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 第97节

  另一方面主将为军之首,他轻敌的心态,自然会影响到军中士卒。

  因全军上下弥漫在轻敌的气氛中,宋军大营的防备,可以说是有些稀松。

  当时辰悄然来到子时后,营外突生变故。

  宋营外,猛地蹿起大量火矢,将夜空照的红通通的。

  大量火矢借助着风力落入宋营中后,顷刻间在宋营各处引起了骚乱。

  下一刻,“敌袭”的叫喊声就响彻在宋营中。

  许多被睡梦中惊醒的禁军,走出营帐外后,看到了令人畏惧的一幕。

  从不远处的来安城中,正涌现出数之不尽的火把,朝着己方大营杀来。

  在夜色之下,宋军根本无法观察出敌军的数量有多少。

  营外袭来的众多火把,让宋军心中发颤,以为敌人兵力远在己方之上。

  发动夜袭前,李重进下令每位士卒“夜持两炬”,以此营造出己方人多势众的假象,从而扰乱宋军之心。

  从许多宋军脸上浮现慌张的神色来看,李重进的战术是奏效了。

  由于有心算无心,李重进亲率着先锋部队,很快就杀至宋营大门处。

  作为一员猛将,李重进身先士卒,砍杀了几位宋军后,带着身后的士卒冲开了宋军的营门。

  当李重进率军冲进宋军营门后,宋营中尖锐的号角声瞬间响起。

  这尖锐的号角声,惊醒了越来越多的宋军,亦惊醒了赵光义。

  赵光义刚从睡梦中,就见到石熙载慌慌张张的来到榻前禀报:

  “郡侯,大事不好啦!

  叛军夜袭大营,现正朝着大帐冲杀而来!”

  一听这话,赵光义直接被吓出一声冷汗。

  叛军不是被他杀得胆寒了吗?怎还有胆量发动夜袭?

  两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顿时出现在赵光义心中。

  石熙载见敌人都快杀来了,赵光义还有时间发愣,忍不住焦急的摇晃着赵光义的手臂。

  “郡侯,快,快指挥军士抗敌呀!”

  在石熙载的提示下,赵光义如梦方醒。

  惊愕过后,赵光义心中浮现愤怒。

  “大胆贼子,安敢犯我军威!”

  接着赵光义还来不及披上甲胄,就带着石熙载持剑来到帐外。

  不料一至帐外,赵光义直接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到。

  营外有着众多火炬亮起,似乎在象征着叛军的人数源源不断。

  响彻整座大营的敌军喊杀声,亦如洪水般朝他由远及近快速袭来。

  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让赵光义的心中顷刻间有了一个判断:

  “他很危险!”

  这一判断,让赵光义握剑的手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日前他数次亲临前线,是由于敌人势弱,而他有数万精锐禁军为依靠。

  以强击弱,有何不敢!

  可今夜的情景,直接反转。

  宋军在猝不及防下,一时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而叛军则是借助着夜袭之效,高歌猛进着杀来。

  强弱之势一旦逆转,赵光义的心态就变了。

  他的命是很宝贵的!

  他要赶紧回到数万禁军处!

  “敌,敌人势大,当,当暂避锋芒!”

  赵光义语气微颤的说出了这番话。

  还不等石熙载反应过来,赵光义就已持剑离开了帅帐处。

  赵光义的去向,是营中的马厩。

  而反观李重进,在一路率驰影军朝着帅帐冲杀时,他的局面好不到哪里去。

  虽得奇袭之效,然宋军到底是精锐。

  在一开始的猝不及防后,许多宋军在将官的指挥下,借助着营中的地利,已渐渐组织起阵型。

  李重进猛烈的攻势,成功的被遏制了下来,甚至他的身上都有了数处伤痕。

  若在这时,主将赵光义能够出现指挥,战局就会得到新的变化。

  然正苦苦抵挡的宋军,得到的却是一声声惊呼:

  “郡侯跑了!”

  “郡侯跑了!”.

  这一声声惊呼,宛若空中落下的巨石般,将抵挡宋军的斗志给击得粉碎。

  “赵光义,我***”

  谩骂声,渐渐出现在宋军心中。

  自己拼死在为他稳住防线,他身为主将却先跑了?

  当赵光义逃跑的消息,在整座大营中传开后,宋军组织起来的防线顷刻间崩溃。

  主将都先跑了,那他们还抵抗什么?

  许多宋军如鸟兽四散般,朝着营外狂奔而去。

  这一变化,直接帮了李重进一个大忙。

  尽管宋军的四散奔逃,让他无法对宋军造成大量杀伤。

  可相比于杀伤宋军,李重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标生擒赵光义。

  这一念头浮现后,李重进连忙让身后士卒高喊道:

  “只擒东海,只擒东海!”

  这一声声高喊传开,本来四散奔逃的宋军,不经意间为李重进让开了一条通往帅帐的路。

  望着身前渐渐宽阔的路,李重进大喜着拍着胯下的凝汗马朝前奔去。

  当赵光义慌不择路朝着马厩赶去时,身后传来的“只擒东海”高喊声,惊得他直接扑倒在地。

  石熙载见状,连忙将赵光义从泥泞中扶起。

  满脸污秽的赵光义,见身后的叛军喊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的目光被身旁一辆灰扑扑的驴车给吸引。

  呆呆的望了那辆驴车好一会后,纵算羞耻感已布满整颗心,赵光义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带着石熙载上了那辆驴车。

  感觉到背后的车上有重量传来,本来还在打瞌睡的毛驴,猛地醒转过来。

  方才跌倒时,赵光义腿上出现了不少被石头割伤的伤口,上车后石熙载连撕下身上布条,为赵光义包扎起来。

  伤口上传来的痛感,让赵光义发出痛呼。

  然赵光义当下顾不上疼痛,为保住生命,他让石熙载牢牢抓住车帮。

  在石熙载抓牢后,随着赵光义口中一声“驾”的传出,一条马鞭亦抽在了驴屁股上。

  那匹并不壮硕的灰驴惊得嘶鸣一声,猛地蹿了出去。

  驴车的车轮快速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车轴仿佛随时会散架。

  石熙载在车厢里被颠得东倒西歪,额头撞在木壁上,眼前发黑。

  反观赵光义神色专注,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的毛驴。

  “抓活的!别让那鸟东海郡侯跑了!”

  身后叛军的追击声越来越近,几乎要钻进车厢中。

  这让赵光义的额头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汗水。

  赵光义抓住缰绳的手,因用力而慢慢发白。

  驴车在坑洼的土路上疯跑,车轮好几次险些陷进路上的坑洼,但每次都被赵光义凭借着高超的“控驴”技术,有惊无险的躲过。

  看着风驰电掣的驴车,石熙载双目发直。

  在石熙载的眼中,这一刻,赵光义与驴车人车合一,宛若神灵。

  随后石熙载往后看了一眼,又惊呼道:

  “郡侯,快!他们要追上了!”

  石熙载声音发颤,引得赵光义咬紧牙关。

  每当毛驴要耗尽力气,有停下来的迹象时,赵光义的软鞭总会适时抽至,让毛驴重新焕发生机。

  “再快点……再快点……”

  赵光义死死咬着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握住缰绳的手指因太过用力,掌心处传来了痛感。

  但赵光义一刻都不敢放松。

  陡然间,前方的路出现一个急转弯。

  按照常理,以当下驴车的速度,在经过那个急转弯时,驴车是很可能会翻车的。

  “郡侯,小心!”

  石熙载的悲呼声已发出,赵光义的眼中却充满斗志。

  在即将来到急转弯的道口时,赵光义福至心灵,驾驶着驴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开始漂移起来。

  驴车的车轮在地上划出深深的辙痕,差点翻进沟里,惊得那驴发出一声哀鸣。

  但最后这辆驴车还是顺利地漂移成功,继续跌跌撞撞地冲向前方的黑暗。

  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了些,却像附骨之疽,总在耳边盘旋。

  石熙载瘫在车内的草料堆里,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驴车依然颠簸着往前跑,带着赵光义往求生的道路上继续狂奔着。

  当生命受到的威胁减少了一些后,石熙载猛然想到一件事:

  “日后史书之上,该如何记录今夜的荒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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