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武经片刻,风时安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武经,不仅是修至高深处,可与大妖魔厮杀,而且修习方式,取了几分道门练气吐纳之妙。
作为龙子,风时安自然不修人间武学,但却了解过人族武道,这是一条师法万灵之道,不求长生,只重杀伐,也是人族存世立身之道。
不过,这紫阳经虽然有餐霞食气之法,但却依旧是武经,其路途并未偏离武道,其所采的朝霞紫气,不过是当做一种武道资粮,用于滋养筋骨腑脏,减少外物消耗。
不过也正是因此,这部武经的入门,相较于其它武学经典,门槛高出不少,须得在日出之时,采一缕紫气,如此才算入门,可以修行此经。
紫阳之意,也由此而来
“只有八重法诀,可以修到天象境,至于第九重,当破元极境,可只有设想与推演,紫阳化丹,立意不错,就是太过空泛了。”
作为龙宫嫡传,天生大妖,风时安的眼界自然是有的,高屋建瓴之下,能够看出这部武经的优劣之处。
能融入道家玄门的炼气吐纳之法是其优势,可同时也是劣处。因为寻常武夫堪不破这一点,即便是明白了,也未必能够跨过这道门槛,因为需要练气资质。
换而言之,能修这部武经的人,也能够拜入道家玄门,去追寻长生大道,虽然得道之机渺茫,可无论怎么讲,都比混迹于人间世俗中的武夫强,至少在寿元方面,完全呈碾压态势。
平常武夫就不必多言了,每日打熬身体,即便是有药物保养,可若是与人争强斗狠,护院押镖,落得一身伤病,便是连市井小民都不如。
先天境武夫,未脱凡胎,有百二十之寿,可若是与人争斗,落下伤病,寿元折半也不足为奇,至于更高境界的武夫,虽然寿命长了些,但与修行中人不可比较。
武道,便是斗战杀伐之道
“我或可将此经完善一二。”
将紫阳经阅览两遍之后,一种想法便自然而然地在风时安心中生出,这部武经的修行之法之所以止步于天象境,而其后部分只有推演,是因为开创者自身止步于天象境,没有接触了解过,因此只能够依靠想象与推测了。
但风时安不一样,虽然他不修武道,但看过的道藏修法,不知几凡,更是手握其中直通长生的大道传承。
虽然是属于龙族的传承,可大道殊途同归,触类旁通之下,完全可以将这借用了道家之法的武经再继续推演一到两境界,但至于行不行,那就得看具体的修行效果了,实践才能出真理。
“老师!”
两日后,已经脱了奴籍的姜守轩来到风时安面前,恭敬拜下。
“你这部武经,有些不同寻常,其中有道门的吐纳之法……”
风时安也不藏私,为这位记名弟子讲解起了紫阳经中的精要。
这其中的道门密语以及玄门称谓,若是没有人点明,单凭自身,不论多长时间也琢磨不出什么,这就与天赋资质无关。
这部紫阳经还是前人有意将之传下,所以其中的术语以及特殊称谓,都算是基础且通用的。
若是用上了密语,如果没有与之相关的解读之法,仅凭自身理解去尝试解读,除非拥有凌驾于经文开创者之上的眼界与底蕴,不然,胡乱修行,当场暴毙都是一种幸运。
话本小说之中,愣头青得了些武学传承经典,当场开练,神功大成什么的。不过是毫不了解的文酸书生臆想罢了,根本就不可能。
第5章 探花
“若是能吐纳紫气,不日可破先天,可这便代表你有修道资质。”
风时安打量着眼前目光炯炯、认真听讲许久的姜守轩,笑眯眯地又补充了一句,而后便观察眼前少年的神色变化。
修道与习武
这便是紫阳经值得诟病之处,姜守轩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少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岂会慕长生?
“学生不知玄门何在,只知先天近在咫尺。”
姜守轩仅是迟疑一瞬,而后便坚定了信念,做出选择。
“善。”
对于这位弟子如此回答,风时安没有半点意外,这少年十年之后便有赤虎之运,又岂是不履凡尘的修真求道之人。
“明日破晓,你便登上屋脊,看看能否感受到朝阳初升时,弥漫天地的紫气。”
对于玄门求道之人而言,日出时分的紫气,最是珍稀,因此每日采补天地,勤修不缀,可也只有初通修行者才会如此。
这紫气在晦明变化,大日东升之时而现,其中固然有一分阴阳造化之妙,可究其根本,是这紫气最是温和。
大日完全升起后绽放的太阳之力,太过炽烈,初通修行之生灵,若是盲目取用,灼烧经脉都是小事,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也会被焚毁。
“是。”
在风时安指点之下,已经将先前的困惑一扫而空的姜守轩,听闻这等安排,也不禁露出几分憧憬与忐忑之色。
武夫修行内功,同样需要找寻气感,可这在周身经脉之中,但紫气却是处于天地之间,而且转瞬即逝。
“如若在县中难以感知,你可去往山林之间体悟。”
红尘扰扰,杂气万千,可不是什么采取天地之气的好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置身于红尘,也能够采取到一缕紫气,那便是心性意志与资质绝佳的证明,代表可以走得更远。
姜守轩领悟老师话中之意,黄昏时分,便翻身登上了屋顶,在屋脊上打坐调息,以待日出。
“先天!”
少年眼眸之间,倒映天上寒星,神情之中,满是刚毅决绝。可惜,无论多么坚定的意志,也改变不了现实。
虽然看到了大日自山间升起时,天际泛起的一抹紫色,可姜守轩并没有捕捉到那一缕紫气,这与他初修武道内功感知气感时,截然不同。
不过姜守轩并没有气馁,怀揣紫阳经,再次进行参悟,反复揣摩,以待明日,可明日复明日,一连三日,少年不下屋脊,枯坐于房顶之上。
“老爷,要不要我将他喊下来?”
风时安身侧,少女模样的乐理请示道。
“不急,他还能再撑几日,七日后,你再去将他提下来吧。”
仰卧在躺椅之上,沐浴在春日暖阳之下的风时安,瞥了一眼房梁上的少年,不以为意地吩咐道。
气运之变化,早已揭示了结果,这少年绝不会困顿于先天境关隘之前,不过他闯过这一关之后,未来最终能够走到哪一步,风时安也说不清了,因为他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十年之后。
“老爷,还有一事。”
“嗯?”
“殿试放榜了。”
“殿试啊,我记得常来府上求书的宋家小子,去岁冬季就进京赶考了吧,也是永兴县中唯一一人参加会试的学子,中了?”
“中了,名列一甲,是为探花郎。”
“可惜了,我还以为那小子能中个状元呢。莫不是长得太俊俏了,让皇帝老儿瞧上了?钦点成了探花郎?”
风时安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轻佻,民间误传探花郎多为相貌俊美者,可实际上,朝廷取士,又岂会因貌美定名次,自然是以才学第一,不过要实在长得太难看了,确实会被降下名次。
“再过几日,府城的报喜队伍应该就会过来了。”
“来就来呗,与我等又有什么关系。”
风时安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随意回道。
“宋阳频频来府上借书,若是没有老爷的应允与资助,他焉能有今日?”
兰笙在一旁有些不服气道,她们也来人间十载了,也知晓在世俗之中,寒门学子能高中探花意味着什么。
“他也在我办的学堂上教书了,两不相欠。”
风时安也瞧过宋阳的气运,当时不过是一片稀薄白气,不过未来却是一团青气翻涌,乃是主政一方之相,与永兴县的县令相仿。
“宋阳回乡,定然是要来府上拜见的。”
“那到时再说。”
屋脊之上,七日不饮不食,滴水未进的姜守轩虚弱不已,仅靠一身浑厚内力支撑,不过也快要耗尽了。
“跟我下去吧,休养几日,我带你进山。”
兰笙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只脚尖轻点,身如鸿毛,便上了屋顶,看得姜守轩两眼发直。
他知晓自己拜的师父非寻常人物,却未曾想到,老师身旁服侍的女婢居然也有如此功力,观其面容,也大不了他几岁。
“不了,我已经感知到了,最多两日,我就可以纳入一缕紫气。”
“昨日你也是这般说。”
兰笙眉头轻蹙,上前几步,就要将这小子给拎下去。
“不,再给我一日,只需一日,若是不成,我便进山。”
见到眼前这身段气质姿容比之大户千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婢女靠近,姜守轩顿时露出抗拒之色。
仅凭刚刚一手轻功,就足以断定,这看似柔弱的女婢,至少是江湖一流,便是他内力完好之时,也绝不敢托大,更何况是现在。
“且容他再试一次。”
见少年百般央求,而他身边女婢却不打算放过,瞧热闹的风时安也发话了。
“哼,狂妄自大之辈,人间本就不是修行之地,也不知你在逞强什么。”
得了吩咐的兰笙不甘退下,不过临走前,却是训斥了少年一通。
姜守轩不敢言语,不过心中意念却无半点动摇,接连七日失败,他自然是有几分气馁,但他却不信自己捕获不到一缕紫气。
第八日,大日东升,将出未出之际,紫气蒸腾,泽被众生,一身内力尽皆耗尽,已是油尽灯枯的少年,面朝东方,目光平淡,张口作吞吐状。
第6章 硝烟
一缕稀薄到不可视的紫气,自东方天际析出,落入永兴县中。
神色怏怏,形容枯槁的少年,在吞下紫气的一刹那,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块火炭,一股炽热的暖源自口鼻入肚,随后席卷胸腹,向四肢百骸扩散。
只在一息之间,七日不饮不食,积攒的疲倦与饥饿便被一闪而空,而已经耗尽的经脉丹田之中,居然有一道新的内力生出,只不过这一道内力,相比于以往,有了质的飞跃。
真气
姜守轩顿有所悟,先天境的门户,已经向他敞开了,只需他吞服紫气,将一身内力尽数转化,那么他将就此成为先天境武者。
只是在少年神情激动亢奋之时,落入胸腹间的“火炭”却是燃尽了,疲倦与饥饿感,顿时如山呼海啸般袭来。
他终究是武夫,而不是练气士,耗空身体一切,抵达极限之后,他才捕捉到了一缕紫气,虽然炼化了紫气后,补充了些许,但终究不能顶饭吃。
别说他还没有完全晋升,即便是先天武夫,那也得吃饭,境界越高的武夫越是能吃,而且对饭食的要求也会随之增长。
辟谷,那是修真求道之士的追求,不是武夫的追求,而且也不是所有练气士都会追求辟谷。
红尘滋味本就不是必须舍弃的,就像是餐霞食气,不一定非得上山。若是有资质境界足够,便是立足于红尘之中,照样可取天地之气化为己用。
达成所愿的少年,撑起身子,下了屋顶,步履蹒跚的前去拜见风时安,满心欢喜,
“弟子愚钝,终有所悟……”
“别磕了,先去填肚子吧!”
听着此起彼伏,蛙叫一样的肠鸣之音,风时安一脸无奈地挥了挥手,让这小子赶紧滚去吃饭。
早就准备好的大盆荤菜,顿时就如流水般端了上来,已经极尽忍耐克制,没有失了礼节的姜守轩当下也就不再克制,大快朵颐起来。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满嘴油光的姜守轩“哐当”一声,便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态趴在饭桌上,昏睡了过去,顷刻间,便是鼾声如雷。
“抬他下去,待他自行醒来。”
姜守轩一睡便是三天两夜,一口气便将前些时日缺失的都补了回来,待到他悠悠睁开双眼时,只觉眼前一切都有些不太一样,变得更加清晰明亮了。
飞蚊自窗棂间的缝隙飞入屋内,震动的薄翼之上,翅脉于少年眼中清晰可见,纤毫毕现。
屋外院落中,流风卷过草叶,流水冲刷青苔,土壤之间,有虫鸣……万千声息,经纬交织,在姜守轩耳中却无半点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