毕懋康道：“楚大人是火炮专家，我就不绕弯子了。”
“关于火器制造，我有几个设想，想与大人探讨。”
楚岩笑道：
“毕大人垂询，实在是我的荣幸，大人但说无妨，哪怕我无法解答，大家探讨一二总无坏处。”
他们应该代表这个时代火器研究的顶尖水平了，不论以后想做什么东西，与他们交流，了解当下的研究进展总是必要的。
毕懋康听到楚岩如此回答，更加兴奋了。
得意地看了罗甸一眼：
“我就知道楚大人与以前那些人不同，刚才老罗还只是不信。”
罗甸对眼前这个老实人很无奈，只得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楚大人今日刚履新，公务繁忙，过几日再来叨扰不迟。”
毕懋康还不同意，又道：
“咱这里是火器局，最重要的公务便是火器研制，哪里算叨扰了。”
经过这么几轮交流，楚岩已经清楚这老毕是一个沉迷与火器技术无法自拔的专家。
忙打圆场道：“毕大人说得不错，那些卷宗是公务，探讨火器研制也是公务，不知道毕大人想探讨什么呢？”
“不要叫大人，就叫我老毕吧，我们几个协理互相都是这么叫的，你比我年龄小，我便叫你岩哥儿吧。”
毕懋康很激动，这是他见过的神机营诸多官员中第一个愿意与他探讨技术问题的人，
其他人要么逐客，要么说下次再谈，
他有些激动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楚岩。
册子上写着《军器图说》。
对于他这在官场上并不算尊重的称呼，楚岩也没有在意，只要真有才华，那比什么都重要。
今后若真要干大事，自然少不了专业人才。
楚岩接过册子，略略翻了翻，里面记载了火铳、火炮、火箭、地雷、战车之类的武器，并在为每一种武器配了图，以及详细的制作和使用方法。
其中有一些已经有成品，画图就更详细些。
还有一些只有设想，画图就简略些。
其中最全面的是火铳一节。
着重提到了一种火铳设想
“自生火铳”。
本质上就是一种“燧发枪”。
毕懋康兴奋道：
“大人看着自生火铳，可以大大提高如今火铳的点火效率，
“还有，如今的火铳受天候影响大，如果改用这种自生火铳，火器使用范围会大很多。
“到那时，谁还敢说，火铳不堪大用！”
如今的火铳大多造得很厚重，天气不好的时候打不了，
天气好的时候也只能发几铳，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一种钝击兵器使用。
所以如今，即使神机营的高层，也多重视火炮，忽视火铳。
坐在一旁的罗甸叹气道：
“老毕，你不能光说好处，不说难处吧？
“你说的这火铳，能造出来么？”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老毕被这么一怼，立刻气焰全消，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
“这，这……迟早能做出来，到那时……”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这个火器好，可是面对的问题也多，
是他的梦想，却不是现实。
沉吟片刻，叹气道：
“岩哥儿，我们还是先说火炮吧，戚指挥使让我等仿造那红夷大炮……”
“还是先说火铳吧，我觉得这火铳设想不错，如果解决几个关键问题，应该不用多久就能造出来。”
楚岩笑道：
“火炮一会再说不迟。”
“是，是，我也这么觉得！”
毕懋康觉得今日总算遇到了生平知己，恨不得搂着楚岩的脖子亲近，
“这自行火铳也没那么复杂，最要紧的只有两个问题，
一、这种火铳需要瞬间发火，目前却没有稳定的发火石，如果用当前常用的火石，需要的力气很大，而且要许多次才能打着火一次，试用了许多总不堪用。
二、目下火铳只能装填一发弹丸，耗时耗力，放一铳需要等好一会儿。”
罗甸也道：“确实如此，可这些难处当下就是无法解决。西洋国也有人在改进火器，当下也没好法子解决这些问题。”
楚岩知道，老毕提出的设想毕西方实际研究出燧发枪还要早些，自然没有参考借鉴的地方。
但这难不倒他。
“也不能如此说，关于打火的难题，我听说过一种‘燧石’，撞击的时候就会发火，或许可以作为稳定的发火石。
“装填弹丸需要时间的问题，也不难解决。
“若是临阵对敌，可以用多列阵型。
第一列为盾牌手，挡住敌方进攻，后面跟着三至四排火铳手，
一排站起来射击的时候，其他排都蹲着准备新一轮射击，
如此，便可以保证战场上的火力不断。”
第56章 火器天才，聚餐
这种战法在西方战场上广泛的应用了几百年，不过在东方，火器长期不占主流，他们自然没有仔细想过。
毕懋康挠着头，张开嘴巴，似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瞪大眼眸，完全不敢相信。
困扰自己如此久的问题，他竟然几句话就解决了。
坐在一旁的罗甸也很兴奋，陷入了沉思中。
如果真能按楚大人的设想，那火铳在战场上还真能大用啊！
楚岩似乎没有看到两人震惊的模样，接着道：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改造火铳本身，不要早那般厚重，只要枪管结实便可，装弹丸的部位可以设置一个匣子，像一个车轮一般……”
他描述了一下左轮手枪的模样。
“对，对，对！”
毕懋康拍打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好蠢，
“看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想不到呢！”
有了这个开场，三人的聊天氛围异常好。
过一会，其他的协理官都来了，他们带着自己的研究和疑问，想要求教这个火器天才。
楚岩对于每种火器都发表一些看法，往往一语中的。
毕竟有几百年的时空差距，往后的火器发展是他们当下还不能想象的。
“真的可能造出那种机关枪？还有飞行几千里的火炮？”
毕懋康感觉自己听到的事比天上的神仙来了还要荒诞不羁，
可岩哥儿说得又是那么笃定，就连制造的工艺，武器的模样都说得清清楚楚，
就和亲眼见过一般。
楚岩笑道：“当然了，不过那是很久以后得事了。
“当下嘛，我们还是按照戚指挥使的谕令，把仿造火炮的事做好。
“再有余力时，抓紧把那自行火铳造出来！”
这么一说，大家的信心都上来了，感觉和打了鸡血一般。
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这么兴奋，反正当下感觉前景一片光明。
又说了一会子，不觉已经到傍晚，快下值的时候。
毕懋康还意犹未尽，兴奋道：
“岩哥儿，你先不要着急回家，我还有一本图册，你等我一会子，我去取来，还有好些难题要请教。”
“老毕这个对谁都不服气的孙猴子，今日总算遇到能降服他的真如来了。”罗甸看着老毕匆匆离开的背影，笑道。
其他人也都跟着抚掌笑起来。
忽然，宋通判来报，戚指挥使那边传信，原本今晚是要给楚大人办宴会，
可义忠亲王忽然召唤，又要探讨军情，今日又不能办宴会了。
得了这个消息，楚岩心态还稳定。
毕竟昨日有了先例，他也有了心理准备。
公事房里的几个协理官却一脸失落，刚才探讨火器时的兴奋劲消解了不少。
这可是吃席的机会啊！
而且是神机营的公中请客，不用他们自己花钱！
一年到头难有这么一两回好事。
还有一两个中午的时候就故意留着肚子呢。
这下子可好，全泡汤了。
“无妨，既然戚指挥没有闲暇，不如我等去乐一乐吧。”楚岩提议道：
“今日我来做这个东道。”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如果他说各自散了，也不合适。
刚才一番交谈，这些人中，大多数还是淳朴的，也有技术、有想法，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技术人才。
楚岩愿意花一点代价交好他们。
这个提议，倒是让房里的几个人踟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