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风时安如此批评,姜守轩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弟子的真气修行积累不够,而且,弟子即便穷尽物力,也未能寻到上等罡煞之气,只能寻到些许不入流的杂乱煞气。”
“你年少时不是想过参加武举?怎么?如今还想谋求自由身?”
风时安对此毫无意外,正统王朝,就应该有如此统治以及管控能力。
大雍王朝已近三百年,即便是当今皇帝老迈昏庸,可王朝权贵的统治阶层,也一定可以将大雍境内,能产中上乘罡煞之气的地界,牢牢地把握在手中。
若是连统治范围内的修行资源都把控不住,不能掌握于手中,还怎么称君做主?老老实实退位让贤才是正途。
人间是如此,龙宫亦是如此,云梦龙宫留下了育灵化生海,此乃云梦所辖水域范围内,所有水族生灵的晋升之阶,大雍王朝同样也开了文武科举,这是有资质而无根脚资源的底层寒门,为数不多且最大的上升途径。
“弟子的确谋划过武举,可便是入了朝堂,也难得上乘罡煞……”
说起此事,姜守轩也是满心抑郁,更有几分恼火。
以武举入朝,对于他这种出身的武夫而言,的确是最佳途径,可也只能得下等之气,若是想要品质更高的,那就必须得攀附权贵了。
可即便是与豪门做鹰犬,上乘罡煞,也几乎是毫无希望,那些权贵自己都不够分配,又会分与出身贫寒的武夫。
“你自有机缘,不必为此忧虑。”
风时安瞥了一眼青年的头顶气运,与他最初突破时变化不大,只不过赤气之柱粗了几分,可其赤虎狴犴之变,也只在这几年之间了。
这是只有人间才会出现的事情,短短几年便可使人脱胎换骨,龙宫之中,无论如何也见不到这等迅猛变化。
“机缘?!”
听见师父这等宽慰之言,又回想起老师昔日离去时,他看到的一幕,姜守轩眉间的郁气顿时便消了大半,不过还未等他高兴,便又听老师问道,
“我已经见过你收的弟子,资质不错,只是,你可知来历?”
“我收徒之后,遣人查访,可北境边关已破,许多消息都难以查明。
不过,北境云州,有一位霍姓鹰扬将军率军守城,死战不降,兽蛮大军攻城七日,这位霍将军及其亲兵,在城破之日,悉数战死,满城百姓皆被屠戮,无一幸存。”
姜守轩答道。
“这等身份,你也敢收为弟子?”
风时安不禁笑了。
不论这位鹰扬将军生前为人如何,又或者是与谁有何过节,在这等国战当中,以身殉国,还是在大雍全面失利的情况下,只要皇帝的脑子没坏掉,必然会将这位霍将军列为典型,追封授爵,荫庇子孙。
“天生武骨,此等资质,弟子实在是情不自禁。”
姜守轩答道。
“你可将《紫阳经》传下了?”
“弟子只教了打熬筋骨的篇章。”
“不必吝啬,待有机会,悉数传下吧,你谋求上乘罡煞的机缘,或许就在你的弟子身上。”
风时安负手而立,遥望远方,
“再过些时日,你便是想教也没机会了。”
“弟子遵命。”
姜守轩心中一动,垂首恭敬道。
“你也去修行吧,不必再操劳那些琐碎之事了,兰笙乐理会全权接管。”
“是。”
自风家老爷归来,永兴县遍地灾民之乱象,在短短几日便大为好转,一船接一船的粮食经由水运被送进城中,本地官府也是极为配合,立即公布了一系列垦荒安民的举措。
这自然不是风时安在管理,而是赶来的鲛人侍女操劳的结果,她们处理这等俗事,早已是得心应手,就不是四处借债,都在考虑卖身,迎娶大户嫡女的姜守轩能够比的。
风时安主要是在调教他的徒孙,这位有赤日镇山之象的稚子,天资确实非凡,滋补外用药物供养充足的情况下,武道修行,可谓是一日千里,端是非凡。
作为师父的姜守轩,看到自己捡到的弟子完全展露出的天资后,也不禁大受震撼,便是风时安,也为其进步之速所惊。
那最让风时安惊讶的是,此孺子的气运,每日都会厚上一分,一日一变,简直不讲道理。
第74章 星陨
“大雍嘉明九年,星陨坠地,落于城北风府花园,大约数围,重不可测。”
《永兴县志》
“这都不演了?”
站在陨坑边缘,风时安抬头看了看头顶星月高悬的清朗夜空,而后又低头看向脚下灼灼火气蒸腾的陨坑,不禁轻声轻语了一声。
这陨坑不大,不过是恰好将他这内宅花园毁伤殆尽,可玄奇的是,这星陨也只毁伤了内宅花园,内宅屋舍及外院,便是连片砖寸瓦都未被波及,坠落冲击,大多贯入地下。
至于伤亡,大概也只有花园土壤中的虫豸了,风府如今人口虽多,可内院只有风时安携两名侍女独居,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花园自是空无一人。
陨星坠落的响动,惊动了半座永兴县,可风府之外,纵使再是好奇,被惊醒者也只敢议论,无人敢前往窥探,越过风府门墙半步。
“师父!”
风府之内,姜守轩第一位赶到,只不过他刚刚赶到内外院分隔的门墙之时,站在入口处,看着眼前星火点点,犹在燃烧的深邃陨坑,当即目瞪口呆。
紧随姜守轩而至的,则是一位与成年壮汉身形相仿的少年,身长七尺,目光炯炯,眉眼间有一股非凡神气。
“师祖。”
在这两人之后,变换身形,化作风府大管家的卫江,也在悄无声息间,出现在风时安身侧,
“殿下。”
这位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苟言笑,行事一板一眼的神官,刚刚与风时安见礼,余光瞥见陨坑底部,依旧有残余火气蒸腾之物,顿时便是心神震动,难以控制情绪,
“这是!?”
不同于随风时安一同直击现场,却依旧是满眼好奇张望的兰笙乐理,作为云梦龙君钦点,遣派到风时安身旁的神官,卫江自然是有足够的眼界与认知,正因如此,他的神情也是现场最为夸张的,
“星辰铁,赤霄铜,天晶砂,太乙庚金,五行玄晶……”
卫江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陨坑底部的天坠之物,将辨认出来的材料逐一轻声念叨出来,身躯逐渐颤抖。
这赫然是一颗混杂了诸多灵金仙料的陨石。也无怪乎这位龙宫出生的神官为之震惊了,别说是他,即便是风时安,也只在归藏府的宝库中,看到过这等数量的宝料。
“别念了,这里可不是龙宫。”
看到情难自禁的卫江,风时安握住腰间的长生剑,朝府邸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提醒了一句。
“殿下恕罪,是臣失态了。”
得了提醒的卫江,猛然惊醒,连忙俯身告罪,可旋即还是满脸喜色,再度拜下,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得此天降机缘。”
此时的卫江,当真是被眼前的陨石震撼得无以未加,因为他本来是颇有不解的,不明白堂堂云梦龙子为什么要留在在人间之地,教导凡人修行武道。
纵然这几名凡人武道资质卓绝,日后修行有成,能与大妖搏杀,可镇妖王,但那又如何?
这是以后的事情,稍微点提两句,赏些用不上的宝物,这就够了,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吗?
这些凡人与殿下有何益?又不是有成道升仙之资质的仙种,区区人族武夫,便是有所成就,也只有三五百岁之寿。
可现在,看着这颗直接砸在龙子殿下居所前,各色仙灵金混杂的陨石,卫江当真是心服口服,同时又有些惭愧,居然用以自己尺寸之目光,去揣测质疑这位殿下的安排。
若非殿下在此处安居,这等机缘,岂不是平白丢了?让予他人,那可当真是叫人追悔莫及。
此时的卫江,隐约间明白了什么,但又有许多疑惑与不解产生,譬如,这位殿下是怎么知道这颗陨星会坠于此地。
望气术?
从此刻结果来看,这位殿下似乎早就知晓,所以特意在此停留,就是等候这一刻的到来。
如此神机妙算,预见未来之能,当真是令卫江心服口服,哪怕是他们族中,也只有几位族老才掌握卦算推演之术。
无边遐想,思绪繁多,卫江看向风时安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几分先前不曾有的敬畏,心中哪怕有困惑,也是牢牢压下,他可并未忘记自己作为臣属的身份。
“不必恭贺我,这不是我的机缘。”
相比于兴奋到都快要手舞足蹈的卫江,风时安则是冷静许多,因为他知道这颗陨石到底是因谁而落。
正是今日白天,他看到姜守轩与徒孙提起了兵甲之事,
“诸般武艺,你最喜破阵枪法,可日后若是上场杀敌,你得要有一杆趁手的大枪,更要有一副能够护你周全的甲胄。
我已经为你购置办了精钢玄铁,寻工匠为你煅兵铸甲,不过我却觉得不够,可我也只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了,你日后若有机缘,能够寻到上等好料,便自行筹备吧。”
巧合?
哪来这等巧合?将他的内庭花园砸得连根草都不剩,却不伤一人,这若能是巧合,那便再落一颗陨星吧。
“不是殿下的机缘,那是谁的?”
听到风时安的回应,卫江满是错愕的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解。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此地此城,到底还有谁敢与殿下争这等机缘,这都落到了殿下面前,归属还不够清楚吗?这要是还胆敢强抢,莫非是欺云梦龙宫势弱不成?
“守轩。”
“弟子在。”
“你的机缘到了,这颗陨星外缠六阳天罡气,内蕴五行元煞,皆是上乘之气,你想谋求的淬体之气,皆在其中,今日可是齐全了。”
闻听风时安所言,眼见卫江欣喜若狂的模样,有些没太弄清楚状况,只是隐约知晓陨星非同凡响的姜守轩,也是一惊,旋即便是狂喜。
“卫江,你代他将罡煞之气取出,莫要让这气散了。”
看到这弟子不知所措的模样,风时安也知他无收取手段,朝卫江吩咐了一声。
“喏。”
卫江瞥了一眼姜守轩,心中暗道一声好命,便取出两只玉瓶,隔空抽取陨星上虚浮内蕴的罡煞之气。
这罡煞之气,对于有需求的武夫而言,自然是无价之宝,便是舍了性命也值得一拼。可对于其他道途上,没有需求的修者而言,不仅仅一无是处,而且极为厌烦,飞天遁地,皆是阻碍。
抽取了罡煞之气,陨坑中的余火渐歇,落星之上,也不再有灼灼热力散发,不过却有灵光闪烁起伏,瑰丽梦幻,蔚为神异。
“多谢卫管事。”
盯着飘飞到面前的两枚羊脂玉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的姜守轩连连拜谢。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令他没有半点准备,京都之中,那些王公贵族都要争抢算计的上乘罡煞之气,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到了他手中,没有半点阻碍,简直像做梦一样。
“不必。”
卫江的神情很是冷淡。没了罡煞之气缠绕,无损陨星的价值,反而还增添了些许。可卫江并不认为这机缘就属于这武夫,反倒是另一人。
当卫江看过去的时候,风时安也看着霍北望,开口询问,
“除却一杆冲阵霸王枪以外,你还想要何种兵器?”
“回师祖,一杆大枪对徒孙就足够了。”
察觉到卫管家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霍北望心中一跳,连忙答道。
他原本以为此事与他无甚关联。看卫管家的模样,也知道这天降之物非比寻常,恐怕都是举世难寻的瑰宝,不然何至于此?却没想到还要问询于他。
“冲阵大将,只凭一柄枪可不够,除去枪法以外,你还擅长何种技艺?”
风时安对这等谦逊回答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