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不是为了什么公平正义,只是为自己差点害自己落水出一口恶气。
这么长的豪华大巴,车里肯定还有人,那人一转身,天窗里探出一根霰弹枪管,轰地一声将那人胸膛打得血肉模糊,尸体摔入水中。
接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天窗里爬出来,他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大声咒骂着连续开火,将车顶的老米一一击毙。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怒火已经冲塌了他的理智,居然又向水中的老米开火,一个紧抱钢梁的老米头部中弹,松脱后消失在洪流之中。
他还想继续开火,危急时刻,一个老米主动放手,同样被洪水冲走。
还有一个老米缩进水下,打算利用水深挡住子弹。
年轻人扣下扳机,枪却没响。
他不依不饶,迅速装填子弹,向水中连开几枪之后,又把枪口对准钢架上方。
欧扬心头一凛,抄起171打了个利落的短点射,年轻人身中数弹,霰弹枪脱手,一头栽进水里。
朱一鸣和江雨薇一齐看向欧扬,却什么都没说。
欧扬打心眼里不想,但年轻人已经失去理智,他不死谁死?
况且害死老白男的只有一个老米,其他人不过是无辜受了牵连。
现场的幸存者,同样对欧扬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没几个人身上带着枪,若不是欧扬,说不好谁是下一个受害者。
洪水却越来越狂暴,大巴车被水流死死压在钢架上,
停在桥上的其他车辆也被洪水冲走,有的翻倒之后被钢架拦住,也有的穿过钢架之间的空隙消失不见。
就连沉重的越野房车都被水流推动,卡在两根钢梁之间。
水面已经淹到车窗的位置!
车灯渐次熄灭,桥面重归黑暗,只有大巴车尾,还有一点幽暗的绿光,犹如来自地狱的鬼火。
欧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语望苍天。
这雨,到底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咚
欧扬屁股底下传来剧烈的震颤,坚固的钢架猛然晃了一下,两个没有防备的老米惨叫着掉进水里。
更可怕的是,黑暗中居然传来钢铁变形的声音,屁股底下的钢梁,似乎有一点倾斜!
欧扬脸色大变,出什么事了?
“朱一鸣,朱一鸣,你有没有事”他放声大喊。
“我没事!”
“江雨薇,江雨薇”
“我也没事!”
欧扬拼尽全力大吼:“抱紧钢梁,抱紧钢梁”
此时此刻,钢架是唯一的生还希望,不用他提醒,朱、江二人也直抱紧钢梁,不敢有半点松懈。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洪水的威力,仅仅几分钟后,钢架在撞击声中猛烈摇晃,欧扬只觉得身下传来一股巨力,身不由己地弹向空中。
他拼命挥舞双手,一巴掌拍在钢梁上却没能抓住,却只有指尖轻轻碰触一下,噗通一声摔进水里。
完了!
欧扬心如死灰。
但他立刻感觉到腰间被绳索勒紧,全身更是被洪水猛烈冲刷,每一寸皮肤都承受着难以抵抗的巨大冲击。
还有希望!
死灰中骤然爆起一朵火花,欧扬一把捞住腰间的绳索,两只胳膊全力拉拽,将自己提出水面。
就在出水的一瞬间,一股巨力陡然将他提向上方,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欧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
咔嚓一声脆响,一道闪电照亮天地。
欧扬看到头顶一道钢梁越来越近,闪电消失的时候,已经近在眼前。
他全凭本能张开四肢,整个人撞在钢梁上,疼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欧扬抱住钢梁死不松手,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他这才发现,腰间的绳索越勒越紧,都快把腰勒断了。
黑暗中看不清发生什么,欧扬顺着绳索摸到钢梁,发现钢梁另一侧的绳索绷得笔直,而且不断地摇晃。
不好,朱一鸣和江雨薇也落水了!
欧扬在钢梁的这一边,朱、江二人在另一边,刚刚是两个人的体重加在一起,才把他从水里提出来!
欧扬很想翻身坐起来,找个更结实的位置,用更适合发力的姿势把同伴拽回来,哪怕只找到一个横杈也好。
可实在是太黑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得多长时间,才能摸到合适的位置。
朱一鸣和江雨薇根本等不起!
欧扬扯住绳索,想把人拉回来,可他还倒挂在钢梁下面,这个姿势根本没办法发力,一点都拽不动。
没时间犹豫,他把心一横解开背带,任由沉重的背包落入水中。
背包虽然重要,但该扔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
欧扬一把抓住绳索,奋力拉扯的同时,身体以钢梁下方钻过去,等人坐到钢梁上,绳索也在钢梁绕了一圈。
浸湿的绳索摩擦力极大,别看只是一圈,拉扯的力量却降低一大半!
欧扬澉解开腰间的绳索,只能拽住了拼命往回拉,可两个人的体重再加上水流的冲击,力量不是一点半点的大,绳索一个劲地打滑,磨得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一边拉一边吼:“背包不要了,背包不要了”
人在湍急的水中,哪怕身上只有一件衣服,也会产生巨大的阻力。
或许是听见了吼声,欧扬手里的绳索忽然轻了不少。
他立刻加一把劲儿,终于将绳索一寸一寸地拽回来。
冰冷的雨水不停落下,欧扬浑身冰凉,双手渐渐麻木,几乎失去知觉,全凭一股心气支撑,不断将绳索往回拉。
二十米长的绳索,江雨薇在中最间,他在心里默数到十八下,摸到的终于不再是绳索,而是浸湿的衣服。
欧扬摸索着把她放在钢梁上:“江雨薇,江雨薇!”
“没事,我没事!”江雨薇紧紧抱住狭窄的钢梁,一动都不敢动。
绳索没想象中那么长,她根本没落进水里,而是一直吊在半空。
欧扬把收回来的绳索缠在梁上,继续拽朱一鸣。
只剩下一个人就轻松多了,没多一会儿就把人扯了上来,可不管欧扬怎么叫,朱一鸣都没有半点回应。
坏了!
欧扬赶紧把朱一鸣横放在自己腿上,抡起巴掌猛拍后背,手指一通乱抠,控出口鼻中的泥水。
然后立刻把人翻过来,一只胳膊托住后背,另一只手猛按前胸。
这不是正确的胸外按压,可钢梁上根本没有平躺的条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不对,其实可以!
欧扬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以极其粗暴的动作将朱一鸣平放在钢梁上,用绳索胡乱缠了几道权当固定,捏开朱一鸣紧闭的嘴,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凑上去,嘴对嘴连吹两口气,单手压在朱一鸣胸前,心里唱着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跟着节拍用力按压胸膛。
欧扬的姿势非常别扭,但他的力量弥补了位置的影响,每一次都能按下五厘米。
唱到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时,朱一鸣终于有了动静,哇地吐出一大口泥水,接着不停地咳嗽,咳完后终于恢复自主呼吸。
欧扬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虚脱:“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闪电划破夜空,江雨薇恰好看到欧扬俯身,两个大男人亲在一起的景象。
短暂的光明迅速被黑暗吞噬,就连视网膜上的视觉残留也慢慢消失,然而这一幕却悄然印在江雨薇心底。
第160章 风雨中的宁静
大雨依旧,欧扬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好,这是失温的前兆!
人是恒温动物,一旦体温过低,就会出现剧烈寒战、多尿、判断力下降等一系列生理反应。
若不能及时恢复体温,还会出现心率失常、呼吸减慢、精神错乱等严重反应!
不仅如此,三人身下的钢梁,也有一些倾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钢架肯定出了大问题!
欧扬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朱一鸣的胸口,触手一片冰凉:“江、江雨薇,你冷、冷不冷!”
江雨薇上下牙一个劲地打架:“冷!”
此时此地,她无比期待温暖的浴缸,或是一堆燃烧的篝火。
“必、必须保持体温,否则必死无疑!”欧扬骑着钢梁,往前挪了挪,将朱一鸣扶起来抱在怀里,边摸索边问,“手电,有没有手电?”
他自己的压根儿不知道掉哪去了,朱一鸣身上也没摸到。
黑暗中传来江雨薇压抑的回答:“不、不见了!”
欧扬心头一沉:“朱一鸣,朱一鸣你怎么样,自己能动吗?”
他能感觉到朱一鸣的心跳,却听不到他的回答。
欧扬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趁着还有体力尽快脱身:“江雨薇,你就坐在这儿别动,看住朱一鸣等着我,千万等我,知道不?”
江雨薇用力点头:“知道!”
欧扬稳了稳心神,摸索着转了个身,手脚并用挪往大巴车方向。
天降大雨洪水滔滔,除去钢架,就只有大巴车可以落脚。
漆黑的雨夜之中,大巴车尾那一点幽绿的光芒,好似一座灯塔,为欧扬指引前进的方向!
时间紧迫,欧扬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沿着扭曲的钢架一路前行,连续越过四道钢梁,成功抵达大巴车上方!
他马上把登山绳系在钢梁上,拽着绳索滑到车顶。
双脚触及车顶的一瞬间,欧扬双腿一软,差点摔进水里。
欧扬扶住钢梁,从天窗进入车内。
车中的情况比想象中好得多,水面只到大腿中部,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飘在水里。
再看车外,来自上游的水已经淹到车窗下方,隐约可以看到水流不断冲刷车窗,却没有一滴水从窗缝渗入车内。
下游方向的情况就好多了,水面至少还得再涨二十多公分,才有机会触摸车窗。
那个发光的小玩意也不是什么氛围灯,而是一支荧光棒!
除去已经点亮那支,还有不少飘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