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93节

  “你们猝不及防之下,难以分辨,只当凶手是真正的公主,梦游病症愈发严重,到了‘形作两人,并行并卧,不辨真假’的程度!”

  “等到凶手杀人回来,趁着寝宫一片大乱,再把真公主从隔间翻出,放回榻上,且将其头发也披散开来,甚至手背上还抓出了一道伤痕,予以嫁祸。”

  “你们见状,以为公主是梦游回归,第二日再听到李绍庭身死,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哪里敢有半点声张?”

  “无形之中,你们这群对公主最为忠心的人,被凶手利用成了最佳的掩护!”

  听到这里,一众仆婢已是统统跪下,连连啜泣。

  海道:“不过这些都有破绽,比如黎郡主来日见到,公主的头发突然披散开来,重新梳发后也颇显凌乱,公主在檀香木的床榻里面闷了半晌,便是内部有气孔,呼吸无碍,身上的檀香气味也更加浓烈……”

  “而这期间,还有插曲。”

  “我对此倒是不能肯定,凶手是故意找驸马顶罪,还是机缘巧合碰上了驸马,反正结果是,驸马在手背上抓出了相似的伤口,成为了杀害了李绍庭的犯人!”

  驸马谢诏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惭愧不已:“我昨晚远远见到殿下……当时看不分明……真的以为是殿下向我求助……夫妻一体,我岂能不帮她?”

  蒋太后轻叹,给予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再看向司正蔡庸:“蔡司正,海十三郎所言可对?”

  司正蔡庸最是绝望,他们苦心掩护的,居然是个假公主,却又突然觉得说不通:“不对!不对啊!如果是那个叫燕翎的幻术师,早早藏在隔板里,昨天抓捕云隐社时,幻术班子为什么还是四个人?”

  公主府内的人是有数的,莫名多出或莫名失踪都会注意到,尤其是外来者,更是为众人所关注。

  而云隐社最初入府的是四个人,后来被关入柴房的依旧是四个人。

  这也是众人完全没有在意的原因。

  谁会想到,突然多出一个凶手,就藏在公主的寝宫里面?

  “这同样是此次设计最为关键的一环!”

  海道:“云隐社原本就有五名幻术师,刚才刺杀太后娘娘的,就是第五人,她平日里是躲藏在身材臃肿的红娘子衣袍内,五个人硬生生扮作四个人出演,才能在关键时刻,不露痕迹地潜伏下来……”

  “他们来了!”

  外面脚步声传出,陆炳率先持刀而入,身上沾着血迹,身后跟着洪七等人,左右押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海目光一扫,与黎玉英描述的云隐社成员一一对应,发现正是红娘子、焦白和陆藏舟,那最小的燕翎却不见踪影。

  陆炳的脸色也不好看,直接拜倒在地,满是惭愧:“臣擒贼不利,走失一人,还在搜捕,望娘娘降罪!”

  蒋太后平和地道:“陆文孚,你护驾擒贼有功,将贼首带过来,老身要亲自看一看她们。”

  陆炳稍作迟疑,红娘子的手脚已经被打断,但依旧存在着凶险,不过太后之命不能违背,闻言用身体半护住蒋太后,这才让实则已经奄奄一息的红娘子上前。

  蒋太后做了个手势,身边的嬷嬷上前,掀开红娘子的下衫。

  众人即便有所准备,也是一惊。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对严重畸形的弯曲双腿,那空出的位置,确实能藏着一个苦经训练的人。

  “难以想象,练习这种幻术需要经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还有十数年持之以恒的苦功……”

  海发出感叹:“但最终,你们却拿来杀人行凶!”

  蒋太后则沉声道:“老身久居宫内,与诸位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要这般处心积虑,谋害我母女?”

  红娘子脸上血迹斑斑,有气无力地啐了一声:“你这妖妇,纵容亲弟,暴虐残民,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我等为何不能杀之?”

  寝宫内猛地一静。

  别说驸马谢诏、司正蔡庸,甚至就连陆炳和黎玉英听了,都齐齐愣住。

  海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蒋太后的眼睛则先是微微瞪大,然后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最后嘴角微微往下一撇:“哦?你是说,你将老身当作张娘娘,错杀了人?”

第123章 嘉靖暴怒

  紫禁城。

  乾清宫。

  黄锦跌跌撞撞地走入殿内,一个趔趄,险些被那三寸来高的门槛绊得向前扑去,却把惊呼声强行吞入喉咙里。

  即便如此,看着这位内侍前所未有的惶急脚步,朱厚的面色也不禁变了,就怕从对方口中听到“永淳公主薨了”几个字。

  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

  实际上,公主与驸马生活不顺的处境,朱厚也略有耳闻,想要插手,却被蒋太后制止,告诫他小不忍则乱大谋,想要当一个好皇帝,治理好自己的国家,有些事情就必须按捺住,等待最佳的时机再动手。

  朱厚听了母亲的话,几乎不再过问后宫的事情,但仍旧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张太后的两个宝贝弟弟罢官去爵。

  在朱厚看来,这已经是严厉的警告,那老女人也该安分安分了。

  可如今公主府内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是走到了最坏的地步,朱厚深吸一口气,批阅的奏本统统挪到一旁:“永淳如何了?”

  “殿下无事!娘娘也无事!”

  黄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面对这位震怒的面容,还是匀了匀气息再说话,避免大喘气,惊吓到主子。

  朱厚脸色稍缓,并未放松下来,凝视着他:“那出了什么事?”

  黄锦缓缓地道:“贼人欲行刺娘娘,幸被识破,芳莲郡主代娘娘入府,将贼人成功诱出……”

  乾清宫内猛地一静。

  甚至连那龙涎香气,都似乎骤然一滞。

  黄锦猛然跪下,伏在地衣上,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衫。

  他不敢抬头,却听见御案后传来玉扳指碾过紫檀的声响,咯咯吱吱像是要碾碎谁的骨头。

  然后才是朱厚的低吼声:“有人行刺我娘?”

  只有对亲生父母称呼时,他从不称朕,而是就如王府之中时那般自称。

  毫无疑问,自从兴献王去世后,蒋氏就是他最亲的人。

  现在居然有人行刺他娘?

  “啪!!”

  朱厚突然暴起,案上青瓷盏震得跳了起来,黄锦下意识地抬头,就见那明黄常服下摆翻涌如怒涛,恍惚间竟似真龙摆尾,一声长啸恍若龙吟:“反啦!反啦!!”

  黄锦知道陛下会震怒,但依旧被这个反应吓得缩到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受一只并不宽大的手掌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朱厚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入耳中:“说下去!”

  黄锦愣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娘娘无事!贼人行刺失败,本已经被监生海当场擒住,却服毒身亡,陆舍人擒获了其三名同伙,走丢一人,正在追拿!”

  朱厚的神态恢复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声音却异常冰冷:“监生海?他在公主府?”

  黄锦基本了解了案情的大概,才来禀告这位大明天子:“禀陛下,海是被宫女慧香引到公主府的,只因黎郡主被卷入了公主昏迷的嫌疑里,慧香就以求援为名,诱海入府,不过海谨遵礼数,未曾入府,而是将此女交予了锦衣卫审问。”

  朱厚听到慧香之名,就知是慈寿宫那边的人,语气依旧冰冷:“然后呢?”

  黄锦道:“然后海在公主府外,黎郡主在公主府内,一同查清此案的真相。”

  朱厚道:“既已查明真相,为何不擒凶,还要我娘和妹妹涉险?”

  黄锦道:“陆舍人已经去北镇抚司调集人手,准备先捉拿贼人的同伙,再将凶手拿下,不料两宫太后突至公主府……”

  说到这里,黄锦又补充了一句:“是张娘娘一心要出宫,蒋娘娘无奈只有跟着一起出了宫。”

  朱厚冷冷地道:“说下去!”

  黄锦道:“为了保护娘娘,黎郡主拦了凤架,提出自己扮作娘娘,入府内将贼人诱出,海也首度入府,扮作锦衣卫,贴身保护,避免贼人铤而走险伤及公主!”

  “哦?”

  朱厚虽然还没有了解到案情的具体细节,但对于大致情况已然明了,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丝温和:“娘曾盛赞,芳莲郡主聪慧过人,处事明达,颇有巾帼丈夫之风范,此番应对,确非寻常闺阁可比!”

  这是极高的赞誉了,朱厚原本对于这位外藩郡主的印象就不错,知礼数,明进退,没有一味的催促求援。

  而此番出面替蒋太后承担风险,那更是无与伦比的功劳,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至于海,那就更不一样了。

  黎玉英毕竟是外藩使臣,一举一动都有着外交上的目的,海则是大明学子,真正保护蒋太后安危的,自然也是此人。

  明里面他甚至都不准备夸赞,暗中好好安排便是。

  事发突然,朱厚一时间不急着论功行赏,他还是要弄清楚此案的来龙去脉,尤其是冒这种天下之大不韪,到底图的是什么:“贼子的同伙可交代了,他们为何要谋害朕那位一向慈仁宽德的娘亲?”

  黄锦顿了顿道:“那贼子辱骂娘娘,说她纵容亲弟,暴虐残民,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嗯?”

  朱厚闻言都不禁怔了怔:“你说什么?”

  黄锦低声道:“那贼子似是把蒋娘娘错认成了张娘娘……”

  朱厚猛地转过身来,一侧的眉头扬起,眼睛瞪大,另一侧的脸则愈发显得冰冷狰狞,歪着嘴角道:“这意思是,本该是冲着仁寿宫那恶妇去的,结果刺杀错人了?”

  黄锦初见这个答案时,也很震惊,如此周密的刺杀计划,最后目标错了,岂不荒谬?

  但他身为内侍,是没有资格评价的,原原本本地禀告便是。

  “好个贼子!!”

  朱厚刚刚熄灭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又升了起来。

  之前是因为最亲的娘险些被谋害,他震怒到无以复加,所幸蒋太后终究无事,连受惊都谈不上,毕竟是黎玉英替她涉险,直面刺客的锋芒,所以朱厚冷静下去。

  可此时此刻,他的震怒,却是感到一种愚弄。

  “让都指挥使王佐去!去查!好好查一查!”

  朱厚闭了闭眼睛,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将怒火压制住,沉声下令。

  陆炳的忠心毫无疑问,但终究年岁太小,处事还是有些稚嫩,相比起王佐的老辣,差了些火候。

  将那位锦衣卫的首脑派去,就是要得到此案更加全面的情况。

  黄锦领命,退了出去。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朱厚身子缓缓靠在御座上,不知何时,后襟也湿润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批阅奏章。

  可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看似看了不少,实则都是囫囵过去,为了避免国家大事被耽搁,后面还得再看一遍。

  终于黄锦再度走入乾清宫中,身后已是跟着王佐和陆炳两个魁梧的壮汉。

  “臣王佐!臣陆炳,拜见陛下,圣躬万福!”

  “免礼!”

  朱厚直接起身,语气里带着几分迫不及待:“你们将案情细细禀告给朕听!”

  陆炳开始禀明案情经过,包括他自己入府后的查探、黎玉英的追查和海的真相揭晓,同时还有对云隐社的追击和围攻。

  末了陆炳叩首:“贼人红娘子、焦白、陆藏舟拼死掩护之下,贼人燕翎趁乱逃脱,锦衣卫至今未能搜寻到此獠下落,臣有负圣恩!”

  朱厚看向王佐,冷冷地道:“锦衣卫如今就到了这般境地,重重围攻下,居然还能让贼人走脱?”

  王佐俯首,声音愧疚:“北镇抚司调派精锐不足,臣有负圣恩!”

  朱厚很清楚,锦衣卫的实力确实每况愈下,国家到了这个地步,需要重振旗鼓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但若说连几名刺客都拿不下,那他也难以重用锦衣卫了,闻言冷哼一声:“朕的伯母入了公主府,贼人行刺时,她也在寝宫里?”

  陆炳答道:“在。”

  朱厚再问:“贼人可曾对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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