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船家是很可怜。
可究其原因,犯下过错的终究也是他们。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甚至要自己去给他买单,那刘邈是真的做不来。
船家听后,双目失神。
他能想到唯一的活路,就是来求刘邈,求求刘邈看在他可怜的份上,能出兵帮他讨回货物和船只。
而如今,这唯一的活路,显然是断了!
一旁的陆康在听到刘邈拒绝对方后却是微微点头。
他还真怕刘邈头脑一热,当场答应下来!
如今看刘邈脑子清楚,陆康也是劝了一句船家:“那周泰、蒋钦都不是能够轻松应对的贼寇,哪里是你一句说讨伐就能讨伐的呢?”
“依我看,倒不如……”
“等会!”
刘邈打断陆康:“陆忠义说那巢湖水匪是谁?”
“周泰、蒋钦。怎么?难道仲山听过他们的名声不成?”
江表十二虎臣,当然听过他们的名声!
刘邈摸着下巴,既然如此的话,好像也没必要非打上一仗?
倘若真的是周泰和蒋钦的话,那他们将来可都是跟随孙策进行了洗白,混上了官府编制。
由此可见,他们并非是一心要横在江里,当个没前途的江盗水匪。
兴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粮草、船只,还有那周泰、蒋钦一并拿到手中?
陆康此时还在喋喋不休
“其实正面击败巢湖水匪并不困难,但是他们常常一见有大股兵马到来,就会乘小舟藏匿于巢湖的芦苇浅滩当中,完全找不到踪迹。”
“要击败他们倒是容易,可要想将他们彻底剿灭,并且把货物拿回来,那可就难上加难,而且……”
“我答应你,出兵讨贼!”
“嗯?”
陆康的话语突然被刘邈打断。
另一边的船家倒是反应极快,立刻转悲为喜,生怕刘邈反悔,再次跪倒在地上不断叩首
“谢刘使君!谢刘使君!刘使君仁义!刘使君仁义啊!!”
陆康不敢置信:“仲山,你当真要出兵?”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君子吗?”
刘邈示意陆康稍安勿躁。
“这次的事情,没有陆忠义想的那般艰难!”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将两件事一起给办成了!”
两件?
被巢湖水匪劫走的粮草是一件陆康知道,那另外还有一件究竟是个什么事?
第42章 【】!
陆康也就是在此时才知道,原来刘邈之前说的那四千精锐竟然还是镜中花、水中月,并没有完全整编在手……
“迟早的!陆忠义莫急!将那些新兵交予我,我且先出去一趟!”
“是巢湖?”
“不,是皖口!”
不光是将两千新兵要来,刘邈还将这次从寿春运来的粮草以及在郡守府中待了一段日子的几十名女伎全都带上。
这些新兵都位于舒县西面的校场,刘邈去看的时候正在操练。
当看到这些新兵的第一眼,刘邈就知道身为金主的陆康确实没有糊弄自己。
秋阳灼灼,校场里面黄尘漫卷。两千新卒皆身披粗麻戎服,腰间环首刀鞘与皮制箭囊相击铮然,列阵如棋盘纵横,显然无论是在装备还是在训练上都是狠狠下了功夫,用了真金白银。
最令刘邈惊喜的是目光所及之处,还能看到约莫三十名左右的骑兵正在操练。
这些骑兵自然不可能是什么重甲骑兵,甚至都不一定有正面战场的作战能力,但只是撒出去充当耳目,那对于大军的安全也是相当重要!
“出发!”
统兵的当然不是刘邈,而是陆康的长子陆。
在他的发号施令下,两千新卒很快呈长蛇之阵往南面而去。
陆策马来到刘邈身边:“刘使君!往皖口两日之内就能抵达,只是那些粮草运输总归是些累赘,不知要不要放在后面慢慢运送?”
“不用!”
刘邈兴奋的夹着马肚左右摆头:“慢些无所谓,人和粮总要一块前进。”
“顺便,再将那些丝绢绑在军旗之上,显富贵之象!”
将丝绸绑在军旗上?
陆暗暗咋舌,以为这未免有些太过奢侈!
不过既然是刘邈的要求,陆康也不好纠结,果断下令。
“刘使君稍候,这些新兵毕竟没有操练好,动作还是有些迟缓。”
刘邈朝后看去,果然发现刚才在校场中行列整齐的队伍一出来就露了馅。
不但有几处队伍出现了明显的脱节,其中的骚乱之处更是数不胜数。等到军令下达,更是乱糟糟的一片,全然没有想象中能上战场的那种令行禁止与训练有素。
好在这些也都在刘邈的意料之中。
要是随便训练几天就能练出一支精兵,那陆也就不该叫陆,而是叫他朱了!
如今又不是去做什么大事,凑合能用就行!
足足过了一刻钟,那些丝绢才被挂在了军旗大纛上。
那些做工精美、颜色艳丽的丝绢都是精品,如今就这么挂在军旗上,当真可谓奢侈!
此外,刘邈还下令,凡是途径城镇、村庄,都要用粮草交换其中的牲畜、盐巴,甚至很多时候哪怕亏本,刘邈也要尽量换来些酱、豉、醯,带上它们继续上路。
陆虽是感到新奇浪费,但这些东西毕竟都是寿春运来给刘邈的财货,所以也不好谏言,只能是刘邈说什么就做什么。如此耽搁之下,从舒县走到皖口竟然是足足花费了五天!
……
与此同时,皖口。
一座庞大营寨宛若游龙般临水而建,三重壕沟环绕营垒,尖木鹿砦斜插土垒之上,寒光森然。营盘按五行方位展开:左营弓弩手帐前堆满火油瓮,箭簇成捆倚着柘木弩机;右营骑兵列阵处,战马衔枚系于拒马桩间,铁蹄不时刨动土地。
营墙箭楼每隔三十步设一刁斗,铜钲悬于梁下,守夜士卒身披重札,来回扫视着周围原野。营内通道纵横如棋盘,以白土画界区分各曲部驻地,每帐门前皆竖虎头牌,刻“静“字军令。战车围作内垒,蒙着浸湿的牛皮防火,辎重守官手持算筹穿梭其间,腰间铜铃随步轻响。
单单看这军营布置,便能知道这些士卒将领绝非等闲之辈!
事实上,这便是之前随孙坚征战天下的四千精锐!
唯一与其强军气质不符的,大抵就是这些士卒脸上无意间闪过的担忧彷徨……
“伯阳,舒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马上护送文台灵柩前往江东,我等也一并前往吧。”
骑都尉吴景走入帐中,朝着孙贲说话。
“在皖口这么些时日,幸亏长江渔获丰富,不然的话大家都得饿死在这里。”
“饶是如此,大家伙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必然也是有了埋怨,说是睡觉的时候都有股鱼腥味。而且因为太久时间没有吃过盐,营中不少士卒手脚都肿了起来,完全没了力气。”
“若是再不离开,只怕便是这四千人我等也留不住了……”
瘦高身材的孙贲看了眼吴景,也是不由叹息。
“是啊,大家从荆州撤下来后,已经有太久没有吃过粮食。”
“别说是粟米、稻谷,便是此时有些粕和糗吃,也好过天天啃那恶心的鱼肉。”
“只是……”
孙贲有些难受。
“我等即便到了江东,又能供养这些士卒吃上几顿呢?”
“你我在江东虽然也算望族,但到底比不过顾陆朱张那样的大姓,田亩也并没有多少,如何能养的起这四千士卒呢?”
“他们都是叔父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底,也是叔父一辈子战功的见证,我们难道还能对他们弃之不顾吗?”
吴景本来高昂的斗志也低迷下来,好几次想要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伯言难道有了打算?”
“嗯。”
孙贲神情灰暗。
“我想将叔父安葬后,就领这些兵马北上投奔后将军。”
“说到底,即便是叔父也是后将军的部下,我等现在投靠于他并没有过错。”
“而且眼下除了后将军,又有谁愿意收留我们,真心好好待这些士卒呢?”
吴景再次叹息。
乱世,竟然是这般世事无常。
从南征北战的骁勇精锐,到连口饭都吃不上的丧家之犬,竟然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
只是不知道,自己等人将来的路究竟是在何方……
忽然,帐外有警戒的鸣镝声响起!
吴景、孙贲都是大惊,赶忙出来查看。
“回将军,北面突然出现一支大军,似有数千人!”
“看旗号,好像是一个【】字!”
第43章 刘使君万岁!
皖口大营被这一声鸣镝惊动,刹那间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即便一些士卒已经手脚水肿,却依旧第一时间穿好了甲胄,准备好了军械,将汉弩、弓箭收整,尽显强军风采!
侧面的小门打开,别部司马韩当领本部一百余骑飞奔而出,直往北面而去。
韩当是辽西郡令支县人,麾下部曲尽是自己在幽州时的同乡,骑乘的战马也都是天下闻名的幽州战马,脚程极快,没多久就折返回来。
还没到大营门口,韩当就迅速大喊,让左右士卒放下防备:“不是敌军!是九江太守刘邈的军队,领粮草辎重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