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雨衣根本就不管用,欧扬却不敢有半点怠慢,迅速冲向桥边,趴在护栏上往下看,汹涌的洪流自桥下穿过,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响。
速度超出意料的快!
姥姥个孙子,居然是下游!
欧扬立刻回身,冲向桥的另一边。
房车里,朱一鸣和江雨薇趴在窗上,最初还能看到欧扬的身影,可一转眼人就消失在黑暗里。
“欧扬不会有事吧?”江雨薇担心地问。
“应该……肯定不会!”朱一鸣心里没底,把心一横就要开车门,“我看看去!”
“别去!”江雨薇赶紧阻止,“冷静,别自找麻烦!”
电影电视里,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是一波波地出去,然后一波波地完蛋。
从感情上说,朱一鸣的想法没错,可是从实际上讲,留下才是正确的选择。
退一万步讲,如果欧扬都不行,加上一个朱一鸣,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朱一鸣急了:“我没你那么冷静……”
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在车前一闪而过。
朱一鸣愣住了:“欧扬?”
“是欧扬,是他!”江雨薇肯定地说。
说话间,欧扬的身影出现在大巴车的灯光之中,又迅速脱离灯光的范围,两个人穷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个趴在桥边的影子。
朱一鸣疑惑地问:“他看什么呢?”
“不知道!”江雨薇同样好奇。
桥边,欧扬俯视桥下的洪流,水面已经没过桥墩,隆起的浪头不断撞击桥边,用不了多长时间,洪水就会淹没桥面!
黑暗中一声闷响,脚下的桥面颤了几颤,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桥上。
欧扬本就忐忑的心脏一下子冲到嗓子眼。
不好,危险!
他撒腿就往回跑,一个箭步蹿到车上:“走走走,拿背包雨衣,快走!”
话音未落,已经把包背在身后。
朱一鸣和江雨薇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欧扬这副样子,一定是情况严重到一定程度!
两个人立刻翻出雨衣穿在身上,带好背包下车。
欧扬迅速熄火锁门,仔细拿好车钥匙,然后从包里翻了一根登山绳,一头系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系在朱一鸣身上,江雨薇系在两人中间。
“跟我来!”
“去哪儿?”朱一鸣扯开嗓子大喊。
欧扬一指钢架:“往上爬!”
三个人迅速赶到桥头,欧扬第一个爬上斜梁,江雨薇紧随其后,最后是朱一鸣。
钢架的宽度只有三十公分左右,被大雨浇得又湿又滑,好在坡度不大,勉强还能爬上去。
天气好的时候,爬钢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可是如今这个时候,每一步都异常艰辛。
最前面的欧扬用上了攀岩的技巧,每一次只挪动一只脚或一只手,可为了克服湿滑,每一个动作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爬得异常稳健。
中间的江雨薇就不行了,一路上跌跌撞撞,爬三步滑两步,全靠腰间的绳子带着动,否则根本爬不上去。
朱一鸣只比江雨薇强那么一点,还因为太着急滑了一下,整个人摔在钢架上,要不是双手死死扣住钢梁,非掉下去不可。
他先用膝盖后用腿,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想继续前进的时候,却发现指尖传来剧烈的疼痛。
拿到眼前一看,指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轻轻一碰,钻心地疼。
朱一鸣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松懈,更不能留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方。他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疼不疼,猛一咬牙,强忍剧痛扣住钢梁,继续往上爬。
三个人的行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些老米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跟着往钢架上爬。
也有老米觉得一旦大桥垮塌,桥面和梁架根本没区别,干脆躺平留在桥上。
还有一部分人觉得钢架上更不安全。
更有一些老米,不顾一切地抢占车辆。
只有百多米长的大桥上,众多老米上演了一场场混乱到极点的人间悲喜剧。
这时欧扬已经率先爬上钢架,找了个T字连接坐了下来。
他的脑袋、袖口和裤子早就湿透了,阵阵寒意透进皮肤,可劲儿往骨头缝里钻。
只有上半身勉强没被大雨淋湿,还能保存一点点温暖。
欧扬顾不上自身的狼狈,拽住被雨水浸透的绳子,一口气把江雨薇和朱一鸣拉上来。
他们俩也好不到哪儿去,若不是身上套着雨衣,怕是早就浑身湿透,冷入骨髓。
朱一鸣本想寻求同伴帮助,可钢架上太窄太滑,犹豫了一下放弃救援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掏出急救包,摸了个创可贴粘住伤口。
又一道闪电炸开,欧扬恰好看到一群老米排成一行,正攀着钢梁奋力往上爬。
扭头看另一侧,同样一排老米。
桥的另一端距离太远,看不到那边究竟什么情况,想必也是一样。
然而这些人既没有过人的体力,也没有同伴的照顾,比起朱、江二人吃力得多!
斜梁中断,一个老米脚下一滑,一脚踹在后面毫无防备的同伴身上。
前面那个稳住了没掉下去,后面那个却一声惊叫滑下去,排在他后面的老米全都跟着倒了霉,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掉下去。
运气好的只是蹭破点皮,扭伤个脚。运气不好的直接从斜梁上坠下去,摔在桥上没了动静。
第159章 人贱如蚁
事出突然,斜梁上的老米都不敢动了,个个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片刻后,众人终于认清现实,一些人继续往上爬,另一些人打起了退堂鼓,却又因为后面有人退不下去,一些人为了避开挡路的同伴,不得不挪到横梁上。
狭窄的钢梁上同样上演了一轮争执和混乱。
再看另一边,留在桥上的老米不约而同地聚拢在豪华大巴左右,一些人猛拍车门,试图进入车中,可车里半点回应都没有。
另一些人干脆爬到车顶。
那里有个观景平台,一群老米挤在一起,勉强从同伴的身上获取一点点有限温暖。
也有几个老米往越野房车上爬,可看看越野房车的高度,再看看豪华大巴的高度,立刻移情别恋。
此时此刻,不论身在何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充满惶恐不安,就连已经在钢架上立足的欧扬等人,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天地,欧扬愕然看到,视线之内已是一片汪洋,只有大桥孤伶伶地探出水面,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
渺小、飘摇、岌岌可危。
欧扬的心脏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心底忽然生出阵阵无力和绝望。
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在自然伟力造就的天灾面前,和一群蚂蚁,一撮灰尘没有任何区别。
欧扬从不信奉仙神,可在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向所有知道或不知道的神明虔诚祈祷。
朱一鸣和江雨薇也好不到哪儿去,心惊胆战六神无主。
洪水还在上涨,水面高度超过大桥底面,汹涌的洪流持续冲击桥面,桥下的轰鸣陡然加剧。
片刻后,洪水冲上大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淹没桥面。
还在桥上的人全都慌了,有的拼命往大巴方向跑,有的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也有的抱住钢架死不松手。
目光所及,一片混乱。
欧、朱、江心里一阵后怕。
原本打算放弃攀爬的老米都不吱声了,个个拼了命的往上爬。
但越是着急就越是出事,一个老米失手坠落,掉进水里打了个旋,眨眼间没了影子。
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个个心惊胆战。
一些人干脆抱住钢梁留在原地,另一些老米恰恰相反,跟打了鸡血似的,没几下就爬上来,各自寻找栖身之处。
有人想往三人组身边凑,欧扬二话不说掏出枪来,朝天连放三枪再指住那人:“滚!”
他才不管那些老米有意还是无意,都特么滚得越远越好。
朱一鸣和江雨薇,也都警惕地取出武器。
那几个老米识相地挪到其他方向,其他人也不敢再往这边凑。
洪水上涨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得多,没多一会儿就没过小腿,而且水流的速度非常快,冲得人站都站不稳,必须扶住钢架才能勉强行动。
桥身已经被洪水淹没,桥边的护栏只能看到一点,除此之外,就只有钢架还在水中屹立不倒。
低头往下看,水流快得出奇,令人有种眩晕的错觉。
众人心中顿生忐忑:这座桥还能坚持多久?
砰
黑暗中一声闷响,一截朽木撞坏护栏,怼在钢架转了个圈,把几个奔向大巴的老米撞倒在水里,又嗵地一声撞在大巴车上。
本就立足不稳的大巴车摇晃几下,车顶的老米厉声尖叫。
好在只是晃了几晃。
但那截朽木却在水流的冲击下,塞进了大巴车底!
水面继续上升,大巴车头忽然飘了起来,车头在水流的带动下横过桥面,重重撞向钢架,就像有个无形的巨人,握住车尾狠狠地挥了一下。
欧扬瞳孔暴缩,立刻伏身抱住钢梁:“小心”
轰
大巴侧面撞上钢架,车顶上的老米下饺子一样掉进水里,瞬间就被水流卷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有寥寥几人抓住车顶的边边角角,勉强留在上面。
还在桥上的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几个紧紧抱住钢梁的幸运儿,其余的老米全都被洪水卷走。
在欧扬等人眼中,前一刻桥上还有很多人,不过是一个浪头打过来,桥上的老米顷刻间全军覆没,只剩下几个抱着钢架的老米在洪流中苦苦挣扎。
洪水往上涨一点,他们就往上爬一点。
水中的每一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冲击,没多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只能赤着身体抱住钢梁。
大巴车顶只剩下四男一女,一共五个人,趁着大巴被钢架挡住,立刻找了一道斜梁往钢架上爬。
大巴车的天窗忽然打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老白男爬上车顶,车顶的老米顿时暴怒,连钢架也不上了,冲过去一脚就把中年老白踹进水里。
如果不是车里的人死活不肯开门,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落水?
身份、金钱、地位,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