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心态,显然十分合格。
若论画画的功底老实说,论起栩栩如生、格外传神的能耐,他还不如大王赏赐的十名玉人中善画的那一位。
但,他画的精准。
草图上,凭自己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他就已经大约画出了雏形。
而拿到她的参考图后,他又在缣帛的另一侧重新画了一张
那一张图的详细程度,只看医明问了名字后立刻就反应过来,就知道该有多精准啊!
秦时也非常满意,此刻毫不吝惜地鼓掌:“画的很好!”
善画的人不少,但这种能这么精准的把控她所描述物品的能耐,就堪称十分少有了。
因而她兑现承诺:“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负责墨所制出一切成果,他的一应事务,是赏是罚,一饮一食,全都由你来安排。”
辛迅速握紧了拳头。
“二,来我身边,记录我所要做出的一切,包括这样仅凭猜测就要画图。”
她看着对方:“你要选哪个呢?”
这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是永远做一名罪役,还是……
辛在袖袍中按住自己颤抖的手。
他知道,若这次不能把握机会,那他跟墨会错过太多。
因而辛大胆抬头,直视秦时:“敢问贵人,不可以两样都做吗?”
秦时笑起来:“两样都做?”
“是。”辛再次拱手:“墨一旦有了想做的事物,便会废寝忘食,专心致志。”
论古代技术与工具的生产力,想要做出一样稍精巧些的东西,最低没有三五个时辰根本完不成。
那在这等待的期间,他就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吗?
因而此刻,他的神采也越发坚定。
“似墨那样的人,便是小人在他身边日日照看,恐也做不得什么……而秦君眼下,或许正需要罪役如今的本领。”
秦时顿时莞尔。
“你有些贪心啊。”
但是,她喜欢这种能掌握的贪心。
此刻便挥挥手:“日后,你就留在咸阳宫偏殿,等待墨的工作完成。”
“但是……”
秦时的笑意微微收敛:“墨要做的有些东西,只有不识字才能做得好辛,但愿你有分寸,才不至叫我无人可用。”
黑目是人形复印机,但是想要实践,依旧还需要工人。
辛瞬间提心吊胆起来。
而后他郑重拱手低头:
“从今往后,小人不会再接近墨的制台一步。”
秦时莞尔,倒也不必,更多时候墨还是需要搞些发明的,只偶尔需要配合黑目。
如此这般,皆大欢喜。
而秦时也终于想起来眼下急需要做的东西
“此物乃耕地所用,名为,曲辕犁。”
十月新年,而后尽可能推广全国,恰恰能赶上冬日翻地整地。
那个,月票,想进前十,行不行啊?
【在古代,参考 b站 up主肖一丁的理论,以及一些资料,不管是手搓青霉素还是手术剖宫取子,都是难以达成的(中医有古老手术的记录,但那些跟剖宫取子又不一样)】
产钳从17世纪钱伯伦家族发明,又保密了一个世纪。而它普及后,难产死亡率从 30%降低到 5%。
虽然冷门,却也当真能救命。
第124章驿亭闲谈
秦王衡二十三年,桂月初。
此刻距离东郡坠星之奏,已足足有五日的光阴了。
宽敞无人的东方道上,中间处的王道马蹄不可轻踏。传令官带着大队人马骏马飞驰,规矩行走在驰道一侧。
穿行在每隔三丈一棵的青松下,暑热的风吹着他干涸的嘴唇,传令官心内也同样焦灼如焚。
王令三日必达,如今已经是第二日的深夜了。
他沿途手持密令,经过函谷关、洛阳、孟津……而今,终于要到东郡了!
但在此之前……
“吁”
他放松掌控,令疲惫的马儿也渐渐缓下来,而后手指前方的驿亭:“休整半个时辰,饮食换马。”
众将士们欣然应诺,而后赶紧踢踢踏踏,向着前方灯火而去。
这鬼天气实在太热,骏马飞驰不得拖延,因而每30里一个驿亭,他们每经过二三个,便不得不重新换马。
如此,方能日行四百里,使得大王的政令畅行无阻。
“为王传令,快速速与我等换马,再送些吃的来。”
驿亭并不崭新,甚至有些简陋,篝火架在墙上闪闪烁烁,一如上上下下战战兢兢的心。
年迈的亭长迅速起身,一一验看过公文,而后催着厨房。
不多时,便有人将马匹迁到后院,而后迅速装备马鞍,喂水喂豆喂盐。
前院处,也有人迅速端上一盆蒸粟饭,又一盆水煮葵菜,因传令官军爵不低,还额外供应了半盆豆酱。
亭长殷殷劝道:“诸位请用。”
直到此时,身着皮甲的军士们才松缓下来,而后盯着粟饭骂骂咧咧:“累了一天了,这点饭食填的什么鸟肚肠!”
“正是!可惜王令在身,否则趁夜去林中打一些肉味也好。”
“咱们自己打的,还是腥骚难咬些。我曾听兄弟言,在咸阳宫曾被赐下一碗炙肉,那猪豚幼年时便被劁过,肉质较之咱们吃的好上不少呢。”
倘若秦时听见,恐怕要不甚赞同了。
因为如今虽已经有了系统的劁猪养殖经验,但因为品种未经驯化,其实猪肉本质仍不够细嫩无异味。
不过对于如今的普通人们来说,已然是无上美味了。
这话一说,大伙儿都觉得口水泛滥。
然而凭他们的军爵等级,一人每天只四斤粟米,
倘若后世人知道,恐怕要惊呼一声:四斤粟米!
小米四斤一天怎么吃的完啊?
而且粗粮,又营养又饱腹,多健康呀!
但在如今,这粟还带着些许壳子沙砾的重量。
而且,急行军路途中热量消耗本就庞大,这4斤粟米,可是没有油盐配置的!
唯一算得上含盐分的,便是大家凑在一起吃的那半盆豆酱了。
这东西蒸煮后在高强度运动后并不如何顶饱,哐哐两碗配着蒸菜煮菜吃下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又腹鸣如鼓。
但。
反正日日都是这么过来的,有军爵的伙食总比之前要好出不少吧?
大家埋怨着,却也吃得甚香。
亭长见众人吃得香,想了想,又额外配了盘腌薤。
传令官大大咧咧道了谢,而后忍不住问道:“这里距东郡再有两个驿亭便到了吧?”
亭长点头:“正是。”
大伙儿见有了话聊,便也七嘴八舌接了起来:“过了函谷关,这一路可真富庶!”
“正是!跟咱们咸阳不同,这里大片平原沃野,倘若不服兵役,一年不知要收几石粟米麦粉。”
“听说这里的土地也肥沃些……”
“若非如此,听说先头周朝的时候,武王伐纣之后明明定都在咱们咸阳附近,后来又转到洛邑了……”
“洛邑太平了,打起仗来不好防守……”
“嘿!六国都已被我秦国踏平,还打什么仗?若是家住洛邑,岂不是分的田亩也在此处?这可是上等地!”
“我不要,我家祖祖辈辈都在咸阳……”
“哟,咱哥俩当年逃荒的时候可离东郡不远啊……”
大家东一嘴西一嘴,学着那些从贵人们嘴里零碎听来的知识,聊得倒也颇为热闹。
亭长默默听着,听他们提起东郡,便想起之前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此刻忍不住心头哆嗦起来:
“诸位大人来,莫非是为了,为了……”
他指了指天上。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传令官却笑了起来:“莫慌。”
秦国出了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且上天示警如此凶险
什么【秦王死而地分】,消息在底下传的那么可怕,他接令整装待发时,已然觉得小命不保,恐怕稍有不测便要被大王随口令下杀的人头滚滚。
却未曾想,只稍待了半个时辰,御史大夫便带了新的王令前来。
不仅不觉得如何愤怒,反而还能感受到两分轻松与欢喜来!
这倒奇了怪了。
大王竟能忍下此事,视而不见么?
他不知王令具体内容,一应书简都封存在随身行李当中,寸步不离。
但不管怎样,大王开怀总是好事。
若非如此,他们这群人如今恐怕也要战战兢兢了,哪还有功夫在这里抱怨吃食。
他的情绪很快也让亭长放松下来,但随后却又心头揪紧:
“听说东郡那处,至今还未查出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