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我才不带你。”
看到这一板一眼,当真向自己请罪的青年,风时安顿时大感无趣,一挥袖袍,登上了车辇。
“老师!”
看到熟悉的人尽皆消失在眼前,这支足以让本地知县脑袋掉地,朝廷派遣军队镇压的队伍启程,姜守轩下意识便要向前追去。
“世俗之人,就不必跟上来了。”
看到这人间少年追来,卫江只是朝其看了一眼,少年身形便是僵硬不能动,不过很快车辇便有一道声音传出。
“他想跟便让他跟着吧,正好让他开开眼界。”
“喏。”
这时候,姜守轩便重获自由,看着眼前这支渐渐远去,将要淹没在大雨中的队伍,一咬牙便追了上去。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拜的师父有些不同寻常,毕竟只凭眼光便将人定住的武功,听也没听说过,只有传闻中的道法妖术,才有如此神异。
正因如此,姜守轩才决定要追上去,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师父是何方神圣,他到底拜了何种存在。
只是哪怕姜守轩作为一名先天武者,身轻气足,可他发现即便是竭力追赶,他也追不上师父所乘的车辇,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可越是如此,姜守轩越不愿意放弃,不说这是他生来遭遇过的最为神异之事,便是其中车驾之内,乃是改写他人生命运的师父,便值得他竭力所能追赶。
只是顷刻之间,少年便追着车马出了永兴县城,而也就在这支队伍脱离城门的一瞬间,便有无穷变化生出。
追至城门口处的少年都来不及多想,城门处为何无兵卫把守,一路追来,为何不见任何生人,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大雨倾泻之下,有龙马昂首长鸣,侍卫前后的甲士也显出了真容,阔鼻方口,青面獠牙,丈许高大的身形就仿佛小山般,在雨中竟显出巍峨之相。
少年的脚步渐慢,难以置信的看着在风雨之中,与先前样式全无半点关联的青玉辇车。
轰~隆隆
雷声隆隆,却不及少年胸中惊涛骇浪,大风卷席,呼啸而过,青玉辇车上垂落的鲛绡帷幔被吹开一角,只见其中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龙面神人,盘尾而坐。
察觉到了少年的窥探,神人侧首,向其投来一瞥,璀璨金瞳之下,少年如遭雷击,脚步顿止,不再追赶。
“怎么会?”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诸多准备,但是当亲眼见到的时候,姜守轩的心中仍旧满是不可置信。
那龙颜神人的面目分明就与昔日教导他的师父面容一般无二,只是年轻了许多,看起来比他还要稚嫩几分,而且身上多出了许多非人之处,让他感到极度陌生。
“我的老师,居然是……”
虽然是如此匪夷所思,可细想之下,平日间产生的诸多疑惑,也在此刻豁然开朗。
“殿下,您不担心吓到他吗?”
重新垂落的鲛绡帷幔内,已经不再遮掩真容的兰笙询问道。
“他若只有这点胆识,那便在这永兴县中当一位安分守己的土财主吧。”
离去前,在所收弟子面前显出真形,乃是风时安刻意为之,既是磨砺其心性,也是壮其胆魄。
第20章 玉螭
风时安并不忧心这位世俗人族弟子,他的赤虎之运,已经生出了龙鳞龙角,化作狴犴。虽然如今头顶黑云缠绕,但于他而言,只是磨砺而已,即便遇险也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不知父君此次召我回去,又会做何种安排?”
当青玉辇车入水之际,风时安便知人间之事与他再无关联,至少短时间内与他不会有瓜葛。
他可不觉得云梦龙君是思念子嗣,所以才遣派他的属官,将他迎回,风时安没有这般天真。
只是风时安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妖丹将碎,大妖之力损失近半,将他召回去,他又能做什么?
“卫江!”
思来想去,实在是琢磨不明白的风时安呼喊了一声。
“殿下,臣在。”
“上来问话。”
“喏。”
由四匹龙马拉动的青玉辇车,看其外在形制,好似微缩宫殿,可当真踏足其中,就发现其内有乾坤之秀。
当卫江躬身而入时,就仿佛越过了一道无形藩篱,进入一方玄奇小界中,外界风声水声,尽数被隔绝在外,再也没有半点干系。
“卫江,我父君遣你来我麾下,已有多少年月了?”
风时安盘坐于云榻之上,手中道经垂落,目光微抬,看向玉案前恭敬拜下的神官。
“回殿下,已近一甲子了。”
神情肃穆的青年神官挺直背脊,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都快一甲子了啊,可惜,你还是没什么变化,说话做事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呆讷无趣。”
“殿下恕罪。”
卫江再次拜下。
“你都已经跟了我这般年月,却还是与我如此生分,看来你是不打算真心奉我为主了。”
看着眼前这位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神官,风时安却是皱起了眉头。
“殿下何出此言?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此指责,已经超出了一名臣子所能够承受的范畴,便是卫江,也不禁当即变色。
“你愿为我赴死?”
风时安注视着面前的神官,眼神玩味。
“绝无半点虚言。”
卫江语气铿锵有力道。
“我不信。”
端居云榻之上的龙子,只是淡淡抛出一句,前来迎奉的神官卫江身形顿时急剧变化,似有高如山岳的灵龟虚影在他的身后隐现。
“殿下想要臣下如何证明?”
浑身灵力为之紊乱,都快要被风时安的一句话,逼得显出原型的卫江沉声道,原本满是清冷与淡然的眼瞳,有一种慷慨决然之色浮现。
“既然你愿意为我赴死,那就~”
风时安略一停顿,故意拖长语气,在身旁两侧的鲛人女婢,略带担忧的目光中,这才悠悠道出下句,
“将龙宫如今近况尽速道来,到底有何异事,父君要将我召回?”
“臣~”
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卫江,顿时一怔,在反应过来之后,面上露出错愕之色,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眼前的殿下,却见这位少年模样的龙子面露不悦,
“怎么?就连这点事都不愿意与我讲?”
“殿下只想询问龙宫近况?”
心情高起大落之下,落差极大的卫江难以自持。
“不然呢,你以为我想让你干什么?”
风时安笑眯眯地反问道。
“臣以为殿下……”
“我现在只想知道龙宫近况吧,父君为何要遣你将我召回?”
风时安却是不给卫江往下说的机会。
“殿下不是不相信臣吗?”
卫江却是不肯就此绕过去,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对于他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逗你玩儿呢,况且,我都说了你多少次了,你不是恕罪就是请罪,你可曾有过半点改正之意。不过口头应付罢了,说你不愿与我亲近,难道是我冤枉你了不成?”
风时安拿着手中的道卷,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玉案,桌案上的月光杯中,琥珀色的琼脂微微荡漾,灵气氤氲。
他不是不信任这位神官,日后他若是离开云梦龙宫,为一方江川之主,卫江就是他的龟丞相。
若是遇到外敌,这龟丞相绝对是可以信任的,风时安都不会怀疑,生死之际,这位龟丞相会挡在他的面前,为他赴死。可问题是,他现在还不是一方江川水君,也没有需要应付的外敌。
“殿下没有冤枉臣,可臣天性如此,对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照。”
卫江语气肃然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天地日月来见证吧。”
风时安将手中道卷抛下,举起月光杯,将琥珀琼脂一饮而尽,
“说说龙宫之事,这是我第三次询问了。应当没有什么不可言之事吧?”
卫江定了定心神,身后不再有灵龟之影浮现,
“回殿下,宫中近来确实发生了几件大事,请容臣一一禀明。”
“三月前,育灵化生海中,来了一尾赤鲤,连过九关,跃过龙门,成功化作龙鲤,赤气充盈百丈不散,惊动了沧溟庭,经过查验,确定此龙鲤为君上第一千三百三十六位龙孙。”
“这也算事?”
风时安面色不变,不以为然道。
这样的龙孙,在龙宫之中,遍地皆是,没什么好惊讶的,唯一让他奇怪的是,沧溟庭居然给了正统龙孙的身份,这在当下,倒是极为少见。
“还有一事,白玉蛟将玉璇闭关两百年,成功破境,渡劫成就通玄之境,螭龙之躯,据传其功成之际,落雪千里,君上赞其威势天成,亲封他为三品玉螭都统,领军三千。”
“玉璇?”
风时安回忆了一下,自然是没有半点印象,毕竟这位玉螭都统闭关两百年,他现在都还没有两百岁呢,也就是说人家闭关之时,他还没有出生呢。
“与我没有关系,这不是父君召我回去的原因,你还在瞒我。”
风时安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龟丞相,让这位神官终于不再隐瞒,
“确实还有一事,但臣不确定是否与殿下有关。”
“讲。”
“三公主霄殿下回来了。”
“三姐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原本端坐于云榻之上的风时安,顿时面色微怔,眉头一皱。
第21章 药王
作为云梦龙宫之中,玉册记名,位列十六的龙子,风时安在龙宫中的地位不算太高,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能够对他发号施令的,唯有他的亲父龙君。
尤其是在龙君压榨他之后,风时安也就拥有了对自己之下,所有龙子龙孙的裁决之权。
至于在他之上的龙子龙女,风时安倒也不是没办法。只要占理,而对方又确实是做了逾矩之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恶行,他还是能够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