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权相 第210节

  嗯,他说得好有道理!

  嗯,这个说得也好有道理啊!

  怎么每个人说得都好有道理!

  蒋琰轻哼一声,“好,那就把你的护卫带上来问问!”

  一声带人证,两个留下来的护卫被推搡上堂,原本还桀骜不驯的二人在瞧见齐王和独孤先生都在之后,立刻怂得脖子一缩。

  蒋琰看着二人,沉声道:“本官且问你们,方才独孤胜供述说,他在面见那两个老妪之后,留下你二人看守,是否确有其事?”

  二人连忙点头,“独孤先生担心那老妪变卦或者被人蛊惑,便让我们二人留下监视。”

  “那你二人可曾看到什么?”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那两个护卫也不敢胡乱编造什么,生怕坏了独孤先生和殿下的计划,只能老老实实据实讲述。

  “没有,自独孤先生走后,那房间的门就一直紧闭,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小二去房中送饭,推门一看,当即吓得叫人,那老妪已经死在了房间里。”

  听完这话,四周响起一阵哗然。

  大家叫着喊着给这老妪报仇,此刻才明白这老妪是如何死的。

  蒋琰目光盯着独孤胜,“独孤胜,你方才自己陈述你与老妪谈话,她同意了你的请求,说明那时候她是活着的,如今你的护卫都已经承认,自你走后再无人进去,那请问,这老妪怎么死的?自己想不开吗?”

  蒋琰的话,再度引来了众人的认同。

  人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死。

  你独孤胜作为最后见她的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推理链条,也是非常符合大众认知的想法。

  但独孤胜轻飘飘地就破了这个说法,他淡淡道:“要想让她死的办法很多,比如下毒,比如事先有人藏在房间,比如暗器,单凭草民最后见过她,就认定草民杀了她,中京府衙断案也这般不讲究吗?”

  独孤胜的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证据呢?

  你说是我杀的,总得拿出让我心服口服地理由吧?

  蒋琰沉声道:“我们的捕头搜寻过房间,房间内外皆无外人,而老妪的饭食饮具,都没有毒物残留,但她的尸体却是毒发身亡,你作何解释?”

  蒋琰的问题,让齐王有些微恼,但转念一想也只有将这些疑点都抛出来才能彻底还独孤胜清白,故而沉着脸听了下去。

  独孤胜觉得此刻他已经站在了必胜的局面,微微一笑,“蒋大人,如果您认定是草民杀的,那应该找到草民用毒的痕迹,比如购买的人证记录等等,而不是这样凭空乱猜。”

  “至于真正的凶手如何做到的这一点,草民以为,您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在下这个无辜之人。”

  听到这儿,旁听的众人也都懵了。

  按照目前的舆论,独孤胜连一个老妪都不放过,死八百遍都不为过。

  但听着今日的庭审,似乎这案子另有蹊跷?

  蒋琰看了一眼卫王,微微摇了摇头,卫王会意,目光瞥向左侧人群中坐着的齐政,齐政微微点头。

  于是,他伸手拿起惊堂木,就要下令择日再审,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堂外响起。

  “卫王殿下,且慢!”

  卫王一惊,抬头看去。

  众人也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老者分开人群,朝着堂中大步走进。

  在瞧见来人的一瞬间,原本胜券在握的独孤胜脑海中,一道惊雷,轰然炸响。

第255章 针锋相对,雷霆天落

  “下官马泰,有要事呈报,请殿下准许。”

  马泰也是朝廷命官,兵部的郎中大小也算个重要角色,更关键的是,马家当年不畏北渊大军,举族内附,倾力襄助老军神平叛,也称得上满门忠烈,朝廷上下也颇有几分敬意,故而卫王闻言点头,让衙役将他放了进来。

  看着走入堂中的马泰,卫王疑惑道:“马大人,这个案子莫非还与你有关?”

  齐王心头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眉头微皱,淡淡开口,“马大人,可不要什么浑水都敢趟啊!”

  马泰朝着二人拱了拱手,“二位殿下,这老妪被害案与下官毫无关系,但这独孤胜却与老夫有莫大的关系!”

  齐王皱眉,卫王不解,齐政的眉头却在这一刻,悄然松开,旋即他想起了什么,面色猛地一变,望向马泰的目光也满是凝重。

  马泰在说完一句之后,没有任何停顿,便直接将自己手中的“震天雷”扔了出来。

  他伸手指着独孤胜,“下官今日前来,是因为此人不是什么独孤胜,而是当初幽州罗家侥幸逃脱的遗孤!”

  啊?

  堂内堂外,瞬间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有着这样的转折。

  大家只是来看一个老妪被杀案的故事,结果的却能吃到这么大的瓜?

  齐王殿下最亲信的幕僚,是幽州罗家的遗孤?

  卫王闻言也麻了。

  幽州罗家?

  那可是在整个大梁臭得跟路边一坨一样的存在。

  不论是当初北渊大军攻入幽州时的“喜迎王师”;

  还是在北渊统治幽州期间的狗仗人势残害同胞;

  以及最后老军神率军反攻时的负顽抗,都让幽州罗家成为了大梁最令人唾弃的存在。

  幽州罗家的结局也十分符合大众的朴素情感。

  灭族这个下场,也配得上他们的所作所为。

  但现在,有人指认独孤胜是幽州罗家的遗孤。

  而这个指认的人,还是当初与罗家恩怨最深的幽州马家的家主!

  这让人如何能不信?

  独孤胜,独孤剩,不就是孤单剩下的孤儿嘛!

  齐政看着场中的变故,心头叹了口气。

  在这一刻,楚王的谋划也终于明白了。

  老妪的死,只是一个引子,为的就是搭建这么一个舞台。

  而真正的杀招来自于马泰的这一个当众指认。

  如果独孤胜真的是幽州罗家的遗孤,齐王恐怕是完了。

  哪怕自己洞悉了这场阴谋,能阻止吗?

  别忘了,马再兴可是自己事实意义上的二师兄,自己但凡敢为独孤胜说上几句辩解的话,这滔天的舆论就能将自己吞没。

  齐王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同样发现这个致命的问题。

  不管独孤胜到底是何身份,此刻,他必须保住独孤胜!

  在前途的忧虑下,他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寒声道:“马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有些话说了,是要惹大麻烦的!”

  说完,他扭头看了卫王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老六,你说句话啊!

  卫王也深吸一口气,“马大人,这等指认太过离奇,你可有证据?”

  马泰开口道:“下官并无证据,但卫王殿下可以搜寻他的住所,必能证明下官之言。”

  “荒唐!”齐王寒声道:“你半点证据都无,凭什么搜寻一个无辜之人的住所?”

  在争储前途即将崩碎的风险之下,一向便跋扈蛮横的齐王气场全开,死死地盯着马泰。

  若是换了平日,马泰早就怂了。

  但罗家是他马家不共戴天的血仇,如果独孤胜真的是罗家遗孤,未来若是齐王上位,他简直不敢想马家会是什么下场。

  于是,他生生顶住了齐王的威压,沉声道:“殿下要问凭什么?那下官斗胆答一句。”

  “就凭他罗家,勾结外敌,残害同胞,其罪罄竹难书,朝廷早有定论,罗家后人就该杀!”

  “就凭我马家,为了大梁国土,与他罗家抗争,无数族人死于罗家的报复,今日若放过他,九泉之下,列祖列宗死不瞑目!”

  “如果事后查证他不是罗家后人,下官甘愿以死谢罪,承认诬告,但如果他确系罗家后人,我要他的命!”

  马泰略显癫狂的言语,在堂中久久回荡。

  看着独孤胜惨白的面色,齐王心头其实已经对马泰的话信了大半。

  以自己这个幕僚的心性,如果马泰说的是假的,早就跳起来把水搅浑,然后趁机洗白了。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认命。

  如果他的核心幕僚是罗家遗孤,他的登基之路也别想了。

  所以,他一边在心里向孤独胜的生产商致以了一遍又一遍的诚挚问候,一边看着马泰冷声道:

  “马大人,本王不管你受了何人驱使,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如果你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栽赃本王,那本王告诉你,门都没有!”

  他冷哼一声,“不如你让本王的人,去你的府邸搜一搜,本王可以向你保证,能够搜出你马家私通北渊,佯装忠义的文书,你意下如何啊?”

  而随着齐王明确地表态,不少堂中之人也跟着开口。

  “不错,马大人,你这般严重的指责,却一点证据都没有,着实有些太过草率了。”

  “是啊,那家是能随便搜的吗?”

  “我等知道你对罗家的确有深仇大恨,但也不能胡乱攀咬人啊!”

  独孤胜在这一声声的帮腔中,也终于回过神来,强撑着几分精神,“马大人,在下与你往日无缘今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构陷在下,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意欲何为?”

  马泰登时一愣,热血上头,一心复仇的他,没想到齐王能这么不讲究地威胁他。

  但一力破万法,齐王是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的皇子,一吹口哨就有一帮狗腿子围上来,他能怎么办?

  他忽然有些后悔,今日蛐蛐入洞房草率了啊!

  可还不等他开口,一个清朗从容的声音就缓缓响起,“老四,这是准备以势压人了?”

  马泰转过头,无数人都转过头,瞧见了缓步走来的楚王殿下。

  这一刻,别说早就猜透了全部原委的齐政,堂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明白了过来。

  狗日的,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杀局啊!

  马泰也终于明白,那一封神秘的信,到底是何来路。

  不过他马家也没参与储位争夺,谁登基他不管,但罗家后人必须死!

  楚王走入堂中,轻笑道:“既然有人提出了质疑,老四,你为何不能让你的这个亲信幕僚,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呢?大家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嘛。”

  听见【亲信】、【幕僚】这些词,齐王就是眉心直跳。

  他哼了一声,“本王凭什么要证明,独孤胜又有什么理由要证明?随便谁说一个什么,就要被说的人证明?这是何道理?这证据不应该是提出质疑的人拿出来的吗?”

  没想到楚王却点了点头,“不错,这倒也是,巧的是,本王刚在来路上,刚好被人送了一样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当证据。”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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