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顶花冠啊……
饶是秦时自认审美比不过服彩,也仍是要问问:“戴这样的发冠,是不是衣服要穿素色才好?”
服彩也满心激动:
“不仅要素色,且还不要别的装饰。”
否则多一分显得累赘,少一分不够大气!
啊呀!这正跟她要裁制的黑色衣衫相配啊!她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再多看,急匆匆又退下了。
而秦时收下赏赐,此刻正拿着它爱不释手地看时,却听医明前来:
“秦君,太医院处,罪役辛求见。”
她一愣:“辛……不是还在病重?”
她是有许多事要做,但不至于压榨人到这个地步啊!
医明仍是回禀:“他昨日便退热了,今日一番休养,精神尚算不错,膝盖的伤也正在痊愈。”
“因此,听闻秦君有命,便第一时间前来拜见主君。”
似他这等人,在铁官工坊缺医少药都能熬过去,如今有食有药能歇息,自然越发能显出精神来。
如今大好机会,辛原本应该抓住机会,好好修复身体。但他深知贵人的垂青,向来并不会等待许久。
他现在要做的,是第一时间让贵人用上。
或者,记住自己的有用。
因而哪怕膝盖的伤处仍旧痛楚,辛却也仍然叫人搀扶着,一路来到了南宫。
但这些打算,秦时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对方既然带病想见,那定然也有一些好结果导向的筹码。
她沉吟一瞬:“既如此,允他来见吧。”
……
辛很快就被带上了殿。
如今已入暮夜,南宫处的人鱼油灯火灿灿,与殿内幽幽凉气交织,过于明亮和舒适的环境,都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而后立刻下跪:
“罪役辛,拜见贵人。”
手触地面时,同样青石板是冰凉的。
他心中再次庆幸如今的冰,都是冬日才采集切割,而后千里迢迢运到咸阳宫冰窖中的,其实量没有那么大,也不会用之不竭。
可这位贵人此处的宫殿,明明四处蒲苇帘还在因外头蒸腾的热风而微微拂动,殿内却格外清凉按这个用冰的量,定然十分得大王信重!
想到此,他不由也头触地面,信心大增。
而秦时看他一眼:“起来吧给他备椅子。”
辛的膝盖前几日都要跪废了,但罪役身份却又让他面见贵人时,必须跪下。
再这么折腾下去,秦时身边的全能秘书不一定有,轮椅秘书,恐怕姬衡第一时间会忍不了了。
侍从们迅速抬来南宫渐渐增多的座椅,搀扶他坐在上面,辛从未有过这样古怪的坐具,哪怕他还没有问罪时也未曾见过。
此刻,刺痛的膝盖终于微微放松。
他额头有着涔涔汗水,姿态却仍旧努力从容:
“多谢贵人。”
秦时看着他大约是被侍从打理过,他如今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整个人的情形却已不复当日落魄与狼狈。
仔细看时,竟还有两分书卷气。
“你急着求见我,所为何事?”她缓缓问道。
辛拱手低头:“回贵人,小人只是膝盖有损,仍能执笔书画,为贵人办事还请贵人吩咐。”
否则他这样的罪役,日日安躺太医院中,实在坐立不安,内心焦灼。
还有墨……墨他那样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他当初瞧对方赤子心性,因而没有下狠心教导。
如今,却已然放心不下了。
秦时笑起来:“你是在担心墨是吧?”
她看起来格外温和,与那日在铁官工坊所见又有不同。
但辛从不敢揣测上位者的心思,因为生杀予夺,也常在他们的玩笑之间。
因而只重重低头。
秦时却不在意,只是吩咐道:“给他备桌子,笔墨缣帛。”
而后才道:“墨说你尤擅书画,又略通工匠事。他之所想,借由你之手笔,尽能呈现于纸张。”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简单描述一物,由你来试着能不能画出来吧。”
“若当真能画出来,那你的选择,就要多出很多了。”
贵人有吩咐,自然也是给予机会。
辛看着静静在自己面前展开的布帛,此刻拿起毛笔,却并未第一时间提笔蘸墨,只稳稳说道:
“请贵人吩咐。”
一时间,秦时心中有千万种要做的物品,但她思来想去,第一件要做的,却与自己本来的想法八竿子打不着。
但,就是这个了。
“这样东西我先简单描述,若是形容不精准,我也先草草画上一张,你来做参考像一柄巨大剪刀,但前端却不锐利,更像是羹勺那样宽大,微微向内凹陷……”
这描述的略有些笼统,但辅助着秦时并不精湛的画技,关键部位却也表现的明明白白。
辛在刚听时,确实眉头紧蹙,十分难拿捏。
但看到她画的那张图后,却立刻提笔蘸墨:
“辛暂且一试。”
虽然身上苦痛,重病刚退,但他持笔的手却稳稳的,龙蛇舞就,顺畅自然。
只偶尔又在某处补充描画,不多时,一张简略的图便在缣帛上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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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助产之物
只是……
这东西实在怪模怪样,像是夹子,却不知应夹取什么。
莫非是要夹取炉中铁块么?
可这么短,又似乎两只夹子能分开……
并没有比如今铁匠们的工具好用。
辛不解道:“敢问此物何用?若是知道用处,罪役说不得能画的更精准些。”
“这个啊……”秦时看着他绢帛上的那幅实在没什么美感的器械图,而后微微一笑:“医明,你也来看看。”
辛神色一动。
以【医】做姓,需得是医家有大成之人方有资格,而这样的人不随侍在秦王衡身边,却来服侍眼前贵人……
他跟墨不同,谁能给墨一顿饱饭,他就能认认真真跟着谁,脑子里绝不多思考一点。
但他却是已经习惯从万千条消息中剥出对自己有用的,然后在夹缝中艰难生存。
就像此时此刻,他对眼前这位贵人的受宠信程度猜测,又狠狠上了一个台阶。
而一旁,医明已经跟着走过来,接过侍女手中递来的缣帛,而后皱了眉头:
“秦君让我来看,那定然是对医道有助之物,只奴婢才疏学浅,实在猜不出它的用处。”
秦时却有些恍惚。
现如今还有若干重要前置物品未能制作出来,这东西她本没想现在画的。可刚刚那一瞬间,脑子里自然而然想出的就是此物。
就当是玄学的天意吧。
她微笑点头:“你猜的没错,此物于医道有大用,对医女们也格外有用。”
“它的名字,叫做助产钳。”
“助产钳……”
医明喃喃说着,而后眼中迸发出灼灼神采:
“秦君,此物当真是……”
她又抖了抖手中缣帛,上头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可她却恨不得要将实物从中抖下来了。
秦时点头:“是。”
这样东西,她原本想在百炼钢技术趋近成熟时再拿出来。
因为现在的锻铁技术并不能做到不锈不腐,因而若当真做出产钳来使用,一旦消毒不当,难保会有铁锈以及金属等物污染。
可刚刚福至心灵时她却想了:
以如今的大环境,科技再怎么发达,剖宫取子也仍是妄想,偏偏秦国因为服兵役制度,又连年征战,已经越来越多的未成丁的男子、未发育好的女子踏入了婚姻,又急匆匆产子。
过于繁重的劳动,营养不良的身体,未展开的骨盆,未发育成熟的胞宫……
这使得如今女子在生育时十分难过鬼门关。
因而今天她阴错阳差想到这个,哪怕一时不用铁做,而选上好且质地坚硬的木头仔细打磨,每次煮沸暴晒……
也或许能挽救一二性命呢?
她不是医学生,因而只能提出设想。
真正验证、实施以及一步步调整,还得靠医明这样的专业人士。
比如如今,她只说出一个名字,辛仍是一头雾水,医明却立刻想到了。
而后她看着秦时,第一次那么激动:“奴婢想立时召木工前来试做!敢问秦君,可有详细尺寸吗?”
秦时点头:“我来帮你填上但,略小些的也多做几个尺寸一一尝试。”
“是!”医明心思焦灼,只恨不得立刻拿到实物,然后冲去太医院与各位前辈同僚自信讨论一番……
秦君说得那样随意又轻描淡写,但在她们医者手上,此物若成,确确实实能活人性命!
而等她退下后,秦时仔细观察辛的神色
他大约已经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此刻神色略有些窘迫不安。但却很快又镇定下来,仿佛只是画了平平无奇一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