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羡当仁不让地坐上了主席,等众人也入座以后,他道:“殿下遇刺,虽无大伤,但也有小恙。既有如此大逆之举,我等身为臣子,理应为主上分忧。”
寒暄了这一句话后,他立刻开始发号施令,说道:“王校尉(王瑚),自今日开始,全城戒严,在案件没有彻查之前,除去朝中任职的王公大臣以外,其余人,一律不得上街出门。”
“弘远(王粹),你到云龙门领三部司马,去封锁皇宫的所有宫门,除去饮食粮秣以外,其余人员一律不得出入。”
“嵇公(嵇绍),你率八百人前去清点武库,就地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入。”
“朱虚公(刘暾),您现在就去宣武场,与何公(何攀)坐镇外军,做好出兵的准备,随时听我号令。”
“羊公(羊玄之),荆州的战事不可因此废止,您负责与宣城公那边联络,有什么战事,要第一时间告知朝廷。”
“司空(司马越),请您立刻草拟信件,将殿下遇刺一事告知成都王,最好明早就发出去。”
“士稚(祖逖),你去调查两名刺客的背景,把所有可能是真凶的名单,尽可能给我列出来。”
刘羡虽是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但他的号令却如此自然。周围同僚见他沉稳自若,似胸有定见,众人心中生出的几分惶恐不安,此时也就随风而散了。
众人开始如往常般讨论议事。
刘羡的布置非常明显,他怀疑城内有人试图政变,故而直接令洛阳戒严,断绝他们进一步动作的可能。但戒严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作为全国的都城,洛阳不可能自给自足,补给必须要依赖漕运。一旦百姓的存粮耗尽,城内就会产生人为的灾荒。而历代洛阳的当权者中,除去孙秀以外,也没有人能在洛阳戒严半月以上。
故而司马越问道:“府君的反应,自然是不是有些太过了?眼下凶手已经伏法,虽说或许还有其余的真凶,但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
其余人并不多言,但也多露出赞许神色,毕竟对他们来说,戒严也是一件麻烦事。
但刘羡心意已决,他道:“以国家当下的局势,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何况是辅政遇刺呢?必须要严惩,否则洛阳再闹出乱子,死多少人才能结束?要知道去年洛阳大乱,死得可不止一万人!”
这样的话语下,司马越自然不好反驳,众人也就各自领命,离府履职去了。
戒严就此正式开始。
其实对于这次刺杀,刘羡尚未看到任何的相关证据,但可以猜想到,其幕后主使,大概率便是河间王司马,及其长史李含。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不择手段,敢于冒险。
可河间王既然会选择刺杀,在刘羡想来,其实有两层含义:一是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城中都有一位身份极高的人,可以帮他们主持大局;二是他们是打算孤注一掷,一定要和长沙王拼个你死我活了。
故而刘羡判断,城内极有可能发生政变,必须防患于未然。虽说这可能会打草惊蛇,一时间抓不出真凶,但只要能破坏对方的计划和预谋,代价也是值得的。
果然,经过两日的搜查后,祖逖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正如当年司马蕤政变案一样,涉事人员的所有家小都已经被转移走了,只留下两座空空如也的房子。问周围的家坊邻居,也并没有问出什么明确的线索。
“不要紧。”刘羡得知结果后,稍作思忖,很快交代祖逖道:“没有线索不要紧,重要的是大义!士稚,你去安排一具犯人的尸体,扔在城西,在上面要有一封书信,书信中要有河间王的落款,指名道姓地要谋杀殿下,明白吗?”
祖逖当然明白,刘羡这是借题发挥,没有证据也要造出证据,然后把刺杀的罪名扣在司马身上。
这并不是正人君子的手段,但对待李含这样的对手,其余手段皆已失效,刘羡必须先坐实对方的罪名。
当戒严来到第四日,皇甫商返回洛阳。在关西调解矛盾的他,不出预料地带回来了一则坏消息:在关西的调解彻底失败,在河间王的挑唆利诱下,秦州诸郡已经分为两派,开始了激烈内战。
而在解决了后顾之忧后,河南尹李含率军二万,以赴任为名东行,已行军至新安,若急行军的花,大概只需要两日,便能开进至洛阳城下。
无故调兵威逼洛阳,这几乎已等同于开战,朝中气氛顿时大为紧张。可奇怪的是,李含在开进至新安后,军队却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做出了一副要和朝廷讨价还价的姿态。李含上表声称,他已经遵从朝廷诏令,前来赴任,可皇甫重却还在秦州。希望朝廷能够一视同仁,将皇甫重也征发至洛阳。
原来还是想要秦州,朝中官员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少人上书朝廷,建议刘羡答应李含的请求,并早日放开戒严。理由也很正当:为了维护宗室间的和谐。但他们似乎浑然忘了,真正的辅政,遇刺的长沙王司马,此时尚躺在床榻上养伤。
司马在榻上已躺了七日,虽不能下榻行走,但身体略有好转,能每日会见刘羡,听取政事概要。
他问刘羡道:“府君,以你之见,李含是志在秦州吗?”
刘羡自然是不同意这个看法的,他笑道:“李含此人,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了,他最擅长瞒天过海,指东打西。他若是想逼朝廷放弃秦州,何必用上刺杀这种过激手段呢?这必然是个幌子,他是欲擒故纵,想骗取我等松懈罢了。”
“松懈是为了什么?”
“不好说,但眼下城内必有他的内应,而内应的目的,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个:除去殿下,夺取天子,拉拢王公。”
司马微微颔首,赞同道:“我也如此觉得,只是该如何应对呢?”
刘羡略作思忖,低声道:“殿下,既然李含欲擒故纵,那我们也欲擒故纵。我打算在城内卖个破绽,不信这些人不会上钩!”
第417章 听风观之变
李含率军再临新安后三日,刘羡代司马发布诏令,宣布解除戒严。
与此同时,他又向洛阳外军下令,令嵇绍、何攀调四万兵马,兵分两路,北路进至河南县,南路进至宜阳县。虽然并未向百官说明缘由,但意图表现得极为明显,这是要与李含做正面对抗,在洛阳城外一决胜负。
之所以不守城而主动出城,原因很简单,洛阳是一座注定守不住的城池。
这倒并不是说洛阳的城墙不够高峻,身为帝国的心脏,帝国的城防自然是无与伦比的。其外墙高达五丈,宽达两丈,墙上可走马,四处又建有楼阙,且城门都采用最坚固的枣木建造,且包有铁皮,水火不侵。种种规格,都非寻常城防能够比拟。
可越是强大的城防,越需要足够的兵力来驻守。而想要发挥洛阳城防的作用,非得要十万人不可,这是眼下的朝廷所无法做到的。而城内百姓的每日粮秣消耗又极大,一旦围城,要不了多久就会促生饥荒。这时候,一旦城中有人趁机煽动饥民造反,和攻城一方里应外合,那就大事去矣。
可放弃城防,主动与征西军司的骑军精锐合战,到底又有多大的胜算呢?一时间,上至洛阳百官,下至平民乞丐,多在商议此事。
就连皇宫之中,那些寻常宫女们,也忍不住讨论此战的前景。毕竟皇宫就是她们的家,每次战斗的胜败,也决定着她们这些人的归宿。
打扫听风观落叶的时候,有两名年少的宫女就说起这个话题。
一名叫汝娘的宫女说:“宫内少了好多人呢,是不是都去东面打仗了?”
和她一起的少女名叫川华,年龄比汝娘稍大一些,她说:“也不是,我听人说,宫内的一些侍卫,多调去护卫骠骑将军了。”
“这样啊,骠骑将军到底伤势如何啊?好像已经快十日没有消息了吧!”
“谁知道呢?那日以后,长沙王殿下就没再出来过,大概确实伤势不轻吧。”
司马遇刺的事情,此时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可到底情形如何,却众说纷纭。有人说仍需静养,有人说奄奄一息,甚至还有人说,他已经伤重不治。但无论如何,大家都有一个起码的共识,那就是司马的伤势一定不轻。
“到底是为什么要打仗啊!”汝娘气呼呼地抱怨道:“这几年不是丰收年吗?长沙王殿下做得不也很好吗?再换个王爷过来,不会又要我们去拖死人吧?”
去年年底的时候,齐王和长沙王在明光殿对杀,杀的宫道上、走廊间、水沟内,几乎到处都是尸体,最后都是汝娘这群宫女来清扫打理的。对于她们来说,那种泼洒血水,捡拾内脏的可怖场面,实在是不想再见到了。
“这有什么好疑问的呢?人要杀人,谁也拦不住的。我只希望,不要又像三年前那样,赵王的属下入宫,抢了多少姊妹过去受辱啊!”
“嗯!”汝娘点着头,回想起几年前的惨祸,也颇有些心有余悸。当年赵王登基之后,为了笼络人心,将许多宫女分发给麾下士卒,说是嫁为妻妾,实则是沦为玩物。后来三王入京后,为了撇清和赵王关系,他们又将这些宫女杀害,许多人草草淹没,至今死不见尸。
想到这里,她不禁模仿着白马寺的沙门,双手合十,向上苍祈祷说:“望刘府君能够克敌制胜,大破贼军。”
她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毕竟这些年来,朝中的官员谁好谁坏,宫女们是看得很清楚的。这位刘府君,不仅是身上有赫赫威名,做事尽职尽责,最难得的还是为人,他对王公们多不假辞色,对普通宫女们却尊重有加,从不摆什么架子。宫中的宫女们都很喜欢他,最近几个月没见,甚至还颇为想念。
不料话音刚落,楼台上扔下来一枚棋子,吓了两人一跳,紧接着,头上传来了皇后愠怒的声音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宫中提他!”
两位宫女又吃了一惊,连忙闭上嘴,挥动着手中的扫把,佯作专心地清扫起来。
对于宫女来说,这只是她们偷懒时的一种谈资,但对于羊献容来说,这种心烦意乱却是无可回避的。
自从结束了与刘羡的那次谈话后,皇后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时代的傀儡,她自己是如此,其余人也是如此。虽然每个人有各自不同的命运,但却从来不存在什么完美的命运。所得总是有所失,所乐总是有所苦。她自己幻想的那种应有尽有的幸福,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因此,她既然生在羊氏,得到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关爱,其实就已注定了现在这种荒诞的处境。这是她身为士族女儿的责任,即使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直到这时,她才能理解老师送给她的箴言:“人生如枝上花朵,盛衰无常,变化不测。阿茶啊,你命中有富贵,却须看轻富贵,否则将为富贵所累。“
可这种理解并不能让皇后感到豁达,恰恰相反,如今的羊献容已陷入一种苦恼里。她再无法像以前那样满怀天真,用无知来消磨时光了。
以往她无所事事时,便在宫中读书消遣,可现在却读不进去了。因为此前她太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幸福和睦,却忽视了语句间隐藏的不和谐,但不知为何,现在她却能注意到了。
如光武帝夫妇之伉俪情深,两人真的毫无怨言吗?
刘秀和阴丽华成婚不过一年,便在河北与郭圣通联姻,阴丽华得知消息时,心中是否会怀恨呢?在和刘秀重逢后,吴汉率汉军纵兵劫掠南阳,逼反了战乱时曾保护阴丽华的恩人邓奉,事后邓奉惨遭杀害,她又是否会愧疚呢?还有建国之后,阴丽华其母其弟名为强盗所杀,却极可能涉及到政治斗争中,她是否真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从容平静呢?
其余的美满故事也大抵如此,这让皇后越看越感到烦躁,不仅产生了长久的沮丧,又生出些对世事的怨怼:这一切是否是一场神灵的骗局呢?人为何不能心想事成呢?为何得到就一定要有代价呢?为何自己不是万物的主宰呢?
当然,她最怨恨的还是刘羡,在羊献容心里,那场谈话近乎于羞辱:这世上还从未有人如此决绝地拒绝过她,就好像她一文不值一样。
因此,她不许宫女们再谈起这个人。否则,听到他的名字,羊献容便会生出一种羞怒,就好似那种大庭广众下,衣服被尽数剥光般的羞耻,令她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好在近来她接触了一些佛经。近年来,月氏高僧竺法护一直在白马寺翻译佛经,向世人传授世尊的大智慧。而每翻译一本经文,秘书监便会抄写一本副本存档。皇后左右无事,便拿来阅读,而佛经中万物皆空的论述正合她心意,于是她便在宫中立起佛像,尝试着每日念些《方等泥洹经》、《光赞般若经》,试图从世尊的谆谆教诲中,忘却这尘世上的种种烦恼,舍弃这包括亲情、爱情在内的七情六欲,然后脱离这轮回苦海,达到无余涅。
但不知为何,越是如此做,自孩童开始的往事越是难以忘怀,皇后的内心越是无法宁静,情感反而愈发炽热,使她催生出一个念想:想要再见见母亲、父亲。先扑倒在他们怀里,大哭一场,然后质问他们,他们到底爱不爱自己。
可这个想法大概无法实现了,身为皇后,她只能独自在深宫之中,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傀儡。
而当听到两军即将交战的消息时,羊献容的内心是纠结的。她一面希望朝廷能够获胜,父亲羊玄之能够平安无恙,一面又痛恨刘羡,恨不得朝廷全军败死。但思来想去,对父亲的思念还是压过了一切,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皇后在佛像前的祷词,便全是对父母的祈福了。
这日她在楼台上祈祷,一直等到深夜。周遭的夜空已沦为灰黑色,宫女们也多去歇息了,四周静谧无声,烟雾朦胧。皇后又念了一遍《菩萨修行经》后,略有疲倦,她想起身,但跪坐得久了,腿脚有些发麻,险些摔倒在地。还好,一旁的柳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殿下,要回太极殿吗?”柳鹤问道。
“我站一会儿,好些了再走吧。”羊献容轻揉腿部酸麻处,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之所以这么晚才返回太极殿,原因无它,现在在丈夫身边,她会愈发感受到自己的可悲,以致于皇后下意识地疏远了皇帝。对于这一情况,宫中倒也没什么非议,毕竟这确实是人之常情。
可正当她准备下楼时,楼台下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异常清晰。这不是一个人的脚步,而是一群人的脚步。皇后心中产生些许不吉的预感,她走至楼台口,自上往下看,只见一群明晃晃的火把包围了听风观,大概有两三百人,来人们皆身着甲胄,甲片上的光辉恰如波光粼粼。
“殿下,臣有要事禀告。”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听风观处高声道。
此情此景,羊献容可谓极为熟悉,在去年冬天,她便经历过类似的情景,只是没想到,此时竟然会再现。她从台阶处缓缓走下,柳鹤等几名贴身宫女护卫左右,但在甲士们面前,自然显得软弱无力。
“什么人?”她问道。
“殿下,是我。”为首那人抬起头,用平静的声音与皇后对话:“臣等是奉太尉(河间王)之令,从贼子手中救出殿下。”
羊献容顿时认出来,为首之人乃是中书令卞粹。他负责撰写诏书,多次入宫请皇后落印,故而皇后认得他的脸。
“你怎会投靠河间王?”皇后有些吃惊,毕竟卞粹本是齐王党的重臣,司马死时他就在陪伴在左右。司马欣赏他的忠义,便仍留任他为中书令。没想到,卞粹竟然会投靠到河间王麾下。
“卞中书为旧主复仇,转投太尉有何奇怪?”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压过皇后,堂堂正正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羊献容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侍中冯荪。献容不禁轻呼一声,意外到无所适从。
冯荪是武帝时期便成名的青年才俊,曾担任前废太子司马的王府文学。后来后党执政时期,他升任侍中,兼任尚书,至今已经快十年了,一直不偏不党,被公认是必须重用的清流名臣。长沙王政变时,他也参与倒齐,没想到,他暗中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司马党羽!
羊献容心知大事不妙,但她还是想拖延时间,就对卞粹说:“咦?妾身明明听闻说,是太尉设计陷害的齐王殿下吧?卞中书转投河间王,莫非真能心无芥蒂?”
“世上的是是非非,谁能完全算明白?”卞粹手搭腰刀,徐徐道:“不论如何说,殿下到底是死于长沙王之手,我必须为他报仇,还请皇后谅解,与我等一齐离宫。”
“离宫,去哪?”
“去新安,去与河南尹(李含)汇合。”
“只有我?没有陛下?”
冯荪闻言一笑,他淡然道:“殿下说笑了,众所周知,陛下不能理政,而殿下您,才是真正的治国安民者,在当今天下,您的旨意,要比陛下的旨意有用得多。”
羊献容大概明白眼下的局势了。卞粹等人是打算挟持她去投奔李含,一旦成功,以她为旗帜发号施令,司马一党便沦为乱臣贼子,再难与李含对抗了。
这并非是她想见到的,故而她摇头道:“若妾身不想去呢?”
“这恐怕就由不得殿下了。”卞粹抬了抬眉毛,向前一挥手,数十名甲士便纷纷向前,如月弧般向皇后包围。柳鹤等宫女试图阻拦,可她们手无寸铁,只凭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刀剑?不过几个呼吸,宫女们就为甲士砍倒在地,血染阶梯。
羊献容试图继续抵抗,可对方却不懂得怜香惜玉,对着皇后的后脑一击猛击,当即将她打晕在地。
卞粹见皇后已然得手,令人抬出一个竹篾来,将羊献容轻盈的身躯塞进去后。合上篓盖,一干人等不再多待,立刻朝千秋门奔行。
第418章 卞粹中计
挟持皇后,其实并非卞粹等人的本意。
从司马执政以来,李含与冯荪等河间王党羽,一直就如何夺取洛阳一事,往来传信讨论,时长近有半载,期间曾拿出数项策略。
从一开始,李含的设想便是效仿倒齐故智。先在洛阳煽动舆论,指责司马执政有失,等到其政权风雨飘摇之际,再起兵讨伐,将司马一举拿下。虽然老套,但既然成功地促使了司马倒台,那就不妨再试一次。
可很快,这个策略便宣告作废。原因无它,舆论是需要足够的反对派才能煽动的,可自司马听从刘羡建议,放洛阳名士大量北走后,留在洛阳的士人很明显力量不足,再难以起到当年倒齐的效果了。
舆论战不成,李含便改变方向,以为齐王复仇为名,试图联络城内的齐王残党,直接发动军事政变。但奈何刘羡整顿禁军,启用了大量新人担任军官。冯荪虽费尽心思,在洛阳也不过拉拢了卞粹与数百名齐军残部而已。这根本不足以在洛阳城内发动一场军事政变。
然后才有了此前的刺杀计划。刺杀司马这种级别的摄政大臣,身边侍卫如云,想要一举成功,难度自然是极高的。但在荆州大乱后,司马调刘弘率军南征,使得其在洛阳的势力有所减弱。李含以为,这种情况下,不妨以刺杀为手段,试图瓦解长沙王一党。
若能杀死司马,一劳永逸地瓦解长沙王一党,自然是再好不过。可若是不成,冯荪也可以借机扰乱局势,营造出一副危如累卵的场面来,然后串连城内的王公。等到那时,李含率军打个里应外合,依旧能够获胜。
结果没想到,司马在遇刺以后,竟然如此快速地就做出了决定,让刘羡来代理朝政。而刘羡也毫不给他们机会,直接用戒严阻止了局势的恶化,令他们的串联无从着手。
到了这一步,卞粹等人已有些束手无策了。而之后传出刘羡要率军与李含决战的消息,更是令冯荪等人绝望,他们实在没有信心,李含能在战场上击败刘羡。
好在这时,他们发现,因为调动兵力的缘故,宫中的防御出现了大幅度的减弱。即使数百兵力,也能在宫中如常穿行。这使得他们欣喜若狂,若能在此时夺天子出城,岂不是能够瞬间扭转局面,将长沙王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