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74节

  郭勋一怔。

  赵晨确实有个书童叫谨言,那日身亡时更是跟在身边,正常情况下,主人惨死,这等仆从下场绝不会好,但此次做局跟以往不同,书童谨言还未处置,应该是关在侯府后院中的。

  除了此人外,还有一群婢女仆妇,现在都还活着,等到尘埃落定,再悄无声息地处置掉。

  可谨言的证词,怎么会到了桂载手中?

  桂载取出血书,开始念诵关键部分:“少爷自从知道了真相后,一直痛苦不已,他托人找到了族中老人,发现户帖有过串改,再找到了生辰八字牌,发现他真正出生的时辰与家中所传不符!”

  “夫人不是少爷的姐姐,而是少爷的生母,侯爷发现了这个秘密,就以夫人的性命逼迫少爷!”

  “少年痛苦万分,为了保护母亲,不得不答应侯爷,走上了绝路……”

  郭勋终于听到了预料之中的“污蔑”。

  可方式却大大地出乎意料。

  怎么会是书童谨言的证词?

  怎么会在国子监前?

  “什么!”

  “赵七郎不是内弟,而是侯夫人的亲子?”

  “哈!”

  原本还有一批学子站得稍远,此时听得这个动静,也纷纷围了过来。

  就连之前点头哈腰的祭酒许诰,表情都精彩起来。

  众人看向端坐在马背上的郭勋,犹如看一头老王八。

  你夫人生了个好大儿,你还替她养在膝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威风个什么劲!

  ‘不对!不对!’

  ‘有哪里不对!’

  郭勋倒不在意这些愚蠢的目光,因为他能翻盘,这些谣言现在中伤他越厉害,陛下就会越信任他……

  原本该是如此的。

  可这一刻,郭勋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他,正好能看到一个人悄然现身。

  见到这位武定侯的视线望过去,对方没有丝毫躲闪之意,反倒是行注目礼。

  ‘陆炳?’

  ‘锦衣卫?书童谨言的证词,是锦衣卫弄的?他们怎么会明目张胆地支持桂萼?’

  ‘难道说……’

  郭勋突然浮现出莫大的恐惧。

  毋须他瞎猜,一个亲卫突然匆匆前来,来到骏马身侧,踮脚禀告了起来。

  “什么!奶妈不见了?”

  郭勋变色。

  围绕着赵晨的身世,族谱、户帖、生辰八字牌,是安排的物证,地方衙门吏胥、接生的奶妈、兰闺塾的女教习和女同窗,是安排好的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足以证明赵晨根本不是赵氏所出,这完全是一场针对武定侯与大礼议新贵的阴谋……

  可就在刚刚,那位在侯府眼皮子底下的接生奶妈,突然消失不见了。

  郭勋猛地看向陆炳,就见他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锦衣卫把侯府苦心收集的证据给毁了,甚至反其道而行,通过书童谨言的控诉,坐实了一出原本伪造出来的谣言。

  赵晨真的成了侯夫人赵氏在十四岁所出的私生子,儿子当成弟弟养,然后丑闻揭晓,被郭勋逼死!

  你不是喜欢自污么?

  陛下虽然不能直接惩处,却可以让假戏真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锦衣卫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敢这么做?’

  ‘陛下……陛下发现了!’

  轰!

  郭勋的脑子一下子炸开,身躯晃了晃,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所幸亲卫眼疾手快地扶住。

  但且不说这回郭勋也就带了一队亲兵,没有上次的煊赫气势,即便人数一样,看着侯爷目光躲闪,额角渗出冷汗,再不复往日跋扈之态,亲兵们也知道不对劲了。

  同样国子监上下更发现了,随着“真相”的揭露,曾经不可一世的嚣张权贵,露出了虚弱之态。

  桂载张了张嘴,难以自已,只是拼命晃动着血书,示意着真相。

  海见状,则上前一步,代替身后的众人说出一直想说却又不敢开口的质问:“阁下为掩盖府中阴私,竟致赵七郎含冤而逝,更欲嫁祸于无辜,其行径令人发指!今立于国子监圣贤之地,面对先贤遗训,还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羞惭之意么?”

  严世蕃终究有些畏惧这个凶恶可怖的老者,眼见海领头发声,才敢附和:“武定侯,杀害赵七郎的凶手,就是你!”

  “凶手!!凶手!!凶手!!”

  上百名学子围了过来,青衫磊落,目光如炬。

  那股声浪,带着凛然正气,仿佛要刺穿他虚伪的皮囊。

  “放肆!放肆……你们安敢对本侯……如此放肆……”

  郭勋勃然震怒,目光频频看向远处的陆炳,乃至紫禁城的方向,声音却越来越低,气势全无。

  “驾!”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勒住缰绳,转身就走。

  亲卫们表情古怪,也灰溜溜地跟了上去,杂乱的脚步声透出一股仓皇。

  集贤门前鸦雀无声,身后的钟声悠然响起,回荡四方,仿佛在为这场正义的胜利而鸣。

  海默然不语。

  桂载眼眶大红。

  严世蕃心潮澎湃。

  每个人目送着郭勋仓皇而逃的背影,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念头

  辨明真相,为无辜之人作主!

  识破真凶,令遇害之人安息!

  这才是真正的国子监扬威!

第99章 结案与野心

  “毒妇!毒妇!你害苦了本侯!”

  “啊!!”

  事实证明,郭勋五十多岁后,体力确实下降了,但那时掌捆严世蕃时,绝对没有使上全力。

  因为那时他根本不气愤,也不想把桂萼得罪死,只是拿倒霉鬼严世蕃作戏罢了。

  可灰溜溜回到武定侯府的郭勋,直闯入内宅,是真的雷霆震怒了。

  赵氏被郭勋一脚踹出好远,惨叫出声,凄然道:“侯爷!侯爷!妾身……”

  “你说什么也没用了!现在你真的是个养出私生子的贱人了,本侯爷也要成为全京师的笑柄了!”

  郭勋气得浑身发抖。

  尤其是想到自己算计了那么多,结果不仅没有洗去上一次在陛下面前的嫌疑,反倒彻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这可是他拿着身家性命换来的啊!

  当年小皇帝初入京师,勋贵里面哪个敢支持?都担心惹怒了杨廷和与满朝文官,是他想到父亲多么艰难地取回武定侯的爵位,侯府也一片萧条,才狠下心来,赌上一赌!

  他赌赢了,本该有荣华富贵,无所顾忌!

  可现在……

  可现在……

  赵氏喃喃低语:“不该早早安排韩鹞子,太顾惜民间的声誉了,这一步走错了啊!”

  她能理解郭勋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旦消息散播出去,发酵起来,事后再辟谣,至少在民间,作用就不大了。不仅老百姓们津津乐道,许多文人士子更会编成各种小故事,到时候野史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由于戏剧性和冲突性,相比起真相,当然更会为大家津津乐道。

  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既要对上取信天子,又要对下不失威名,想两全其美的代价,就是让原本完美的局,有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可下意识地说出心里话后,赵氏就意识到不好。

  果不其然,郭勋扭曲的面容凑到她的眼前,一字一句地道:“你的意思,是本侯爷没有听你的安排,才导致了今日的身败名裂?”

  “不……不……”

  看着那青筋虬结的手抓了过来,赵氏终于露出恐惧之色:“妾身是诰命……你不能……不能……”

  “诰你妈个头!”

  郭勋一把抓起赵氏的头发,用劲往地上砸去:“老子是侯爷,你才能是诰命!老子娶了谁,谁就是诰命!你知道么!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没有人回答了。

  手下已经没了声音。

  郭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把血肉模糊的赵氏丢开,在衣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厉喝道:“去叫郎中!”

  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主母,婢女吓得已经几乎要失禁,哆哆嗦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郭勋一脚将她踹飞出去,走出房间,找到另一个小厮:“去找郎中,来了后立刻扣在府上,明白了么?”

  “是!是!”

  小厮的身子也是软的,但不想被打得半死,只能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郭勋发泄完后,也有些许后悔。

  毕竟是正妻夫人,不是侧室姬妾,下手那么重,等到宫中命妇必须到场的宴请时,需有些不方便。

  不过也没关系。

  反正这个贱人的名声也彻底臭了,都有了私生子,更当作弟弟养在身边,还想在命妇圈子里抬起头来?

  别人哪怕玩得再花,但是没有泄露出去啊!

  而且此事之后,郭勋知道,自己是真的必须低调一段时间了,就对外称重病,在府中修养!

  无论有多么不甘心,也不能在这个时刻顶风,让本就在气头上的天子再度震怒,引来杀身之祸!

  “哼!本侯爷是大礼议中,唯一旗帜鲜明支持新帝的勋贵!”

  “只要陛下熄了怒火,还是会用本侯的,张璁、桂萼也取代不了本侯的位置!”

  郭勋双手怒张,缓缓握紧,森冷地看向府外:“国子监!锦衣卫!等着瞧吧!我们没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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