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不愿意参战的卫率士卒,愿意放下武器的,我们也给一条活路,只要逃出东宫,就可以放他们回乡。反之,若还在宫内负顽抗的,战后定斩不饶!”
葛得令后,却稍有犹豫,问道:“大司马,可如此一来,府内应该留下多少人?”
若把大部分军队都调去包围东宫,大司马府就接近放空了。而身为全军的首脑,司马自身的安全,也是不得不考量的一部分。
司马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笑道:“我本想与诸位一同杀敌,但奈何现在实在太乏了,要先歇息片刻。这样吧,你且留五百人在我身边护卫,等我歇息过后,便与诸君汇合!”
葛这才惊觉,司马的眼中已经遍布血丝。虽然齐王还处于一个年轻力壮的年纪,但他的肩膀还是太瘦弱了,尚不能承受整个帝国的重压。即使只是发布命令,在府中等待结果,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煎熬。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撑到现在才歇息一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葛即刻拜礼道:“谨遵命,那在下先去传令了。”
一时间,整个大司马府的军卒都被调动起来,此前董艾带走了万余人包围东宫,葛便下达命令,除去何龛率五百卫士守护大司马府以外,府中的其余将士尽数调走。
与此同时,他们在东宫四面的街道上设置路卡,将周遭的房屋尽数征用,屋内的百姓,一律驱逐在外。此时大雪未消,寒风阵阵,冰天雪地中,百姓们冻得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反抗,一时间竟沦落为难民。
但如此一来,齐王军确将东宫围得水泄不通。宫中但凡有试图冒头窥探的,齐军士卒顿时射以飞矢。不过半日左右,东宫墙头就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好似是长满了灰色的松针。
等到了下午,葛等人又在箭矢上粘上了松明与干草,点燃了射进去。东宫宫墙边有不少枯树,火矢飞进去后,风助火势,烈焰顿时腾空而飞起,火苗窜入宫内房舍,连绵而去,一发而不可收拾。
烧到傍晚时,浓烟滚滚如同浪潮,不止是宫中士卒,就连应召而来的王公官卿都纷纷救火,所有人都被硝烟熏得头昏脑涨,面目发黑,就连在宫外观看的齐军士卒都叹息不已。
好在傍晚时分,消停了半天的雪花又重新飘扬下来,东宫中也穿有一条水道,与城外谷水相连,可以应急救火。忙了大半日后,众人还是把火势灭了下去。
虽然这次大火并没有给东宫守军带来多大的损伤,但对于两方士气的影响,却是显而易见的。齐王军普遍认为,己方已经形成了四面包围之势,可以瓮中捉鳖,而在东宫的禁军卫率们,则开始陷入恐慌中,怀疑若再来这么一次,大军可能被浓烟与大火熏死烧死。
也正是在这个时刻,祖逖认为,到了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
根据此前商议的策略,祖逖和嵇绍、皇甫商三人,一开始就向司马请命,要求前去接管西北角的金墉城。他们声称,一旦军队在前方作战失利,还可以退回到金墉城固守,等待外军来援,到时里应外合,仍有反击的机会。司马觉得他们说得有理,便同意了此请。
不过由于他们并不直接参战,司马也并没有调拨多少人手,真交给祖逖的,仅有百来号人,刚好能够守御城门而已。这倒并不让祖逖失望,毕竟按照事先计划,祖逖应该在金墉城等待两日,直至刘羡安排的上谷营前来助力,替换掉金墉城内的防御后,再趁机向司马袭击。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出乎预料。武库失守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使得东宫的守御陷入了明显的不利中。而且他们也得到了消息,苟正率众东返,极可能明日就抵达洛阳。
祖逖便与皇甫商商议说:“眼下齐军包围了东宫,但齐王却还留在府内,实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我们现在还不动手,等苟回来,就再难有立功的机会了。”
皇甫商却有些犹豫,他问道:“可我们手上才百余人,想要面见齐王,身上也不能带兵器,这能做些什么?”
祖逖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现在谁都注意不到我们这边,我们直接在大司马府放火,高呼我军大败,难道他们还能有提防吗?”
“到时候,我们带甲士佯作前去救援齐王,实则将他挟持住,送到天子眼前,这大功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皇甫商还是有些犹豫,只不过这一次,理由却不同了:“这是不是太过份了,以后旁人将如何议论我们?”
祖逖冷笑道:“做人莫非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做给自己看的。我们这次本来就是背主,还怕多这点骂名?”
一旁的嵇绍倒是淡然自若,他一把拉住皇甫商,和声劝说道:“这没有什么要紧的,国家走到这一步,哪还有什么忠臣奸臣,无非是乞活保命罢了。”
嵇绍德高望重,他一开口,立刻便稳住了皇甫商,使得祖逖的计议得以通过。
时间紧急,祖逖也真是毫不顾忌。他在金墉城外一声招呼,周围的街巷中顿时蹦出来百来名游侠义徒。这些人多是洛阳孤儿出身,跟随他在西市打家劫舍,已经有十多年了,忠诚度毋庸置疑。在战场上,他们可能发挥不出多大作用,但论飞檐走壁,杀人放火,却是再擅长不过了。
祖逖对为首的王长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在大司马府四角纵火,不要有所顾忌,等火势大了,你们立刻就躲回来,不要让人看见。”
说到这里,他锤了一下王长的胸口,笑道:“事成之后,弟兄们每人换一件紫丝的袍子,何如?”
义徒皆大笑,随即领命而走,四散消失在街巷的阴影之中。而祖逖则返回金墉城,召集城中部属,停在城门前闭目养神。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的姿态,皇甫商实在有些佩服,他暗想:当年平定齐万年之乱,自己也算是久经战场了,大败和大胜都经历过,可这种危急时刻,还是难免忐忑。但眼前这位男子,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功勋,竟然能不动如山,真是不可思议!
祖逖当然不会因此忐忑,或者对于他来说,无所事事的平庸生活才会让他压抑与忐忑。反之,祖逖要做的事越大,反而越会令他兴奋与镇定,因为祖逖已经渴望这一天太久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幸福大概就是能过上一种安逸的生活,可对于祖逖来说,却并非如此。他拥有超乎常人的情绪与感知,日复一日的平淡是对他天赋的摧残,他渴望新鲜,渴望冒险,甚至渴望疼痛,他简直生来就属于乱世,只有不断地动乱,才能让他感知到自己仍然活着,感知到自己仍然存在。
因此,即使作为司马的掾属,且司马对待祖逖着实不错,但祖逖却对这位王爷毫无情感。因为在祖逖看来,这位王爷实在是太软弱了,在这个已然到来的乱世中,一个软弱的人,握有的权柄越大,反而越是一种折磨和负担。与其让这位亲王战战兢兢地活着,不如送他痛快地去死,说不定反而是一种仁慈。
祖逖甚至无意去思考这种仁慈,他胸膛中正剧烈跳动的心脏,只与接下来的天下大势有关。他一想到自己即将扭转整个战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燃烧。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后,祖逖睁开眼,其目光炽热,让身边人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错觉。他开口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走!”其余人就好像受到了不得了的魅惑一般,下意识跟着他走了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黯淡的天空,再一次变得异常明亮。大司马府的四角冒出了火蛇,烈焰一次次地扑向了窗户,滚滚浓烟从窗缝与屋顶冒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即使隔着老远,似乎也能为祖逖一行人听见。
但很可惜的是,祖逖的雄心壮志并不能得到实现。这并非是他的计划不够周详,而是火势蔓延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们走不过一刻钟,就见大司马府门前全然化为一片火海,根本不能进入。而且火势无人抑制,开始朝两侧的街道延伸燃烧。火焰像是得到了火神的加持,在无知人类一而再,再而三的纵火挑衅下,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于是洛阳火灾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夜,光焰万丈,将整个洛水邙山都照得亮如白昼,其炙烤之热,又似乎堕入阿鼻地狱。
此夜过后,洛阳城内以草木为基础的阁楼府邸,几乎被焚毁四分之一。洛阳城西北一角,近乎烧为白地。只有用土石结构营造的皇宫与金墉城等少数建筑,得以幸免于难。
而司马在部下们的护送下,仓皇逃出大司马府,转移到皇宫之内。如此可怖的火灾下,齐军自然也不可能继续包围,他们军心大乱,一面回军确保司马的安全,一面紧急到城西救火,于是东宫之围不战自解。
但代价也是极为骇人的,这场大火之后,数百名洛阳百姓烧死屋内,沦为焦尸,数千名百姓流离失所。自董卓火烧洛阳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惨烈景象。
第403章 决战建春门
政变进行到这一步,战事已经全然脱离了双方的掌控,违背了两边的初衷。
刘羡在事前就强调过,政变虽说难免大动干戈,但到底还是要注意影响。若把局面闹到不可收拾,势必会影响到战事的善后,政变的大义,并进一步加剧朝局的割裂。可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结果了。
司马在东宫中,见到城西被焚的火光,也不禁旁皇落泪,对天子哭泣说:“此事皆是我之罪过,战后我必请高僧道士前来祈福,令亡魂安息。若不能免去罪过,消去怨恨,将来九泉之下,因果报应,我亦无悔。”
他随即对刘羡道:“府君,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得想个办法,毕其功于一役。”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刘羡也知道,这必然是祖逖闹出来的动静,最后竟形成如此规模的灾难,实是难以预料。再拖下去,让洛阳沦为废墟,那赢了也等于输了。故而即使明白,眼下并非决战的最好时机,他也应承同意了这个命令,回复道:“殿下,请稍容我思量。”
眼下司马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将天子握在手中,这让他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但他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嫡系部队实在太少。
在如今的东宫中,司马虽裹挟了不少人加入队伍,甚至半个朝堂公卿都齐聚于此,但许多人的忠诚都不能信任:王衍现如今在城外坐观成败,城内的这些军队中,虽说人数也不少,但想要他们全力作战,也是一种奢望。刘羡就是考虑到这些因素,事先才会想到从金墉城处东西夹攻,打司马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齐王已经有了准备,原计划的夹攻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想要取胜,必须得改变策略,创造一个适合防守的环境,逼迫齐王不顾一切地前来进攻,打乱他的部属,然后再伺机取胜。
想到这里,刘羡有了一个冒险的主意,但这能不能实行,却并非他能决定的。故而他稍有犹豫,徘徊一二后,方对司马直视道:“殿下,你敢赌命一搏吗?”
司马见刘羡面色凝重,不难猜想,他的策略必然有极大的风险,但司马从来是个敢于冒险的人,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府君有何办法?但说无妨。”
刘羡直白道:“殿下,我需要您带着陛下做诱饵,您能做得到吗?”
此言一出,司马立刻明白了刘羡的想法。刘羡是想令司马携带天子,正面出现在战场上,以此促使司马倾力来攻,然后他再在一旁伺机等待,等齐军决战时露出破绽,他再尝试破局。
当年七国之乱时,周亚夫就是采用这样的策略。他坐视七国联军于围攻梁王于睢阳,自己却在昌邑坚守不出,一直拖到乱军屡战不胜,士气低靡之际,周亚夫突然出兵,逐敌江南,一举建功,彻底平定了吴楚乱军。
可与当年不同的是,守睢阳的是梁王,而不是汉景帝。眼下若是采用这个策略,稍有不慎,司马便会战死沙场,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即使如此,司马依然毫不犹豫,当众拍案道:“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那就这么办!”
他随即向刘羡问道:“府君这边需要多少兵马?需不需要我再调一部分?”
刘羡道:“不必殿下担忧,我的松滋营,此前留在偃师,政变以后,已于昨日半夜赶到了洛阳城东。我领着这一千五百人作为奇兵,有祖士稚做内应,等您这边开战以后,诱出大部分齐军,我便去设法擒拿齐王!”
司马道:“我该如何诱使齐军?”
刘羡流利道:“您率军前往建春门(上东门),与天子在此稍驻,然后放出消息,向周围的商户、百姓征募粮食与船只。声称一旦集齐物资,便要北上渡河,携天子前往河北,去投奔成都王。”
“齐王听到消息,必然心急,到时派大军来建春门抢夺天子,您一定要守住。只要您这边能争取到时间,逼得他不断派出援兵,我的胜算也就大增了。”
“唔,那时候,我与陛下亲临前线,共同督军,必叫齐军无暇他顾!”
两人畅谈计划细节,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终于把细节敲定了下来。
等东宫禁军开始行动时,阴沉的天空再度飘起了霰雪,细细的仿佛白色的萤火虫,已经好似腊月隆冬了,天气愈发的寒冷。刘羡观察着空中的雪点,不禁回想起往事,当年的关西陇原亦是寒风呼啸,刘羡到秦州招降时,一度被刮得睁不开眼。相比而言,洛阳的天气其实还不算冷,就是湿气太重,这其实很容易导致瘟疫和疾病。
现在洛阳城内增添了近万名难民,若再不能决胜,拖上几日,洛阳大概会彻底沦为地狱吧。
在司马的命令下,禁军卫率离开皇宫,开始向建春门转移,一面散布天子将要离京的讯息,一面在城阙上立起象征天子华盖,表明天子暂居于此。
刘羡则率司隶府甲士数十人,悄然在城外摸索。此时城外与城内一样,也都紧闭房门,街道上寥无人迹,只有一些松树与杨树,还有落光了叶子的柳树,雪满丝绦,仿佛老人头上稀疏的白发。大概由于战乱的缘故,连那些聒噪的乌鸦也都消失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刘羡一行人脱离了城郊,抵达金墉城北面约五里处的一片樟树林处。刚停住脚,树林中便飞快地奔出一骑,下马向刘羡行礼道:“主公,您来了。”
来人正是公孙躬,刘羡问道:“你们来了多久了?”
公孙躬答道:“约有一个时辰。”
刘羡随着公孙躬入林,见千名骑士都如石雕般立在树林中,沉默如铁,心下不禁赞赏,又问道:“今日可能要上马杀敌,寒风如此凌冽,你们歇息好了么?”
公孙躬回答道:“主公,老虎捕杀猎物,恰是隆冬才厉害。”
“为何?”刘羡笑道。
“冰雪之中,方激猛兽凶性呢!”
刘羡闻言大笑,见士气可用,他立刻派孟讨前往金墉城联络祖逖,将作战的计划透露给他。希望能与他约定时间,迎刘羡等人入城,最好还要探得齐王司马所在。
大概三刻钟后,孟讨策马回来,对刘羡道:“祖使君已经去宫中探听消息了,他希望我们在这里稍作等待,大概黄昏时再入城。到时候,嵇司马会为我们开门,而他则会设法,为我们传递消息。”
但说到此处,孟讨稍有犹豫,又补充道:“不过……兄长,我今日去见祖使君,看他两眼发红,面色发黑,似乎心情不佳,不会起了什么变化吧?”
“哈,祖士稚是何等人?你不了解。要是会临阵反悔,他就不是祖士稚了。”
刘羡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宽解着孟讨,但心中也在迟疑。他大概猜出来:昨夜的大火显然是一场意外,造成了如此多的损伤后,恐怕祖逖自己也过意不去,这难保不会影响到他的心境。刘羡虽不担心他再度改换阵营,却也担心祖逖因心境而影响了行事,那就糟糕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事先计划,进行等待。
大概午时三刻,齐王军打开云龙门,向建春门袭击进军,随即与禁军展开激战。其杀声震天,虽相隔数里,刘羡依然清晰可闻。刘羡急忙走出樟树林,在一处小丘上驻足眺望。但见风雪交加之中,洛阳城垣隐藏在茫茫白点之中。听了一会儿,厮杀声不见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看来齐军必是精锐尽出,誓要夺回天子。
站了好一会儿,天色向晚,刘羡渐觉僵冷。不知在何时,头顶的皮帽上,竟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刘羡伸出手掌,想要接住天上掉下来的雪点,却惊讶地发现,天上下的竟然是小粒的冰雹!颗粒大的雹子在手中乱跳,微觉生疼。刘羡回头一看,松滋营骑士都在冰雹中默默伫立,等待他的命令。
看不见战场的情形,刘羡只能在心底祈祷,希望司马带着那群禁军将士,能够在大战中坚持下去。他一向不喜欢祈祷,因为在他看来,这相当于放弃了部分为人的责任。
可一个人总是有做不到的事情,正如一个人无法靠一条腿走路一般,战争也无法靠一名将军来完成。尤其是在这样一场事关所有人命运的大会战中,刘羡必须要选择相信他人,所以此时他能做的,也只有祈祷和相信。
厮杀持续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冰雹打在身上,众人浑然不觉。刘羡频频派侦骑去城边查探消息,从嵇绍那边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等听到侦骑回报说“可以去”的时候,刘羡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才悚然一惊,反应过来说:“该入城了?”
他不等旁边的人回应,立刻说道:“通知全营,即刻出发!”
上千人立刻翻身上马,脱离树林,朝金墉城飞奔而去。抵达城池的路上,刘羡可以愈发清晰地听到,城内那些激烈的交锋声,军卒的呐喊声,都仿佛在耳边,周围不断跳动的冰雹,竟给他一种在箭雨中穿行的错觉。
骑兵策马飞快,不过一刻钟,松滋营就已经抵达到金墉城下。嵇绍与皇甫商正伫立在城门前迎接,刘羡连马都没有下,就坐在翻羽身上,对着嵇绍大声问道:“司马现在身边还有多少人?”
嵇绍仰着头打量他,徐徐道:“尚有三千甲士,且是征东军司最精锐的三千甲士。”
“三千人?”刘羡先是喃喃自语,随后展颜一笑,自信说道:“三千人,不足为惧!他们在哪儿?”
嵇绍道:“祖士稚两刻钟前的消息,大司马现在待在明光殿。”
听到这个消息,刘羡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明光殿的位置,他已经看过太多遍地图,非常清楚地记得,明光殿位于洛阳宫的中北部,继而在脑中规划出一条入宫的路线。
策马跑了这一阵后,刘羡原本僵冷的身体,此刻活动开了,身上暖洋洋的,额头甚至有些汗珠。他回过头,面对着松滋营的将士,慢慢地将他心爱的佩剑常胜剑拔出来,高举着它,对众人大声说道:
“诸君!到了决胜负的时候了!我听说你们从军至今,还没有打过一次败仗。这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但诸君还有更值得自豪的事情!那就是遇到了我,我,司隶校尉刘羡,安乐公世子,必将带领你们建下更伟大的功勋!”
刘羡的两眼宛如彩虹般瑰丽,呼吸如火般炙热,他高声道:“比我慢上一步的人,将使得你们的后代子孙蒙羞!”
“万胜!”
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尤其是上谷营旧部,他们似乎看到了老主公的影子,心中感动,于是抽刀出鞘,仰头向天大呼应着。
说罢,刘羡没有任何发号施令,径直从金墉城城门穿越过去,进入了洛阳城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被烧成炭灰的断壁残垣。这其中遍布着躲藏在废墟之间,企图暂避风雪的难民们。
难民们瞪大了眼睛,看见刘羡一马当先,从街道上飞驰而过,身后的骑兵们滚滚跟上,在地上踏起了无数尘烟。在这阴沉的天色中,他们就好似一道凭空而起的巨浪,倏忽而生,又倏忽而逝。就好似有神灵指引一般,踏过已沦为焦炭的大司马府,坚定不移地朝皇宫中急速奔去。
两日前焚毁的千秋门还倒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驰道上也停留有未打扫完的伏尸,为风雪冻得梆硬,那些插在积雪与土地中的箭矢,仍然倔强地竖立着。但此时此刻,翻羽的马蹄将他们统统踏了过去,上千双马蹄随之踏平过去。
明光殿的齐军士卒们只是刚刚听到马蹄声,他们喧哗了一阵,在阵前列阵,阵势还未完成,就听到了一声嘶鸣。一抬头,见宫门前出现了一名骑士。随后转瞬之间,上百名骑士如影子般出现在身后,们占据了整座宫门,随即视大军如无物,直接策马冲撞进来。
冰雹并未停下,刘羡挥剑号令,骑军破阵如纸。
第404章 司马投降
当刘羡即将率军杀回洛阳宫之前,司马还在明光殿麻木地等待上东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