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274节

  就文治而言,已经很难再找出一个比司隶府更完备的幕僚团了。或者说,刘羡自己负责也不会差,可能唯一有所欠缺的,就是少一位卢志或者张宾那样,能进行战略规划的总军师,但没有也能凑合。

  相比之下,刘羡手下的武人就差得有些多了。

  在刘羡此前的十多年军旅生涯中,说来尴尬,其实他自己常常就是冲锋陷阵最前的一人,莫非是刘羡自己乐意吗?当然也不是,实在是他麾下没有能够超出他的斗将,他只能靠自己披挂上阵。

  他麾下的张固、诸葛延、孙熹、薛兴、孟讨等人,固然都有一些武艺,能随刘羡上阵舍命冲杀。这足够让人感动,但在武力方面,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旦对方军中有张方、平先、北宫纯这样的怪物,并不能做更多的指望。

  刘羡亲近的人中,固然也有李矩、祖逖和张光这几人,武力称得上出类拔萃,但一来刘羡还没有招募张光和祖逖,二来以李矩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去做刘羡的斗将。

  这就导致了一个难题,将来战场上与征西军司对阵时,刘羡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勇士与张方对子。哪怕他拥有上谷营这样一支纵横天下无敌手的骑军,也是如此。毕竟上谷营的强,是强在铁一般的纪律性上,个体的武力也没有到勇冠三军的水平。

  因此,自河东返回以来,刘羡一直在思考的,就是该如何招募一些敢于阵前亮剑,无畏杀敌的勇士。可河南的武风不甚,如何能招到呢?此次听到陆云自荐,他才想起来,或许可以从江东征辟一些人才。

  面对刘羡的疑问,陆云微微一笑,当即答道:“请明公放心,这绝非什么难事。”

第388章 强盗与孝子

  听到陆云有合适的人选,刘羡大为高兴,他当即到民营旁的简陋酒肆里,要了几碗薄酒,笑道:“来,士龙,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等众人坐下后,刘羡抿了一口酒水,畅谈道:“我向来听说,江左士人,文英武锐。但很可惜,我在洛阳见到的江左名士,大多文才艳艳,还没有机会一睹武人之风采。”

  说起家乡,陆云自然是兴致大起,介绍道:“明公说得不错,江左吴越,山水秀丽,风光无限,颇多奇景,游行其中,胸生块垒,自然引人才情。但话说回来,其地偏远,山越蛮夷,横行其间,蛇虫瘴气,不胜其扰,所谓穷山恶水是也。想要长居其中,非得有一副强健体魄不可。”

  “加上南人常识水性,湿热的天气又令人性躁,这造就了荆扬勇士的悍性格,他们既耐斗,也好斗。其中佼佼,我敢断言,即使放眼天下的豪杰,也足以称之为一流的武人。”

  陆云说得高兴,但在座的多是北人,心底还是瞧不上南人,傅畅就有些好笑地揶揄道:“这么说,吴人岂不是没有缺陷,天下无敌了?”

  陆云随即正色道:“当然不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南人确实不乏勇士,但一来,他们不善骑术,再好的水性,到了淮北也少有用武之地。二来,他们性情散漫,并不团结,个人争勇好胜时,虽不输于人,但要是排兵布阵,就缺少纪律了。指望他们防守和小规模突袭还可以,但要大规模的进攻,恐怕就强人所难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公道,令旁听众人诧异。毕竟现在洛阳的吴人也不少了,由于饱受京畿名族歧视,抱团极为严重。大家还道陆云身为吴人领袖,会为乡人辩解,说得尽善尽美呢。

  刘羡敲了敲桌案,说道:“还是说回正题吧,士龙你认识哪些武人?”

  陆云的神情又松弛下来,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们这一辈里,最杰出的自然是周周宣佩。他是周处公长子,自幼习武,好读兵法,几乎所有剑法他都融会贯通,使得出神入化。孙氏亡国后,他无心仕途,便携剑遍访大江南北剑术名家,竟无人是他对手。”

  周?听到这个名字,刘羡顿时记起了周处的话,继而摸了摸腰间的常胜剑。周处临终前曾说,周与自己相似,也是一个想要复国的人,原来他还是个剑术大家。

  郗鉴道:“我在太学,听说过周的名字,据说朝廷多次征辟他当官,他都拒绝了。只是有一次,有人邀请他来射策秀才,他便来了洛阳一次。对策时,他文采稍逊,但字里行间,胆略雄奇,令几位考官赞不绝口,想将他定为灼然二品。但他以不想入仕为由,竟推让了。没想到啊,他还有这么高的武艺吗?”

  陆云笑谈道:“这本不稀奇,除了周访外,还有甘卓、周访、陶侃、赵诱、朱伺几人,都有一时之武,说万人敌是夸张了,但想要以一敌百,阵前斗勇,却不是什么痴人说梦。”

  甘卓刘羡是见过的,看他的身量就知道,的确颇有武力,因此给刘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若是能得到这群人效力,确实能够弥补刘羡眼下的缺陷。

  刘羡问道:“士龙,这些人才,你能为我招揽吗?”

  陆云微微摇首,叹息道:“明公,这些人恐怕都难以引荐。”

  他随即解释缘由,在三王篡位事件中,大部分吴人由于身份低微,不受重视,无权选择阵营。因此,留在洛阳的便支持赵王,留在淮南、吴国的便支持齐王。一场仗打完,有功之人不受重用,有罪之人不受严惩,眼见得朝局形势愈发恶劣,无不心灰意冷,纷纷请辞,返回家乡去了。如今还留在京畿的吴人高官,已仅剩陆云一人了。

  而且刘羡身份敏感,和吴人有世仇,就算陆云写信回去引荐,愿意前来的人恐怕也少之又又少。

  听到这里,刘羡大感失望,饮了一口寡淡的薄酒后,不禁垂下眼皮,咕哝着抱怨道:“哦?那为何士龙还和我说,有合适的人选?”

  陆云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向明公推荐吴人?只是明公谈及于此,我不得不谈两句罢了。”

  “那你的意思是……”

  “明公若需要招募勇士,何必舍近求远呢?”陆云指向眼前的民营,正色道:“韩非子有言,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明公焉知,这些民夫之中,就没有明公想要的勇士呢?”

  刘羡吃了一惊,他环顾左右,双目渐渐放出神采,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吗?看来是我空入宝山而不自知啊!那就劳烦士龙代我引荐了。”

  陆云道:“倒也不用引荐,明公只需要随我稍等片刻,便能看出人才了。”

  喝完酒水,一行人改到运河堰口的粮仓处。可以看见,此处大概摆了三十处草棚,成袋的粮秣在草棚后堆积成山。从乡县中借来的文吏们,此时坐在粮食前,在核对此前文牍上的数目。四百余名兵士手持长槊,伫立周遭,守卫粮秣不为他人偷盗。

  “像这样的饷曹,工地上还有五处,此处是最大的,每日向近万人发粮。”陆云一面介绍着,一面给刘羡等人安排坐席,又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判断道:“再等两刻钟,就到了每日发饷的时候了,明公稍安勿躁。”

  到了申时四刻,夕阳西下,工地上敲起下工的锣钲声。可见民夫们三三两两的聚集起来,继而形成一道人潮,向着发饷的粮仓涌过来。虽然忙碌了一日,但他们仍然健步如飞,很快就挤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上下攒动,令人目不暇接。

  他们一手拿着麻袋,一手拿着表明做工量的简牍片,排成近百条长队。走到小吏前时,小吏接过简牍片,做过记载后,向身后的士卒报一个数目,发粮的士卒便拿着一个特制大小的碗,按照听到的数目,往民夫的麻袋里舀粮。民夫们则盯紧了发粮的碗,生怕自己吃了亏。

  刘羡打量着这些民夫,大部分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开渠虽然苦,但好在该拿到的都能拿到,因此他们身体都不算太瘦弱,但刘羡初看之下,并没有找到那种能令他眼前一亮的大力士。

  稍有些疲倦时,陆云拍了拍刘羡,指着远处一人道:“明公,你看那人如何?”

  刘羡精神一振,顿时放眼过去,但见人群之中一个九尺大汉如鹤立鸡群,正打着赤膊,缓缓向粮仓靠过来。周围的人似乎都非常敬畏他,自觉与他保持了一尺距离。

  即使隔着老远,刘羡也能看见他宽阔的肩臂,遒劲的肌肉,一看就孔武有力。再等他走得近一些,可以看见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粗毛,不由呵呵笑道:“这是好男儿啊!我行县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他是明公您去行县后,大约两个月时,自河内过来的,在这里非常有名,名叫郭默。”

  说话间,郭默已经到粮吏面前,在旁人艳羡的眼神中,拿出一大把简牍片,差不多常人十多人的工量。粮吏显然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了,见怪不怪,数了数简牍片后,就吩咐一旁的士卒道:“给他发两袋粮。”一袋粮食差不多有七八十斤,约一百五十斤的粮食,他信手就提到肩上,腰部仅是稍稍弯曲,连大气也不喘。

  他正要转身离去,随即就为陆云叫住了,然后对刘羡介绍道:“明公,你看此人如何?”

  刘羡靠近了打量这个熊罴般的壮汉。出人意料的是,他虽面目粗犷,但一双眼睛非常狡黠机灵,见刘羡身份不凡,立刻卸下粮食向刘羡行礼,说道:“敢问大人,可有要我效劳之处?”

  他身材高大,行礼姿势是模仿的,显得颇不伦不类。而且他口称大人,是最谄媚的那种叫法,姿态可谓摆得极低,令一众幕僚都不禁莞尔。

  刘羡没有直接报出来意,而是先打算考核了解他一番,故意作色问道:“你怎么一人能拿这么多粮?是不是贿赂了官员,走了什么关系?”

  郭默连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不是我一人的饷,我还有七名同乡,这是我代他们一起拿的。”

  “还是妄言!八个人就能有这么多?”

  “哈,对得上的,对得上的。我一人能干五个人的活,在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您稍稍打听就知道,这绝不是妄言。”

  刘羡看了一眼陆云,见他微微颔首,又回头问道:“你这么大的力气,为何不从军?倒沦落到这里做民夫了?”

  郭默稍作羞赧,说道:“禀告大人,我从过军,不过力气虽大,但吃得也多。因此就被长官嫌弃,给赶出来了。在这里虽然辛苦些,但只要多做一些,吃得也饱,就跟着大伙过来了。”

  他话说得没问题,但刘羡阅人无数,听出他在说谎,心中稍稍有些不悦。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忍住了,回首便拉住陆云,在一旁低声道:“士龙,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陆云道:“明公,此人应当不是良家子。他来的这段时间,经常去暗寮,与其余人争娼妓,打伤了好几人,也好酒,小节可谓平平。但他平日里处事都还本分,有武力,好打抱不平。平日若有官欺民,不管关不关他的事,他准是第一个出来闹事,颇能得众。”

  “故而我以为,他出身大概不太干净,但大体还是可用的。我听闻鲜卑有驭狼之术,以狼有凶性,能逐猎虎豹而不伤己。您若要办大事,恐怕必须要用这样的人。”

  陆云猜得不错,郭默的出身确实不干净。他本是山阳县的平民,因出身贫贱,便想通过劫掠行商致富,这些年颇有一些进项。奈何他没有背景,结果误打误撞,抢到了当地县令的头上,为人通缉,只好带着同伙逃出河内保命。

  不过郭默也算是个别具一格、盗亦有道的强盗,他一不抢本地人,二不抢小商人,专挑大户下手。抢来的财货,除去自己挥霍外,还经常接济当地的穷人,因此才会有同乡随他一起出逃。

  这些都是很久以后刘羡才知道的事情。此时的他纠结一番后,心想:确实如此,自己的外曾祖张飞也有残暴的一面,但在曾祖刘备的约束下,大体还是一个英雄豪杰。看人还是该论迹不论心,郭默既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出身寒微,又是自己所需的人才,还是应当重用的,有些事情可以慢慢调教。

  如此想来,刘羡终于招揽郭默道:“我身边尚缺侍卫,你可愿来司隶府做事?”

  郭默这才得知,眼前这个衣着简朴的中年人,竟是声名远扬的司隶校尉。他虽当过强盗,但也做过为国靖边的英雄梦,能到刘羡这位名将麾下,自然是大喜,当即行礼道:“必当为大人效死!”

  见此情形,周围的民夫们一阵骚动,引得更多的人把目光投过来。而刘羡则捶了捶郭默的腰,笑道:“你长得好壮实,不知气力究竟有多大?”

  郭默眼睛一扫,看到转角有一块石料,便嘿嘿笑了两声,对刘羡道:“大人看好了!”

  这块石料大概四百斤左右,寻常需得四个人来抬方能抬动。可郭默走到石料旁,蹲了个马步,手指靠在石料上,猛然深吸一口气,大汉脸色忽然涨红,手臂青筋暴起,十指扣如鹰爪,竟生生将石料扛了起来,举至头顶。然后他朝天大叫一声,便将石料扔回地上,地上轰然一震,震起无尽尘埃。

  诸人皆为之变色,齐声赞道:“郭君神力也!”

  刘羡亦是大笑,开心得连连拍手,对一旁的幕僚道:“我得郭君,如得安枕啊!”

  他又问郭默道:“你可有字?”

  郭默摇头道:“我出身贫贱,未曾有字。”

  刘羡便道:“那我便给你取一个吧!你如此勇武,我便叫你元雄如何?”

  郭默当然是大喜,跪下再度向刘羡行礼,高声道:“谢主公赐字!”

  正欢喜间,旁边忽而传出一个声音,打断道:“只有勇力,何足为道?上阵杀敌,还是要靠弓马剑术。”

  刘羡闻言,向说话者望去,赫然发现是一名七尺青年。他一身粗布麻衣,身量不算低,可也算不上高大,且脸上无须,颇有些稚气。

  刘羡初见时,看不出他有何出奇之处,心中还有些纳闷,这小子怎敢放出豪言?然后听到陆云介绍道:“明公,这位是荥阳本土的寒士,毛宝毛硕真,今年刚元服。别看他年纪小,但勇力过人,弓马双全呢!”

  这少年只有十五岁?刘羡吃了一惊,审视毛宝的身高体态,刘羡还以为他该有二十了,不料竟如此年轻。那这么看来,他确实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只是十五岁的寒士,为何会出现在这地方上?

  刘羡靠近毛宝,与他对视道:“这么说来,你的本领可称高强咯?”

  毛宝则不卑不亢地回复:“回禀府君,中规中矩吧。”

  “好啊,那能否露一手给我看看?”

  毛宝露出自信的笑容,目光炯炯地说道:“那要府君借我一把弓才行。”

  刘羡一挥手,诸葛延就取出一把长弓,转交给毛宝。毛宝稍稍空引,熟悉弓的张力,继而说:“请再给我三支箭。”

  他拿到箭矢后,指着大概百步外的一株松树道:“那树上有三只伯劳,我为府君射之。”

  众人闻言,向那松树看去,但见傍晚夕阳,光线黯淡,密密麻麻的松针交错,难以看清其中的实情。正在众人眯着眼睛打量间,便听得咻咻的一声,三支箭竟然前后脚飞射出去,随后什么事物从树上跌落下来。

  刘羡大为讶异:这少年竟然能三箭连发!好高明的射术!

  随后一名兵卒去松树下查看收获,提着箭矢回来。箭簇之上,竟然真射中了三只拳头大的伯劳。众人再次叫好,刘羡也由衷钦佩,感慨道:“这射术,让我想到世回年轻时候了。”

  他又问毛宝道:“好小子!你这样的本领,应该去禁军才是,怎么在这里干粗活?”

  说到这个话题,毛宝表现得有些羞赧,他道:“回禀府君,我是出来补贴家用的。”

  原来,毛宝虽是士族,但其父早逝,其母又得了重病。为了治病,家中虽有一些积蓄,也有族人接济,但现在也耗光了。生活所迫下,毛宝又太年轻,没来得及出仕,只好利用农闲时间,来做这种不符合士人身份的苦力活,多少补贴一些家用。由于是本地人,这些事情都是很快可以验证查清的。

  面对这样的孝子,刘羡自然没什么顾虑,他当即对毛宝承诺道:“硕真孝行感人,令堂的病用,我可以承担。却不知能否入我帐下?”

  毛宝本就倾慕刘羡,此时自是感激涕零,再三言谢,愿为刘羡效命。

  至此,刘羡算是暂时弥补了麾下不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羡仍旧监修水渠,同时又以上谷营为根本,逐步补齐松滋营的缺额,让郭默、毛宝加入其中,予以训练。

  虽身在荥阳,相隔百里,但刘羡密切关注着洛阳朝局的走向变化。而随着七月份的一封诏书发出,和平的氛围陡然紧张,战争的脚步也似乎越来越近了。

第389章 李含二入洛阳

  王豹虽死,但洛阳的恶劣局面却没有得到改善,大司马府仍然在寻找破局之法。

  在四月下旬的时候,洛阳再度发生了一起大案。这天深夜,有个疯子竟然自云龙门入宫,继而横穿了大半个后宫,一直走到太极殿前,对着皇帝的居所大喝道:“我当做中书监!”

  此人并未造成任何损失,且当即被值勤的殿中郎收监关押。但他造成的影响,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宫禁乃是天子居所,国家重地。光防御体系就分为三道,左卫将军与右卫将军负责宫外防御,冗从仆射与羽林中郎将负责宫内防御,在皇帝的身边,还有三部司马负责禁内防御。可这个疯子,竟然无声无息地接连闯破两道宫防,一路跑到天子眼前,这怎么得了?

  他口中说是要讨封,若是这疯子是准备刺杀皇帝,那岂不是要变天了?就算不杀皇帝,以当时的情形,他完全可以闯入中书省和尚书省杀人,到时候死上几位高官宰相,又该怎么收场?

  因此,此案一发,立刻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而受到刺激最大的就是齐王司马,在他看来,此事极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在皇宫中,哪怕有刺客混进皇宫中,也无法突破天子身边的禁内防御,可若是自己进宫遇到这种情形呢?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故而他力主追查此事,可结果一如既往,追查的过程极不顺利。

  因为理论上而言,这个疯子经过的云龙门、建礼门、崇礼门、端门四道宫门,都归属董艾、卫毅等齐王党羽管理。从上面查,可谓毫无收获。那么去查那些守门的卫士呢?结果是涉事的十余名宫卫不翼而飞,与家小凭空消失。廷尉一连发出十余张通缉令,结果就仿佛泥牛入海,不见声响了。

  追查到这个地步,朝廷上下陷入了一种诡谲的寂静,百官惟恐沾上此事的是非。但京畿百姓却议论纷纷,渐渐地,有一种言论甚嚣尘上,认为这是大司马自导自演的一幕闹剧,为的就是越过朝政,彻底揽权。

  这种言论倒也不是信口雌黄。在经历闯宫案后,司马为了安全着想,从此不再入朝。原本他虽大权独揽,但还会走表面上的过场,大事自己商议后,会经过朝议再做决定。但现在,他将朝廷内的种种军国政务,统统搬入到大司马府内处理。在朝所有官员,奏对都只能前往大司马府。

  与此同时,司马为了自己的安全以及办公方便考虑,大肆扩张大司马府,征用周遭民居竟数百间之多。重建后的规模堪比西宫。而且他还凿开千秋门北面的宫墙,专门在皇宫与自己的府邸间修了一条宫道。如此一来,他可以越过寻常宫防,直接通往中书省。

  更让人注目的,还是大司马府的宫卫数量。司马将原本的千人卫队扩充到万人,兵卒全部启用自征东军司。一时间,大司马府幡旗成云,枪戟如林,其声势已然超过了前废太子司马,几与宫卫相当。

  这些行为毫无疑问是僭越之举,会使得司马进一步丧失民望。但司马已顾不上许多,在舆论战场上他已经输得干干净净,也不在乎还有多少风评了。他必须采用这种方式,来确保自己对洛阳的控制力。

  然后就是,该如何削弱河间王与征西军司。

  于是就有了七月份的一封诏书,他向征西军司传诏,正式征辟河间王长史李含,以及前梁州刺史皇甫商入朝。

  这正是董艾的主意,他在否认了祖逖和王豹的策略后,经过几个月的探听消息,终于想出了一条可用的策略,向司马进言道:

首节上一节274/302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