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因为宝总的人脉和能力啊！你看雪绒，当年不瘟不火，但是到了宝总手里，立刻成了全民抢购的火爆品牌，你就没想过，把三羊牌做成真正的名牌吗？”
“名牌，我还真没想过，我就是想多卖点钱，安稳退休。”范总没底气的说道：“这厂子说到底他不是我一个人的。”
“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干嘛不让宝总入股，至少是不是要先问问你们工厂的其他领导？”
范总低下头，说道：“湖西针织厂是我们杭州的产业，明明火烧丝光棉就已经能挣大钱了，为什么还要把它卖给宝总？”
“我知道汪小姐你跟宝总的关系不一般，我当初找你也是想搭上宝总，但是你是27号的职员，不能只帮着宝总说话啊。”
范西华依旧是那副老实憨厚的样子，但是眼角的狡黠之色却被汪小姐一眼看穿。
“呵，既然你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你放心，我会帮你说服宝总的。”
范西华也注意到了汪小姐的不喜，但他有自己的坚持，只能跟在汪小姐后面说道：“多谢，多谢汪小姐。”
对汪小姐的请求，陈东没有理由拒绝。
这不是偏帮汪小姐，带着三羊挣一波钱反正也不亏。
红鹭的包间里，陈东与徐总一起喝了杯酒，各自点上烟。
“三羊牌在沪联商厦的上架工作老徐你多费心。”
两人已经不陌生，徐总笑道：“我们是合作共赢，当初雪绒上市后的业绩让我脸上也有光，现在沪联商厦上市的工作宝珍证券也出了大力，咱们俩之间，早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陈东点着头，对比范总的为人，徐总的谈吐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当然，在徐总眼里，坐在对面把玩着酒杯的宝总，才是真正的商业巨贾。
何以见得？
93年春节团拜会，陈东出现在西郊宾馆。
春节过后，陈东、金科长和范西华一起出现身三羊签约仪式。
邀请的记者、南京路各大百货商店的经理纷纷到场，因为签约人之一是宝总，仅仅上海商会的各领域大佬就占了半数。
“好，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祝贺签约成功。”《歌唱祖国》的音乐声中，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嗓音落下，掌声塞满了签约现场。
“有请公司领导和嘉宾合影留念。”
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后，陈东与金科长、范总一起合影。
金科长与陈东握了握手道：“恭喜宝总。”
“多谢。”陈东谦然一笑。
拍完照，陈东迎着汪小姐一起下台，范总跟在屁股后面诉说着自己的心情如何澎湃。
“哎呀，我真的眼泪水都要掉出来了。”
他正说着，陈东从口袋里提出一张手帕给他，道：“范总，既然已经开始合作了，就不要再摆出这幅扮猪吃虎的样子了，扮猪扮的时间久了，可就真的变成猪了。”
范总尴尬的笑着说：“宝总这是什么意思啊……”
徐总刚好走了过来，与陈东握手道：“恭喜宝总。”
陈东点头后，徐总握着范总的手说道：“恭喜啊范总，能够和宝总一起合作这可是全国生意人梦寐以求的，刚才宝总的话可是金玉良言，在上海做生意不能露怯，腔调要立起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金玉良言，金玉良言啊。”范总难得说个成语，放开徐总的手后问道：“徐总，我们三羊牌什么时候上架？”
“19号我们沪联商厦就要上市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上来个双喜临门？”徐总说话时，余光注意着宝总的脸色。
范总忙不迭的感谢应诺，陈东反倒按下说道：“沪联上市，趁这个时间把三羊牌炒热，沪联在上交所的开盘价还能再往上跳一跳。”
徐总感谢道：“沪联上市A先生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宝总这个时候还要帮我们，别的不说，沪联商厦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三羊一炮而红。”
四人举起香槟干杯。
这时有人在汪小姐旁边耳语，陈东看向汪小姐。
“我师父找你。”
陈东回头，正好看到金科长看向她。
两人相向而行，握了握手。
金科长的手掌冰凉冰凉的，陈东收回手道：“天气冷，雪绒今年的新产品情人节发布，我回头让人送金科长一套。”
金科长被陈东的手掌烫了一下，不过表情依旧皮笑肉不笑，“27号无论是员工还是科长都不允许收外商的东西，宝总是老外贸了，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当然不用，到时候金科长给钱就行。”
陈东这样说了，金科长不置可否，转而说道：“恭喜宝总，三羊牌开头无惊无险，有中百一店和沪联商厦的配合，上海名牌做起来还是不困难的。”
“听说金科长马上要外派了。”陈东同样转移话题问道。
“上面派我去谈关贸，走之前我会把所有事情都交代给小汪的。”
两人已经走到金科长办公室前，金科长说完，陈东立刻道：“汪小姐还年轻，金科长把事情交给她不怕她搞砸吗？”
“大家都有数，汪小姐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在背后帮她，但是今年结束后宝珠外贸公司我会安排其他人来管理，到时候汪小姐一个人撑得起来吗？”
金科长惊疑不定的看着陈东，心里满满的槽点。
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金科长挑眉问道：“怎么？宝总不看好小汪的能力？这次宝总能够用这个价格拿下三羊的代理，离不开小汪在杭州的调查，一直以来，我还以为宝总是最相信小汪的。”
两人走进办公室，金科长招呼陈东坐下，陈东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汪小姐有心气，不怕苦，但是就因为以前我的照顾，让她吃的苦头太少。当然，也不能全怪我，在这方面，金科跟我负有同样的责任。”
金科长快气笑了，说道：“我的责任？你宝总都给小汪把事情安排好了，我能找出什么苦头给她吃？再说了，小汪是我带出来的，她的能力我比宝总清楚，侬不要觉得你给了她订单就万事大吉了，侬的订单每样都是小汪亲手做的，没有一次出现过失误。”
陈东毫不在意的说道：“她做事的能力是有了，但是想要在政府部门做事情，需要的只有能力吗？27号的同事对她有没有意见？其他的领导对她有没有什么看法？”
“那就不是宝总该操心的事情了，我不想问宝总为什么要从外贸公司抽身，那我们的人事安排也不劳宝总费心。”
“是我多嘴了。”陈东淡然一笑，两人目光碰撞，互相猜测对方的想法。
“爷叔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有我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开在，他闲不下来。”
陈东说话越发随意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27号的科长对上海滩宝总的谈话，而是爷叔的侄女和爷叔的徒弟在聊天。
“两个呢？”
“都好，我去的不多，金科长想知道自己去看看，陈年往事已经随风消散，爷叔知道你的苦衷，他从来没怪过你。”
陈东说完，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宝总有事去忙吧。”
陈东起身走到门口。
“等等。”
陈东回头，金花问道：“宝总最近做生意有什么心得，不妨跟我讲讲？”
“可以。”
陈东重新坐回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认真，陈东讲，金科听，偶尔发问。
夕阳西下，汪小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陈东已经离开，看到金科长一个人走神，蹑手蹑脚走到跟前，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金科长。
“小汪？”金科长看看门外，此时已经没有人了。
“打过下班铃了吗？”金科长浑然未觉时间的流逝，看到汪小姐点头，她揉着眉梢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汪小姐绕到金科长身后，帮金科长按摩太阳穴，说道：“师父还没走，我等等师父，我们一起回去。”
金科长回头看向懂事的汪小姐，想到刚才宝总的话，忍不住说道：“小汪，你要帮师父争口气，好好在27号干下去，你能做到吗？”
汪小姐的脸庞在夕阳的阴影中犹豫不决，她早就知道，宝总的身份不可能让她在27号长期干下去。
她甚至曾经跟宝总说过，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她就辞职。
但是看着师父疲惫而期待的目光，她却给不出那个心里的答案了。
“算了。”金科长摇摇头道：“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做。”
金科长说完便低下头，拿出一份上面交给她的谈判文件看起来。
夕阳终于落下，办公室里却灯火长明。
金科长再次抬起头时，身边已经没有人在了，桌角的玻璃杯中却多了一杯温热的水。
她关掉灯，独自离开了27号。
到了楼下，却在长椅上看到了一抹红色。
“小汪。”
汪小姐揉揉眼睛，站起来开心问道：“师父忙完啦？”
“不是让你走吗？”金科长皱眉问道：“睡在这里也不怕感冒。”
“没事的。”汪小姐笑嘻嘻地道：“宝总最近一直在忙着凌风汽车和沪联商厦的上市，我下班了也没地方去，不如陪着师父。”
“原来是宝总没时间，我说呢。”金科长面露不满。
“不是呀，以前都是为了27号的单子才去找宝总的，师父你可不能误会我。”汪小姐撒娇道。
金科长收敛笑意，这次是肉笑皮不笑了。
第二天一早，金科长突然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人事安排。
27号风头无限的汪小姐不知为何，竟然被下放到了YP区的一个仓库，美其名曰实习。
第126章 不要太跳
汪小姐下放去工厂，有人欢喜有人愁，原本三羊的工作移交给了梅萍，梅萍当然喜不自胜。
对她来讲，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金科长交代完事情，梅萍马不停蹄地来到和平饭店，整理整理衣服敲响了房门。
“请进。”
梅萍走进屋里，心中忐忑，她突然想到，要是宝总误会是她梅萍害汪小姐被下放到工厂里的，那宝总不可能跟她谈生意的。
走进房间，令她惊讶的是宝总和爷叔都在，还有宝珍证券的陈珍小姐。
看到她进来，陈东温和的笑着，并没有摆什么脸色，他对梅萍的看法并不低，一个愿意努力的小职员，就是长得不讨喜，没人支持她，做事还是用心的。
就是心态不好，汪小姐把她当朋友，她拿不到宝总的大单，就暗戳戳的举报了汪小姐，害得汪小姐最后黯然离开了27号。
不过现在陈东对这些已经看的很淡了，他也不像原本的宝总耍小孩脾气，梅萍这个人他不打算料理，交给实习归来的汪小姐最好，到时候是生是死，就看汪小姐自己怎么想了。
“宝总好。”梅萍姿态放得很低，和三人一一问好，梅萍和爷叔笑着点点头，没有人先开口，都等宝总表态。
陈东伸手道：“做吧，汪小姐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以后梅萍小姐负责宝珠外贸的单子，希望梅萍小姐多费心。”
梅萍受宠若惊，面对汪小姐她可以心存不满，但是对宝总这样的大人物，她心里只有敬畏。
宝总这么给面子，她心里的惶然消散，摆手道：“谢谢宝总，不用了，我们科长让我来接手汪小姐留下的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找爷叔对接一下就行，现在宝珠在苏联的单子和雪绒的出口是金科长一手打理的，汪小姐最近跟的大单只有苹果牛仔裤和三羊牌T恤，相信梅萍小姐能处理好这些。”
陈东说完起身，说道：“我还有事体，你和爷叔聊。”
梅萍千恩万谢的送陈东出门，之后又折返回来，恭敬的道：“爷叔，我第一次接手这些事体，有做不好的地方，请你多提点。”
“梅萍小姐太谦虚了，汪小姐在27号的时候就经常跟我和宝总讲，梅萍小姐做事认真，这次去工厂锻炼之前汪小姐就跟我们推荐过你，我还是很相信汪小姐的眼光的。”爷叔笑眯眯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