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早已吓傻的师弟们,七手八脚地抬起昏死过去的丘处机。
又架起那已经叫不出声,只剩下抽搐的尹志平,狼狈不堪地,逃也似的奔下了山。
那背影,仓皇如丧家之犬。
所谓的道门正宗,所谓的天下第一,在今日,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待全真教的人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李寒衣才收回了目光。
她手中那截普通的桃枝,在她掌心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随风而散。
她转身,迈步,回到了半山腰那棵桃树下。
继续拿起那把小锄头,开始笨拙地,却又无比认真地松土。
仿佛刚才那个一念之间,便让全真七子道心破碎的绝世剑仙,只是众人的一个幻觉。
山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只有青石板上那几滩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那些江湖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脸色煞白,双腿抖得像是筛糠。
跑?
他们不敢。
留下?
他们更不敢。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死寂中,西门吹雪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
“三息之内,消失。”
话音未落,人群轰然炸开!所有人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动听的仙乐,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朝着山下冲去。
什么侠义,什么尊严,什么万户侯,在死亡的恐惧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转瞬之间,山门前,便只剩下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
哦,还有几具冰冷的尸体。
叶孤城瞥了一眼地上的慕容复,那双寂寞的眸子里,依旧是那片空明。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拂。一股无形的剑风卷过,地上的尸体与血迹,瞬间化作了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存在过。
山门,再次恢复了洁净。
……
玄天观,后院。
摇椅轻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陆少游斜躺在上面,双目微阖,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仿佛山门前那场闹剧,不过是午后一场无聊的戏。
绾绾跪坐在他身旁,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他嘴边,娇声腻语。
“夫君,刚才那个姓尹的小道士,可真有意思。”
她笑得花枝乱颤,小手在陆少游胸口不安分地画着圈。
“眼神那么脏,心里头想的,怕是比奴家还要不堪呢。”
“夫君罚得好,让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个清心寡欲的好人。”
一旁侍立的祝玉妍,成熟的娇躯上,神袍无风自动,看着绾绾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这小妖精,总是能把血腥的事情,说得如此活色生香。
邀月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公子,全真教此番惨败,消息一旦传出,宋廷的谋划便成了笑话。”
“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有不长眼的蠢货前来送死。”
陆少游嚼着葡萄,眼皮都未抬起。
“蠢货是杀不尽的。”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贪婪与愚蠢,是这世间最廉价的东西。”
“只要利益足够,总会有人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来试试我这山门的斤两。”
他顿了顿,终于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了东方。
“大宋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慢。”
“不过,另一家倒是来得很快。”
怜星闻言,上前一步,躬身道:“公子是说……辽国?”
陆少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来了。”
他话音刚落。
玄天山的山脚下,官道尽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那不是江湖人,而是一支骑兵。
三百骑士,人人身穿黑铁甲,背负弯刀,腰挎箭囊。
坐下皆是神骏的北地战马,行动间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这支骑兵行进之间,阵型严整,如同一块移动的钢铁,显然是百战精锐。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许,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留着契丹人特有的发式。
他身披一件名贵的紫貂大氅,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傲慢,正抬头审视着云雾缭绕的玄天山。
他正是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宗真。
此次奉了国主之命,前来大隋,名为朝贺,实为试探这位新晋崛起的“护国真君”的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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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宗真看着眼前这座并不算雄奇的山,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在他看来,所谓神仙,不过是中原人惯用的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弯刀和麾下的铁骑。
他一挥手,身后一名亲卫立刻上前,策马来到山道入口,用生硬的汉话高声喊道。
“大辽北院大王耶律宗真,前来拜山!”
“还不快快打开山门,恭迎王驾!”
声音中气十足,在山谷间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山门前,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依旧静立,仿佛没有听见。
那名亲卫等了半晌,见毫无动静,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回头看向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此次前来,带的可是大辽最精锐的皮室军,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区区一座道观,竟敢如此怠慢?
他冷哼一声,再次挥手。
这一次,十名皮室军骑士齐齐下马,抽出腰间弯刀,便要强行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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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踏上第一级石阶的瞬间。
一直闭目养神的叶孤城,终于动了。
他没有拔剑,甚至没有睁眼。
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十名骑士,轻轻一点。
一道无形的,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剑意,横扫而出。
那十名身经百战,煞气逼人的辽国精锐,脸上的凶悍表情瞬间凝固。
他们手中的弯刀,连同他们的身体,从头到脚,无声无息地裂开。
不是被切开,而是像风化的岩石一样,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切口平滑如镜。
没有鲜血喷涌,没有惨叫哀嚎。
十具尸体,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摔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诡异无比的一幕,让剩下二百九十名皮室军,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色。
耶律宗真的瞳孔,也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地盯着叶孤城那根收回去的手指,心中的傲慢与轻蔑,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这是什么手段?
武功?
不,天底下没有任何武功可以做到这一点!
后院里,绾绾看着水镜中发生的这一幕,拍着手咯咯直笑。
“这个白云城主,越来越会装了呢,杀人都杀得这么有格调。”
陆少游打了个哈欠,随手从一旁的果盘里捏起一颗龙眼,慢悠悠地剥着。
“不过,蛮夷就是蛮夷,不懂礼数。”
“邀月。”
“在。”邀月应声而出。
“去告诉他们,想见本座,就自己跪着爬上来。”
陆少游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神前叩首,乃是规矩。本座这里的规矩,比别处更重一些。”
“是。”
邀月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了玄天山门之前。
一股森然威严,仿佛代天刑罚的神道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脚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