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拉坦问。
伊尚把粘在车轮上的一块带血的绿布条,拿给他看。
“这种布是便宜货,主人。这块绿布,”他用手指捻着布条,“通常是给小孩做衣服用的。”
“便宜货”拉坦松了口气。
“不会有人管的,印度每天失踪的小孩太多了。”
“也是。”
第二天的德里风平浪静,街道上依旧弥漫着废气,太阳依旧看起来雾蒙蒙的。
查达打了电话过来,他说一切已经搞定。
法官打点过了,他的司机也签了声明。只要罗恩这边不乱说话,大家就可以高枕无忧。
印度的司机常遇到这种事,顶罪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罗恩不想在新德里待了,他想早点把事情办完。
照例是拥堵的马路,两边一大群身材瘦小、浑身脏兮兮的人。
他们有的蹲在地上,等着公共汽车将他们带向别处。有的无处可去,便取出垫子,铺在地上睡下。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在草地上奔跑玩耍,父母们全然不顾,就连多一个少一个也不在乎。
他们从落后的乡下来大城市寻找光明,兜兜转转却还生活在黑暗之中。
看上去大约有几百人就在车阵的两边,交通堵塞好像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罗恩从车窗外收回目光,车里车外是两个世界。
“希望今天能把所有事情搞定,我迫不及待的想回北方邦。”拉坦百无聊赖的抛着子弹。
“你也不喜欢新德里?”
“不喜欢,这里死个人都那么麻烦。又是律师、又是法官,太费事了。”
行吧,罗恩就不该问他的。
今天他们不去国大党总部,而是总桶府,马邦首席部长的官邸就在那附近。
汽车开上雷西纳山,一路上停下来好几次,接受哨兵的检查,最后终于停在了总桶府附近的一栋弯顶建筑前。
罗恩和拉坦下车,他们手里拎着包。
门口有一个秃脑袋的胖子接待了他们,罗恩仔细看了眼。是他,没错。
这个人和马邦部长萨拉德.帕瓦尔长得很像,大概率是同一个家族的人。
他们找对了人,这个胖子就是部长帕瓦尔的助理。
也是通常意义上的中间人,他们都是政客的资深亲戚,以及同乡或同种姓的心腹。
罗恩第一次和马邦部长打交道,在没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前,中间人负责传话。
这可以避免官员亲自索贿的尴尬,出了问题也有余地回旋。
不得不说,马邦部长的操作,比北方邦的亚达夫细致多了。
前者还讲究几分矜持,后者则和强盗无异。
罗恩第一次见亚达夫的时候,就被他要求“加价”。
“苏尔先生,没想到你亲自跑了一趟新德里。”胖子笑呵呵的打招呼。
“这是一个大项目,必须得部长亲自过目才行。他现在方便吗?”
“或许我可以进去问问。”他盯着罗恩的手腕。
“你觉得部长看好苏尔园区的规划吗?”
“我想他应该看好,只是.还有些犹豫不决,得有人去说服他,一个亲近有份量的人。”
罗恩二话不说,解开腕表,然后亲自戴到了胖子的手腕上。
“哎呦,苏尔先生,使不得,使不得!”
“你看,真合适!”罗恩抓住他亮闪闪的手腕晃了晃。
“真的吗?”胖子喜笑颜开,太阳的金光反射在他脸上,油腻腻的汗水闪闪发亮。
“当然,比我更合适。就是苏尔园区的事,还要您多美言两句。”
“你呀,真是害苦了我。”
胖子美滋滋的抬起手腕比划了两下,然后非常干脆的进书房通报。
拉坦想说什么,罗恩朝他摇摇头。
大约五分钟,胖子回来,朝罗恩他们打了个眼色。
“包给我就行。”
“麻烦您了,改天我们回孟买再喝一杯。”
罗恩把手里的红色旅行包递给他,沉甸甸的,很重。
除了包,还有一个纸信封,这是单独留给胖子的。
“部长很欣赏你的苏尔园区计划,拉胡尔先生前几天也打过电话来。”
妥了,有这句话就行了。
刚进入书房,罗恩就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光头坐在办公桌后面。
待看清他的面容后,罗恩脑海里突然蹦出个电视剧人物,段延庆。
是的,就是天朝某计姓演员,计老师。
马邦部长帕瓦尔大概就长那个样子,印度版的段延庆。
他抬起头,露出笑容,那种丑陋的笑。
“请坐,苏尔先生。”
“打扰了,部长大人。”
罗恩坐下,接着从公文包里拿资料,苏尔电器的发展计划、未来投资的预算增长、苏尔园区的规划图.
仅仅送钱是不够的,你还得有可靠的项目规划书。
南印度的这些部长们和北印度有些不同,他们也爱钱。但更希望所治理的区域,能得到切实的发展。
通俗的说,南部政客侵吞公款,但他们也努力把蛋糕做大。
北印度的政客则是能拿多少蛋糕就拿多少,转眼工夫,旁人连蛋糕渣都看不到。
所以跟亚达夫直接谈钱不一样,罗恩准备先说说自己的宏伟计划。
不过,部长帕瓦尔先开口了。
“苏尔先生,听说你和萨克雷关系不错。”
嗯?罗恩一愣,这似乎和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啊。
第205章 笑话
“我去萨克雷先生家里拜访过几次。”罗恩模糊的回答。
“我都听说了,他帮你处理过工厂纠纷,你也找他替桑吉.杜特说过情。在孟买,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关系。”帕瓦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部长先生,我是个商人。”罗恩无奈摊手,“不管谁打理孟买,我们都会给予充分的尊重。”
他说的很委婉,无论是湿婆军,还是国大党,生意人两边都不会得罪。
“商人都是狡猾的,婆罗门商人更狡猾。”帕瓦尔淡淡刺了一句。
“沙万市长非常赞赏苏尔电器对孟买的贡献,我们也曾帮助一位国大党成员,拿到了孟买市政委员会的席位。”
“我听说啦,”帕瓦尔看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今天也不会坐到我书房。”
帕瓦尔是国大党人,湿婆军和印人党是盟友,他和萨克雷之间关系很微妙。
两人都在孟买,一山不容二虎,很难不让人猜测他们对彼此的看法。
不过要说完全敌对那也未必,湿婆军说到底是在为马拉地人、印度教徒争取利益。
孟买的国大党成员里面,多的是马拉地人和印度教徒,他们又是天然的盟友。
党派、种姓制度、宗教、地缘政治,它们参杂在国大党和湿婆军之间,有交融,也有对立。
复杂,非常复杂。
“你转告萨克雷,湿婆军已经控制了市政公司,其他地方手不要伸的太长。”
罗恩眼神一动,立刻领会其中的意思,“我会给萨克雷先生打电话,大家都是为了孟买,完全可以坐下来谈谈。”
“电话里就行。”纳瓦尔回应道。
罗恩懂了,这是让自己当两个党派对话的中间人。
他是商人,对湿婆军和国大党都两面交好,天然适合当这个掮客。
纳瓦尔不会直接打电话给萨克雷,这可以避免两个党魁在电话里闹的不愉快。
中间人撮合之后,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政治,也是沟通的艺术。
“好了,现在来说说你的苏尔园区吧,拉胡尔和我大概提过。”要事谈完,纳瓦尔心情放松。
“这个规划,还多亏了他。”罗恩悄摸摸的掏出了那张图纸。
那张拉胡尔的初稿,园区里有草坪、有池塘、有设施齐全的员工社区,厂房规划的漂漂亮亮,高耸的办公大楼引人瞩目。
“这些厂房都是用来生产水空调?”纳瓦尔指着图纸上特别标注的地方问。
“不,那是电视机生产线。”
“电视机?”纳瓦尔微微提高声音。
“对,印度人自己的电视机。”
马上就是94年,但印度还没有一家拥有自主技术的,本土电视机品牌商。
你要问现在市场上的电视机从哪来,90%是进口日韩,剩下的一小部分来自印度国内的其他组装厂商。
所谓的本土电视机全都是依赖国外零件组装,或者干脆进口整机,然后换上自己的标,这就算国产电视了。
马邦就有两家电视机厂,全是贴牌货。
这些换标货,质量没保障,价格还贵的离谱,中产阶级都买不起。
说到底,印度根本没有自己的电视机技术,就连组装都属于是技术活。
现在罗恩说苏尔电器要生产电视机,纳瓦尔直接惊了。
“你怎么做到的,我是说苏尔电器真的能生产电视机?不是买回来换上我们的印地语标?”
“我们正在和国外几家电视机生产商洽谈技术引进,配套的生产线都会放在苏尔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