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了想呼风唤雨也划去,地水风火,这一变化仅听名字,便包含了风属和水属,相较之下还是腾云驾雾更纯粹一些,无论云还是雾都是水的不同表现方式,皆在水属。
最终将腾云驾雾定下来,作为第一种修行的变化。
丁林又细细思索。
云雾只是表象的状态,尚需腾驾,这是与速度相关,似乎又绕回到了风,而无论云还是雾都可以遮蔽视线,又有些蜃的意思,云可以遮蔽,雾可以扭曲阳光,日光炽烈,勉强又可以记为火属,雾气不论,乌云又可化雨,这又是水属内部的一种变化,若是落雨,是否还会有雷鸣电闪……
只是刚开始琢磨,这看似简单的变化中就显出了六七种法则。
丁林眼神动了动,之前未修之时,虽然也知天罡三十六变之难,但毕竟还未开始,只是有一个难的概念,更多的还是憧憬覆盖,现在,才真正觉察出了深度。
难!
而根据先前天蓬所说,若第一次练会只通晓一种法则,则再想领悟这道变化中所蕴含的其他法则会变得更加困难。
丁林推断,最上乘的修行方法,应该是先尽可能的通晓一种变化中所蕴含的法则,然后在练会的一刹那,一气呵成,同时成就多道法则能。
这无疑更是难上加难!
甚至让人还未开始,就有些望而生畏,但尚未尝试,就轻言放弃放弃,又怎么会甘心?
丁林闭目,开始先从脑海中那浩瀚如烟的文字中检索。
天罡变化的修行开始了。
……
丁林日以继日的参悟,偶尔晚上听天蓬讲法,饮琼浆玉液,时间便在当中飞快过去,转眼,又是半年。
又是夜里,天蓬飞至。
天蓬早已不掩饰气息,遁光如长虹,声势煊赫。
修行中,丁林立刻便感觉到了,他睁开眼,从蒲团上起身,便赏月的那处园子行去。
月亮的洒落,满院清辉,第一眼却没有看见天蓬,石桌旁没有他的影子,丁林朝旁边看,院子的围墙下,天蓬静静的立着,将半边身子藏在黑暗中,一半的月亮洒在身上,明暗对比间,显出一种阴郁。
丁林知道应该有变故了,自从他给出了信笺的法子后,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看见成效,但天蓬却觉得有了奔头,每次见到,眸中都有憧憬,紧张期待。
如今,天蓬眸中的期待消失了。
“元帅。”丁林走进院子,开口唤道。
“金鳞。”半年的时间,天蓬早已很熟悉丁林了,他直呼名字,倒是没朝着丁林发火,只是面上露出沮色,“你可知这半年来,我那些信件的去向?”
“没有送进广寒?”丁林道。
“送进去了,”天蓬他从阴影中走出,整个身子沐浴在月光下,气息却没有丝毫提振,愈发显出颓唐,“我也是今日偶然间听闻,原来从半年前开始,送往广寒的公文,在入宫之前,嫦娥都会让玉兔先遴选一遍。”
“这就是说……”丁林的眼神闪了闪。
“这半年的时间都做了无用功,你帮我准备的那些短言情话,都只落在一只兔子的眼里。”天蓬的嘴角勾出一丝苦笑,“金鳞,她就如此讨厌我么,宁愿多费上这么多的功夫,也不愿意见到我的字文,哪怕只是顺便扫一眼,扫一眼就扔,我在她眼中,当真就这么不堪入目?”
丁林沉默了一会。
“元帅,”丁林忽然道,“你下界降妖之时,看到妖王大妖左拥右抱,那些女妖精花枝招展,可有想过,那些没有看到的事,往往隔不上几日,妖王大妖们腻了,便又会换上一批女妖精。”
丁林若有所指。
半年时间的相处,不止是天蓬熟悉了丁林,丁林也在慢慢了解天蓬,他应该能算是一个不错的上司,不是只画饼不兑现,这些日子,天蓬着实待他不薄,指点修行,给予资源,虽然有时候,或许是习惯使然,仍旧不自禁的会使些御下的手段,却也绝不至于下作,之前的那一次应该真的只是误会。
既然当初是误会,丁林自然不会在想着陷害天蓬,他想要将天蓬再拉回来,毕竟归根结底,天蓬从原本的只是单恋,走到现在这步,他就算不是居功至伟,也绝对是关键时刻最有利的那一道推手,是他将天蓬心中原本深藏的念想,引导释放出来的。
“金鳞,”天蓬嘴角的苦笑,愈发深了,“我知你是想劝我放手,”他眼眸似是迷茫了一下,痛苦而又挣扎,“但我早已泥足深陷,再挣脱不得了。”
情,不知何起,不明所以。
丁林的眼神默了默,他知道如今的天蓬就像是一只落入了蛛网的虫子,被粘的久了,已再不可能挣脱。
“元帅,可否与我详细说说嫦娥仙子。”丁林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没多大希望拉回天蓬了,既如此,便只能是先拖延着,让那最坏的情况迟些发生。
尽人事,听天命。
但终究还是有些愧疚……
“其实我和嫦娥并不是太熟,那年我登仙之时,她已入住广寒多年,偶然间我看见了月下的惊鸿一舞,从此便一直惦念,再难以忘怀……”天蓬道。
丁林明白了。
是年少的白月光。
“嫦娥很早就成仙了,我曾经特意去了解,那时巫妖之战已到了尾声,她因生的貌美被大巫后羿据为禁脔,后羿为了让她不死,夺来了不死药,以丹石之力,强行让她成就了金仙。”
“虽然之后修为就会停滞,再也无法提升,但金仙已能够与世长存,而后羿在乎的也不是她的修为,他只是需要一件可以永久的藏品。”
“后来天庭建立,嫦娥终于寻得了一个机会,趁着后羿赶赴巫妖战场的空档,飞升天庭,得大天尊庇佑,这才终于脱离苦海。”天蓬道。
这和丁林所知道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大相径庭。
“难怪,”丁林点点头,“有过这般遭遇,嫦娥仙子想是已经封心锁爱,对异性极其戒备也是当然。”
“金鳞,你又有主意了?”天蓬看了丁林一眼,仍旧是意兴阑珊,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嫦娥有过那番经历,恐怕早对男子畏如蛇蝎,他又怎会是例外,当时,不过是‘情’字一起,一下子被冲昏了头脑,如今接二连三的受挫,才算是清醒过来。这种情况,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元帅,你若是想与一个不认识的人拉关系,会怎么做?”丁林道。
“自然是先找一个中人……”天蓬的声音一顿,忽然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嫦娥仙子曾受过那般苦难,我之前不知,为元帅所献之计恐怕是适得其反,原本还有些稀薄的同僚之谊,如今恐怕全是冷淡厌恶了。”丁林似有些惭愧。
“这如何能怪你。”天蓬声音低落。
“既已有了成见,再想弥补便是成倍的艰难,以我之间,元帅当静一段时间,在籍由嫦娥仙子身旁亲近之人,潜移默化,或可使感官再回从前,只是再不能着急了,非得自然而然,觅机而动,天长日久,总会得些交情,而后徐徐图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许还能叩动心扉。”丁林道。
“也只有如此了。”天蓬看向月亮,谓然一叹,一挥手,石案上便又摆上了酒壶酒盏。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元帅,这么多年相思都过来,先前是不得其法,如今既已查明了缺漏,只要一意行之,终有一日定能得偿所愿。”丁林道。
“但愿吧。”天蓬道,情绪仍是不高,他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喝酒!”
第278章 进展
天蓬过来的频率又恢复到了以往那样,只在每月十五才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召见过丁林。
于是,军中私底下便又有了传言,言道丁林触怒了天蓬,失宠了。
银环听到这消息后,大喜过望。
烛火下,王煜处理着公务,头也不抬,似在预料之中,他自微末中崛起,比谁都明白,上位者的恩泽只是一时,只有自身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强大。
但这些其实都与丁林没有关系,他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按部就班的修行,这天蓬神殿独立在军营之外,流言也罢,蜚语也好,全都干涉不到他。
丁林心中有数,先前的那些花儿信笺让天蓬恶了嫦娥,虽然后来他给出了补救的主意,天蓬也说过不怪他,但,不怪罪,却不代表心无芥蒂。
天蓬只是冷待,未有迁怒,已经能算得上是心胸宽广了。
……
一晃又是半年。
夜里。
“传也。一曰腾,马也……”
“驾,轭加于马上……”
丁林闭了窗户,盘坐于蒲团之上,文字在心间流淌,静静揣摩。
此二字常用于地上,用在这里是否还有别的意思?
思绪中忽然传开了感应,丁林睁开眼,天蓬的行迹并未隐藏,很轻易便捕捉到了。
今天并不是十五,天蓬却来了,似这般情况,如今已是极少有了。
丁林的眸光闪烁了下,他并不想中断修行,但在这情景下,却还是不得不起身,灵光从脚底升起,那件金甲寸寸浮现,披挂在身。
天蓬既到了,不管召不召见,他都不能再躲在屋子里,该巡视,巡视,该检查,检查,这是一种态度。
忽然,丁林的眼神又是一动,却是这一次,天蓬的遁光并未像之往一样呼啸而过,在他值房的上空停留了一息。
有简短的召见声落入耳畔。
丁林沉默了下,着甲往那座小院行去,脚步跨过门槛时,顿了一下,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视线中,天蓬依旧是垂首,站在月光下,场景有些熟悉,似乎又回到了半年以前,但院子里,窜起了一大截的草木,又是陌生,终究还是不复从前。
“元帅!”丁林行礼后,便在天蓬身前三丈外站定,等待着下文,他知道天蓬不会无缘无故召见自己,很有可能还是和嫦娥有关。
但,嫦娥……
心中又有些疑惑,上次所说的方法,法子不足为奇,难得的是一个切入的契机,难道天蓬如此好运,才刚过去半年,就觅到了机会?
“金鳞,”天蓬走到石桌前坐下,面上似是有些喜色,他大手一挥,取出酒杯酒盏,“今日高兴,来,且陪我喝上几盏,半年未与你讲法,你若有什么疑惑,尽可以问来!”
还当真是。
丁林心中叹了口气。
他想到天蓬的结局,这般的幸运于天蓬而言,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元帅,上次说了玄奥间的同性相斥,于法则只是简单提及,不知此次,可否与末将讲的更深些?”丁林问道。
天蓬上下打量了一下丁林。
“这么快就问到了法则,”天蓬看着丁林有些惊讶,“想来已经是有所收获了,看来你的根骨还在我预料之上,你先练成的是哪一属的十八般变化?”
看似只是随意的一问。
丁林虽早就有所预料,但闻言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紧,他像是犹豫了一下,将肉身中那一道,自己都还不甚明了的法则显露出来。
“果然是水属,你如今只差法力积累便能成就金仙了,水属既成,其他五十四种变化,也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天蓬点了点头,笑了笑,似乎从丁林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上次我已经展开到那地步,虽然未提及法则,想来你也能够推断出来,如今再问,无非为了求证,想来也是将来不甘于止步四道法则,”天蓬的脸上忽然闪出落寞,“罢,也不是什么隐秘,我便再与你说说。”
丁林注意到,天蓬感应到他显露的法则波动后,面上郑重了些,态度也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相较于玄奥,法则已是高位,领悟一道法则后,先入为主,同属性的其他法则会被下意识的淡化忽略,领悟愈发艰难。”
“我以所修的《天罡三十六变》举例,或许能更好理解一些,三十六般变化,包罗三千道法则,每一种变化都蕴含不止一道法则,而修炼之时能从变化中领悟多少,便全在个人,最少的一道,多的几道,几十道,甚至几百道!但不管领悟多少道,第一次过后领会的法则,便会在心中形成这道变化的样子,会覆盖掉变化中蕴含的其他法则,我这般说,你可能够理解。”天蓬道。
“意思是,修习天罡三十六变,若想最后的成就更高,在练会一般变化之时,最好能一次将这种变化中的法则尽可能多的领悟,否则二次想要领悟,难度变会陡然上升,”丁林道,这和他之前的分析是相吻合的。
“没错,”天蓬点了点头:“但若你修行的不是地煞七十二变,而是天罡三十六变,那么,我会对你说,从一种变化练会一道法则就可以了。”
“为何?”丁林不解。
“你已练会了地煞七十二变中的十八般变化,觉得感悟玄奥之时,难度几何?”天蓬问。
“尚可。”丁林模棱两可。
“尚可便是不易,由玄奥及法则尚且都如此,何况直接领会法则?天罡三十六变便是直接描述法则,练不会就是不会,会就是一蹴而就,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就算一道变化只领悟一道法则,也足够常人耗空心思了,一下子同时练出多道法则……”天蓬轻轻摇了摇头,“世间之事,如何尽数周全,倒是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有的时候,人是要会取舍的……”
天蓬道,话像是在说给丁林,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
然而,话虽然如此,但又有谁能真个甘心。
毕竟,在还未到绝境之前,谁都以为自己会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天蓬想起当年修行之时,法力积累足够,领悟足够,他却迟迟拖着不愿突破,想要在一道变化中领悟多道法则。
结果,最后在一元会寿元大限之前,还是不得不选择了认清现实,以一道法则练会划江成陆,晋入金仙。
纵使再是心比天高,但人之资质却是有限……
大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