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291节

  而此时的襄阳城内,司马歆也不知刘弘与赵骧败退的消息。事实上,他还在因陶侃援军的到来而欣喜若狂。在得知复汉军南下的消息时,司马歆还以为是李辰在北面打了败仗,不得不南下。他此前在李辰处接连受挫,早就想一雪前耻,于是不顾陶侃劝谏,违背了朝廷不得出城的命令,率城中三万守军北上迎战。

  可事实并非如此,复汉军连战连捷,兵力愈发强盛,在遭遇司马歆时,已经扩张至七万余人。两军在樊城北面的陶冲相遇时,司马歆见来者不仅不是败军,且兵力远胜于自己时,心中的懊恼与后悔可想而知。

  无论如何懊恼,结果是无法改变的。李辰一月三战,再度大破征南军司。晋军溃败之下,新野王司马歆为复汉军所生擒,李辰将其斩首示众,传观江北。

  与此同时,南路复汉军成功攻破武昌,占据了这座江南巨城,东吴旧都。石冰在此地搜罗得船只五百,而后率两万水师顺流东下,正好在浔阳遭遇前来抵御的扬州刺史陈徽。

  双方各率水师,在江心对峙,陈徽欲乘东风纵火,结果火船未发,东风忽然转变为西风,风向逆转之下,使得陈徽玩火自焚,四万水师一朝溃散。石冰得以顺流而下,一举占领了整个扬州。

  至此,整个淮水以南、湘水以东的广大区域,几乎脱离了朝廷的掌控。整个江南的局势,正在以最恶劣的速度走向解体。

第415章 蛰伏

  转眼到了八月仲秋,天气渐冷,木叶转黄。太阳失去了夏日的炽烈,碧蓝的天穹中仅有些丝线般的云痕,后园里的还未雕谢的丛丛桂花,往清冷的秋风中掺杂了些许馨香。

  这本是很令人惬意的场景,刘羡心中却难以感知。在家赋闲日久,他甚至有一些积郁,低首从落叶丛中拾起了一朵暖黄色的桂花,纵使它小巧可爱,却转手捏碎成泥,扔落在地,而后叹了口气。

  一旁坐在走廊中的阿萝听见了,抬首笑言道:“怎么了,辟疾,坐不住了?”

  刘羡回头看妻子,她正端坐着织绣,看阿萝屏息专注,细白的指头仍然在布框里扎针的模样,娴静沉稳,有股说不出的美感。昨天看还是纷乱的各色丝线,今天来看,已是一只金光灿烂的狮子,或是鲜艳动人的牡丹。

  而女儿灵佑则乖巧地坐在一旁,瞪着滴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母亲的动作。

  看着妻女两人,刘羡的心情稍有平静,他坐回到妻子身边,拢着袖子,用自嘲的口吻说道:“到底不年轻了,人过了三十,才知道韶华易逝啊!”

  刘羡二十多岁的时候,总觉得未来的时候还长着。虽然他立下了各种各样堪称宏大的誓愿,但心中也总是有一种自信:自己的志向固然远大,但他还有许多时间,经得起等待和挫败,只要他能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总是有能实现的那一天。

  但现在他马上要三十二岁了。十数年的军旅生涯,刘羡的身体可谓屡次受创,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像二十岁时那样无所不能,记忆力与精力也有所下滑。虽然随着经验的增加,他处理起事情越来越得心应手,但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的目标还没有完成,这使得他难免对岁月产生担忧。

  孙策二十六岁时便已占据江东,可轮到自己,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真正的根基,反而被迫赋闲在家,白白地浪费光阴。再联想到他赋闲的这段时间内,荆州那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声称要兴复汉室的……复汉军,仅仅不到半年时间,就打下了近三十郡,势力已横跨荆州、江州、扬州、豫州、徐州五州。

  自己再这样等待下去,天下的形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一念及此,懊恼和自疑便纠缠着刘羡,令他难以释怀。

  他不禁再次对妻子感叹道:“阿萝,我现在才总算明白,曾祖为什么会因髀肉复生而痛哭了。”

  “为什么?”

  “人每少去一天,成就的可能便会小上一分,如果每一天都这么一无所得,那么人就是杀死自己的最大凶手。”

  这么说的时候,刘羡又想到了陆机,现在,他觉得自己也能理解几分陆机的作为了。

  而阿萝笑了笑,她知道丈夫的心病,便故意撇过头,佯嗔道:“怎么会?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忙得不着家,好不容易陪伴我们母女几个月,你就这么不开心?”

  刘羡闻言,顿时失笑,他的心境终于又平复下来,拉住妻子的手,轻轻揉握道:“嗨,这不是一码事,有你们在,我一直很欢喜。”

  “只是一想到今年这么好的年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却什么都没做,真叫人难以忍耐啊。”

  这么说着,刘羡忍不住回到书房内。此时的书房中,别的杂物都已经搬走了,在书房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桌案,上面堆满了米谷。这便是刘羡闲暇时打发时间的东西,他以桌案为九州,谷堆为山川,勾画天下的地理形势,然后用不同颜色的圆木作为各方势力。只要他一感到焦虑,便会到书房内进行推演谋划。

  一个人的沉思未免有些寂寞,正当他打算去召李盛过来时,孟讨恰好来向他汇报,说道:“兄长,后将军(王粹)来了。”

  “弘远来了?”刘羡大喜,连忙道:“赶紧把他请过来。”

  最近战局的变化非常激烈,每日议事结束之后,王粹便会顺路来见刘羡,向他通告最近战局的详情。这其实也是司马的意思,虽然他暂时不能重用刘羡,但也想知道他对于战局的最新意见。

  在听到王粹的脚步声靠近后,刘羡头都不抬,直接拿起桌案中央的黑木,对他问道:“现在襄阳那边的战局如何了?”

  王粹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扔到一旁的衣箧中,快步走到刘羡身边,说道:“今日到的战报说,绛缨贼的攻城又被击退了。”

  “又被击退了?”刘羡算了算后,长舒了一口气,继而道:“陶侃真乃名将!这已经是李辰的第六次攻城,他无计可施了。”

  自从七月份中旬,李辰打出了奇迹般的三战三捷后,复汉军可谓是风头无两。得益于此,其麾下石冰与马武两路水军,在长江畅通无阻,扬州、江州两州郡守纷纷投靠。世人都道,李辰取江汉已如探囊取物,但谁也没有想到,大胜之后的复汉军主力,竟然并未能扩大战果。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荆州刺史刘弘与其部将陶侃。

  刘弘在受命南下之前,专门与司马进行过一次讨论,内容是荆州为何会产生如此大的动乱。刘弘分析原因,将其归纳为三条。第一条是司马歆施政暴虐,引发民怨;第二条是汉室深入人心,复汉军的旗号颇具吸引力;但最重要的还是第三条,动乱地区的大部分士族,此前都押宝齐王,齐王一死,他们怀疑会遭受清算,故而干脆押宝复汉军。

  故而刘弘向司马提议,请允许他在荆州大肆征辟齐王旧部,如此便足以动摇复汉军的根基。而在抵达宛城之后,刘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用人才,提拔了陶侃、蒯恒、皮初等齐王旧部,将其招揽至麾下。

  虽然在宛城之战中,刘弘受赵骧牵连,遭遇大败。但他所任命的陶侃、皮初等前锋,已经顺利进入襄阳城内,且未随司马歆出战。

  而在司马歆战败被杀之后,复汉军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原地休整了三日,这就给晋军带来了组织防御的机会。

  陶侃抓紧时间,一面接手襄阳城的城防,一面向刘弘传递消息。同时火烧襄阳县内的所有船只,以此拖延复汉军的渡河攻城时间。

  李辰见汉水上船只被烧,这才得知自己失策,连忙占据樊城,向上下游征集船只。但结果就是又多花了三日时间,使得他错过了攻破襄阳的最佳时机。

  于是从七月下旬开始,襄阳城陷入了极为惨烈的攻防战。一时间,襄阳成了天下瞩目的地方,倘若李辰攻破襄阳城,他便能以汉、沔为天险,尽收江汉之地。到那时,进可争锋洛阳,退可割据江南,势成翱翔,朝廷再难相制。反之,若朝廷守下了襄阳,李辰将腹背受敌,进退两难,时日一长,必将人心离散,溃不成军。

  刘羡自然也极为关注此战,在听到李辰第六次攻城失败的消息后,刘羡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像这种造反起事的军队,最讲究的就是胸中的一口气,这口气在时,能够无往而不利,但这口气散了,也就等于一无所有了。

  而如今李辰攻城连败六次,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倒向晋军了。

  王粹和他商议了片刻前线的详情后,直接问道:“怀冲,依你之见,绛缨贼下一步会如何行事?”

  他这是替司马问的,刘羡也明白,他思忖一二,在桌案上移动自己手中的黑木,说道:“李辰眼下的明智之举,就是放弃攻打襄阳,也放弃南阳,率军撤回安陆,在这里阻拦王师进攻,然后等待下游的石冰等部回援,如此一来,他依托江水为地利,未尝不能再打一个胜仗。”

  王粹又问:“那依你之见,我军该如何调动?”

  刘羡放下黑木,又拿起一块白木,置于江夏与襄阳之间,说道:“既然李辰的上策是返回江夏,那朝廷便应该派出一支水师,横行于汉水之中,阻止李辰东渡。”

  “李辰既无法返回江夏,便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留在南阳,面临宣城公与陶侃的两面夹击。要么就只能南下竟陵郡,在江北渡口等待下游援军。可无论他怎么选,都将短缺物资,也没有地利,是战是和,优势都在我方。”

  “好主意!”王粹听罢,击节赞赏道:“不愧是怀冲,我明日就将此策上报给骠骑!”

  随后他又刘羡感到惋惜,嗟叹道:“可惜了,若此次朝廷派的是怀冲你去平叛,恐怕要不了一个月,贼军就已经被平定了,哪儿还会有现在的大乱?”

  这正是说中了刘羡的伤心事,他微微摇首,否认说:“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我会打仗,但也不是神仙,哪有一个月就能赢的?”

  而后他自嘲道:“更别说,我这个身份,要是为了晋室,去平定这些心向汉室的人,后世将会如何评价我?恐怕是不忠不孝吧。”

  王粹看出他心情不好,便转移话题道:“,那就别说了。现在洛水的鲤鱼正肥,我打算去城南的邀月坊,吃顿鲤鱼,喝壶见风倒,怀冲,你去不去?”

  见风倒是南阳有名的黄酒,因后劲大而有名,据说喝了后,出门见风就倒,再睡上一夜,就什么忧愁都没了。

  刘羡过去并不好酒,但现在想来,自己一个无权的人,手中又没有什么大事,醉一醉又有什么所谓呢?于是便也应允了。

  转眼到了邀月坊,上齐了酒菜,两人便一面对酌,一面叙说家常。

  王粹回想起当年,摇头晃脑地道:“哎,要是当年武皇帝下定决心,把楚王殿下改立为太子,哪还有现在这么多乱事?”

  这句话不只是王粹的想法,其实也是大部分洛阳百姓的心声。自从后党倒台后,司马玮的祠堂便又有了人气。很多拜祭楚王祠的人说,诸王之中,楚王勇德兼备,是最适合当皇帝的。就连上苍也怜悯他,不然,妖后是怎么倒台的呢?

  但刘羡却不这么想,喝了三杯见风倒后,已有了几分醉意,便说了些平常不会说的话:“殿下确实是个好人,但他不一定适合当皇帝。”

  “为什么?”王粹大着舌头问道。

  “皇帝这个位置,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可以相信别人,重用别人,却不能依赖别人,他只能依靠自己。因为,皇帝是全天下人的君父,他要承接且消解全天下人的不满与恶意,这是无法回避的,非豁达之人不能承担。”

  “楚王殿下他……太单纯,也不够……豁达。”

  刘羡这么说的时候,想到的是司马面对失败时的坦然。在这个失信的世道里,天下人的不满与恶意,要远超以往的时代。就目前来看,还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承受这种摧残。司马能够面对吗?自己能够面对吗?

  说罢,刘羡又与王粹对酌几杯,一时喝得兴起,两人便打算效仿始平王府的旧事,饮酒对诗。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街道上似乎有些喧闹,打开窗户往外看,刘羡见到有甲士在街道上急匆匆地穿行而过,神色焦急。

  正疑惑间,便有甲士闯入邀月坊内,噔噔噔地踏上楼梯,径直向王粹行来,继而抱拳行礼道:“将军,骠骑将军有令,请您立刻前往骠骑府!”

  王粹端正身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甲士低首答道:“将军,骠骑他当街遇刺了!幸而刺客并未得手,已被当场斩杀。骠骑因此召集王公,要一齐处理此事。”

  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王粹与刘羡闻言,酒意顿时消散,继而面面相觑。

  刘羡当即起身问道:“殿下当真无事吗?”

  那甲士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此时,又有一批甲士奔赴邀月坊楼下,为首的令狐盛再度上楼来,对着刘羡行礼道:“府君,骠骑遇刺,特地下令,命你恢复司隶校尉之位,立刻去府上面谈此事。”

第416章 刺杀阴云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还映照在黄绿的叶子上,伯劳鸟在枝梢间嘤嘤的叫着,行人们漫步在街道上,沐浴在暖光中,皆露出惬意的神情,景色祥和安宁。

  可转眼之间,甲士横行街道,大刀快马,旗飞尘扬,街道间顿生肃杀之气。百姓们见状,飞蛾般躲进街道两侧,又紧张地打量着甲士的背影,等他们离开后,又开始低声议论,猜想洛阳又发生了何等大事。

  而刘羡这边,他来不及为重获官职而欣喜,反而在听说司马遇刺,立刻便紧张起来。在政治上,刺杀往往不是一件孤立的事情,而是一系列政治手段的其中一环,正如同数年前自己对贾模的刺杀一样,无论刺杀成与不成,接下来的洛阳,都绝不会风平浪静。

  事不宜迟,他与王粹立刻乘马上路。在路上,刘羡又向令狐盛了解详情:

  “殿下是何时遇刺的?哪里遇刺的?”

  “半个时辰前,在大夏门。”

  “大夏门?”刘羡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刺客是城门守卫?”

  “是。”令狐盛稍稍放慢马速道:“刺客一共两名,都是大夏门的卫士。殿下在府中议事以后,便打算乘马去宣武场检阅禁军,结果途径大夏门时,这两人一左一右,手持长槊,忽然刺向殿下。”

  “我们试图将两人抓捕归案,但他们拼死抵抗,无法生擒,只好当场斩首。现在,廷尉已经去派人追查他们的家世背景。”

  令狐盛说得平稳,但刘羡却听出不寻常来,他不禁侧过头,再次问道:“殿下真的平安无事?”

  令狐盛看了刘羡一眼,并没有说话,但其中的含义,却令刘羡心中一紧。

  时隔三月,刘羡再次进入骠骑将军府,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没什么变化,府内所有的士兵与仆人见到他,都向他行礼,就好像此前的隔阂从未存在过一样。而穿过主厅,可以看到,如司马越、上官巳、羊玄之、宋洪、祖逖之类的幕僚正被卫士们拦着,一众人堵在走廊前,并不允许入内。

  见刘羡到达,他们便把路让了出来,然后刘羡便看到,长沙王妃吴氏一手牵着四岁大的司马鲜,正立在走廊中央。

  吴王妃见到刘羡,当即拉着司马鲜向前,并对刘羡低声道:“刘府君,士度他已等你很久了。”

  王妃眼角似有泪痕,声音也非常低落,令刘羡更加不安。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周围的人也都在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跟着王妃往里走。

  穿过走廊,刘羡走进司马的卧室,随即愣住了。三个月不见,司马似乎瘦了很多,刘羡还记得以前司马那副精明强干、精力旺盛的模样。但眼前的司马,苍白的脸色与削瘦的身躯,不可避免地让他显得脆弱,就好像年前遇害的司马。

  他此时赤裸着上身,腰间赫然缠着一圈白布,屋内的药草味遮不住其中的血腥味,更是令人心中焦躁。

  他紧闭着双眼,等侍女附在耳边,说出刘羡到来的消息后,他终于又睁开了眼,徐徐道:“啊,府君,你过来了啊。”

  司马的声音很低,也很轻,眼神中的疲倦更无法遮掩。

  刘羡快步向前,走近道:“殿下,您无碍吧?”

  司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贼子在我腰间刺了一击,宫中的医疗已经看过了,没伤及肺腑,不算碍事。”

  “那就好。”

  “但短时间内,恐怕我无法处理政事了。”

  说到这,司马咳嗽了两声,继续对刘羡道:“虽不知此事是何人指使,但毫无疑问,后面肯定还会有相应的阴谋。府君,我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并彻查此事。”

  “这个人只能是你。”

  “我?”刘羡吃惊地说道:“殿下,这恐怕不合适吧?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应该避嫌才对。”

  “不,只能是府君你。”司马微微摇首,然后一把拉住刘羡,说道:“能如此行刺于我,我身边定是出了内间,就像去年的齐王一样。用别人,我不放心。只有府君你,这段时间,赋闲在家,一直没参与政事,没有嫌疑。”

  “身在这个位置上,连可信任的人都没几个,真可悲啊!”

  两人谈话的时候,王妃就在一旁旁听,眼中也泛着泪光。听到这里的时候,她终于忍受不住,捂着嘴唇呜咽起来。

  司马有些无奈,对妻子说道:“别哭啊,医疗不是说了吗?静养一月就好了。”

  王妃则流泪埋怨道:“我早就和你说了,早年在常山的时候,多安逸?何苦跑到洛阳来受罪?这个位置,不管谁想要,那就让他拿去!占着干什么?今天没要你的命,我看以后也会要你的命!”

  “胡闹!”听完妻子的抱怨,司马立刻斥责道:“国家现在这个模样,谁能置身事外?我不在洛阳,让河间王他们把朝廷搞垮了,叛军打到洛阳来,你我还能有好日子?!武皇帝一统天下,不是交给子孙来败坏的,不要再说这种胡话!”

  他说话用了力,扯动了伤口,痛得他喘了一会儿气,才又对刘羡道:“大事就交给府君了,有什么事,府君都可以先斩后奏,事后和我说一声便可。”

  说到这,司马对刘羡挥挥手,又闭上了眼睛,这就算是把事情交代完了。吴王妃便领着他离开,并嘱咐说:“一切就劳烦府君多多费心了。”

  刘羡点点头,内心则有些五味杂陈。在外人看来,司马是天子的辅政,刘羡则是司马的辅政,走到这一步,他的地位其实已等同于皇帝,虽说权力不出京畿,但至少在名义上,刘羡已是晋朝的最高统治者。这是历史的讽刺吗?刘羡暗想: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将眼下的纷乱给平息下去。

  回到主厅后,王妃直接告知众人,长沙王授命刘羡,由他暂时负责当下的政事。众人多不意外,毕竟司马单独召见刘羡,便已是一种表态。他们更关心的,还是长沙王的具体伤势,以及接下来刘羡打算如何主持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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