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秀这一举动,惊得一旁的田重进连上前阻止。
“敌军兵众,这一战,何须郡侯亲往?”
在田重进看来,纵然汉军已军心大乱,可汉军人数还是倍于宋军。
赵德秀身份尊贵,怎可亲率军队追击?
田重进的想法,赵德秀岂能不知。
赵德秀更知道,田重进的想法代表着许多将校。
以当下赵德秀在控鹤军中的威望,他的命令控鹤军定会执行。
可执行是一回事,执行到何种程度是另外一回事。
再怎么用疑兵之计,己方兵力的劣势,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而这一劣势,会让控鹤军的战心无法达到巅峰状态。
这是不利于赵德秀全歼汉军的战略意图的。
“得人失地,人地皆得;得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数万汉军,是当下北汉大部分的有生野战力量。
若能将这支汉军彻底埋葬在潞州,北汉的军事力量将会再次遭受重创。
这意味着,至少在接下来的十年内,北汉都无法再对大宋北境造成大的威胁。
甚至要是有可能的话,大宋消灭北汉的时机,更会提前到来。
战略规划光会说没用,还要去勉力践行。
面对田重进的劝阻,赵德秀语气坚定的说道:
“以众则我非彼敌,以谋则彼非我敌。
昔秦王三千破十万,惜身否?
今我亦三千,何避焉!”
说这番话时,赵德秀音调朗朗,语气铿锵。
当这番话落入众多控鹤军耳中后,他们的神色正逐渐变得亢奋起来。
宋初禁军,是从来不缺胆气的。
他们时常缺的,是如太宗那般的英雄。
察觉到诸多控鹤军神色的变化后,田重进不由大急。
一旦兵士心中的狼性被彻底激发出来,那事情就再无法挽回了。
田重进连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吕端。
他记得之前攻下壶关时,就是吕端成功阻止住赵德秀。
在察觉到田重进的目光后,吕端连连上前几步,来到赵德秀马下。
在田重进饱含期待的目光下,吕端躬身为赵德秀递上了天子剑。
吕端的这一举动,将田重进给看懵了。
递完天子剑后,吕端亦上了一旁的骏马。
这一战,他同去!
吕端深知今日一战若能全歼汉军,将会为大宋,为他们“澶州党”带来多大的益处。
干大事,岂能惜身!
吕端的支持,让赵德秀面露笑意。
接着他驾驭着骏马跃下高台。
在与最前方的控鹤军距离不过咫尺时,赵德秀高举着手中天子剑,再度朗声道:
“今日一战,亦为自身。
大丈夫立于世,当建功名,取富贵。
功名富贵,皆在北面。
诸位大丈夫,愿与吾共取乎!”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赵德秀已在三千控鹤军身前抽出天子剑剑身。
剑鞘脱落,天子剑在日光下锋芒毕露。
而这一刻那抹锐利锋芒,正径直指向汉军大营处。
望着在烈日下,不断散发出流光的天子剑,下一刻校场内外爆发出阵阵响亮的应战声。
“愿!”
“愿!”
一阵阵应战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开了紧闭的宋营营门。
下一刻数股杀气四溢的洪流,在赵德秀的带领下,倾泻而出!
下一章,13点。
第88章 百骑冲营
夏日炎炎,酷热日光沉甸甸地压在汉军大营上,更压在了营内每一位辅兵的心头。
军中的精锐部队,大多已舍弃大营离去,唯留下数千残弱辅兵“镇守”大营。
顶着着炎炎烈日,望着地上散乱的旗帜,数千汉军辅兵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斜靠在营门旁。
悲苦的气氛,正迅速笼罩着整座汉军大营。
数万宋军即将来袭,他们岂能抵挡得住?
在悲苦的气氛下,整座汉军大营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而这一令人心悸的寂静,很快就被远处传来的清亮马鸣声给打破。
阵阵马鸣声,就像一声声夺命的鼓声,惊得营内的众多辅兵面色苍白。
有一些辅兵,强撑起胆气挺身朝外看去。
当视线越过营垒的遮挡后,那些辅兵们见到了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一位身穿玄甲的年轻将领,驱使着骏马踏着日光而来,他手中长剑向前一指,身后的百余名精骑就已整齐划一的张弓引箭。
这位年轻将领,不是赵德秀还是何人?
在赵德秀的亲率下,百余澶州精骑凭借着优异的骑术,控着战马越过了无人防卫的拒马群。
当越过拒马群后,这百余精骑离汉营营门,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这一距离,足够百余精骑射杀营墙上的汉军。
在汉军辅兵惊恐的目光下,赵德秀面容冷冽的挥下了手中长剑。
随着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散着寒光的弧线,下一刻,赵德秀身后百余利箭猛地激射而出。
上百澶州精骑飞跃拒马之时,一声声惊呼声,在诸多未起身的汉军辅兵耳边炸响。
“是宋军骑兵!”
可还不等躲在营墙后的众多汉军辅兵反应过来,那阵阵惊呼声便诡异的戛然而止。
接踵而至的,是一道道“扑通”声。
每一道“扑通”声响起,大多代表着有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倒地。
每一具倒地的尸体上,都插着沾满鲜血的一支白翎箭矢。
有些辅兵倒地后尚未马上死去。
他们伸手按住不断往外淌血的伤口,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哀嚎。
翻滚的动作,加剧了体内鲜血的涌出,当大量血液流到地面上后,许多幸存辅兵的面容早已变得扭曲。
一想到惨死的那些人,前不久还活生生地与自己交谈,众多辅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惊惶。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响起,幸存的众多辅兵从营墙上狼狈滚下,朝着营内狂奔而去。
这一刻,守卫汉军后方的营门,已是形同虚设。
在百余澶州精骑利刃的不断挥砍下,汉军大营渐渐出现了许多缺口。
借助着那些缺口,赵德秀领着百余澶州精骑径直冲入了汉军大营中。
入营之后,赵德秀挥剑高喊道:
“驱赶为要!”
赵德秀下达了此番冲营的最高指令。
率军出营后,赵德秀从斥候的口中得知了最新的军情:
大部精锐汉军已离营撤退,守卫营门的是老弱辅兵。
得知这一军情后,赵德秀心中就有了针对性的战术。
因汉军的撤退速度太快,再加上宋军大营与汉军大营之间本就有一段距离,这让三千余控鹤军战心再强,一时之间也很难追上汉军的大部队。
况且纵算宋军能急行军咬住汉军的尾巴,前方的汉军听说宋军不要命般杀来后,定然会再度加快行军速度。
战场中人为了逃命,爆发出的潜力是相当大的。
潜力大到,甚至会让“上千精骑追不上一辆驴车”。
为了让三千控鹤军能追上汉军大部,最佳办法唯有一个“让驴车去追驴车。”
百余澶州骑军在冲入敌营后,如同一道玄色狂澜,在汉军营地内迅猛前行。
在赵德秀的命令下,他们不专注于砍杀逃兵。
他们一边往营内腹地冲锋时,一边频射箭矢,不断激发着前方汉军逃兵的恐惧心理。
百余澶州精骑的行为,让汉军逃兵时刻处在生死挣扎的边缘。
在前方奔逃的汉军辅兵看来,身后的百余骑兵像是从地狱裂缝中冲出的勾魂使者。
他们每一次高喊都会引起自身灵魂的震颤,他们每一次挥刃都会轻而易举地带走一条鲜活生命。
身后传来的强烈窒息压迫感,早已将汉军逃兵的理智彻底击碎,他们当下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逃!
逃的越快越好!”
溃逃一事,是会引起连锁反应的。
随着澶州精骑愈发深入大营,受到死亡威胁的辅兵就越多,在最初那批逃兵的裹挟下,汉军大营内溃逃之势就好似滚雪球般持续壮大着。
在大营内的另一面,并非没有具备战力的汉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