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是三个,但不一定是三个一起出现,可能明天或者后天,而且不是说来一次是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吗?指不定得明年。”
丙火日!
推开房门。
梁渠微微眯眼,天上的太阳发出锐烈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肉眼可见的光晕顺着太阳的轮廓往外扩散,好似在平静的池塘中投入一块石头。
而在那光晕之外,不知何时多出一枚仅有原先太阳三分之一大小,状貌完全相同的“小太阳”!
两道烈日吞吐着炽烈火焰,仿佛整个天空矗立着一个封闭铜炉,铜炉倾倒,沸腾已久的滚烫岩浆往人世间流淌,悬垂若河,笔直如剑。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梁渠脑海中没由来的冒出一句话来。
那就是丙火?
他伸出手,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发光发烫,泛着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天地炽烈,给万物蒙上一层耀眼的白光。
若说热度很夸张倒不至于,否则每年丙火日都将成为一场生物大清洗的浩劫,只需热死一批稻谷,年年都会闹灾荒。
人无食,畜无草,兽无肉。
但热度确实比昨天要明显高出一截,至于心绪上的影响……
梁渠觉得有一些,但不算太夸张。
夏属火,与心对应,正常三伏天闷热,本就有躁动万物的情况出现。
普通人出现脾气暴躁、心烦失眠等症状,都是因为心火太旺的原因,正常反应。
只不过此世界因为有异象出现,人们自然而然会把此种现象归咎于多出来的太阳身上,觉得是太阳作祟。
会不会有第三个太阳出现?
丙火日正常时段为两个太阳,但每过二十三到二十五年一个周期,会出现一次三日凌空的盛景。
距离上一次三日凌空,今年正好是第二十三年。
答案在当天的傍晚出现。
伴随着太阳逐渐西斜,池塘中的水被晒的温吞吞,河狸们不得不钻入到地下河流中纳凉。
正与老和尚吃晚饭的梁渠听到街上喧哗再起,议论声比上午那一次更大。
他放下碗筷走出灶房仰望天空,那最大的太阳之下,依顺序排列出另两个“太阳”。
第三个出现的比上午出现的第二个更小,约莫大太阳的四分之一。
三者连成一串,由大到小。
许是时间来到傍晚,气温上倒是没有太大上升,甚至变得更凉快些。
梁渠转头望向灶房中的老和尚。
“大师,你以前见过三日凌空吗?”
“见过……五回罢。”
怪怪,五回!
算上这次岂不是六回?
梁渠迅速计算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以二十三年计,老和尚今年至少一百一十五岁,多的话,可能有一百三十八!
百岁老人啊。
上辈子没听说过正常人能活那么久的。
不对,臻象寿三百。
按照常人的年龄来算,正好四五十左右,春秋鼎盛之际。
为何看上去如此苍老?
梁渠不好意思多问,只回到灶房,快速扒完晚饭回房间做梦,凝练符窍。
天雷滚滚。
森林上方乌云密布,然阵阵门环叩击声化作巨手锤散乌云。
梁渠从床上坐起,正好听到范兴来跑来告诉他,是镇上的李立波找。
“什么事?”
李立波气喘吁吁,大声讲述前因后果。
“水哥,今天我出船巡逻,河泊所突然发令,让我们按照地址挨家挨户把你们全叫过去,而且要带上自己的武器,还说什么,说什么,如若不至,按军法处置!”
梁渠精神一凛。
“你先喝口水,我去收拾东西。”
第246章 开拔!
李立波接过范兴来的茶汤,咕嘟咕嘟几口喝下,大口喘气。
整个埠头全部戒严,所有得到命令的河吏全部出去通知,他一刻不敢停留,是憋着一口气跑过来的。
梁渠提前收到过消息,自不敢怠慢,赶回卧房,启开床底木箱。
衣袍,大氅,腰牌整齐地叠放其中,最上方两只钨色护臂闪烁着暗色金光。
他穿上鱼王妖皮内甲,天蚕丝衣袍,系上山牛皮腰带,登上踏云靴,最后扣上护臂,只余一件大氅没披。
武器上,百炼玄铁大弓,伏波长枪,青狼匕首,皆是一一披挂上。
腰间再别一只箭筒,收拢箭矢。
当初缴获鲸帮时配套的箭筒里头总共十二支箭,全都长逾三尺,通体漆黑,箭头寒光朔朔,不是凡品。
敲敲桌子。
蜷缩在案上睡觉的阿威飞至梁渠手腕,首尾相连,化作一只严丝合缝的蓝玉镯。
全部穿戴整齐,梁渠跟着李立波赶到上饶埠,早有军士划着小船在此等候,总共三人,有两个手持火把,立于黑暗之中。
领头的军士拱手一礼。
“梁大人准备妥当?”
“万事俱备。”
“请上船。”
“好!”
小舟陡然吃水三寸,几位军汉见怪不怪。
武者自身分量不说,用的武器没一个轻的。
“那三位军爷,我先走了?”
李立波提出告辞,送到这里,身为河吏的他任务算是完成。
三位军汉俱没有异议,目送李立波离开,摇动船橹驶离埠头。
长橹带起的水珠落入大泽。
宵禁下没有一位渔夫出船,周边茶肆空空荡荡,整个义兴镇分外安静,只余船橹击水之声。
涟漪破碎月光。
一船四人,俱是无言。
行至一半,梁渠看到岸边时有举着火把的军汉巡逻,沿途时有河泊所的熟面孔经过,或骑马,或步行。
“其他人不坐船?”
领头的军汉抱拳答道:“回梁大人,人手不足,只能派发少量船只,至于其他人,自行想办法。”
梁渠点点头,不再言语。
行至平阳埠,楼船栏杆上插满火把,熊熊火光照亮周遭一片。
小舟没有靠岸,载着梁渠径直靠至楼船身下,原先延伸下的长木梯子早已收起,只在船身一侧甩下数条绳梯。
梁渠没有冒然起跳,背着长弓,长枪,老老实实抓住绳梯上船。
此刻已是戌时三刻,天空漆黑一片。
站在甲板上往下看,军士们以埠头楼船为中心,每隔二十步一支火把,静静地立在街道屋舍的阴影中。
他们往四面八方延伸成数条长而细的火线,纵横割开整平阳县。
楼船顶上的大旗在半空中呼啦啦地震动,柴木劈啪作响,骑兵们敲着梆子,纵马奔走在长街上传递命令,引着官员们在埠头下集合。
一阵夜风吹得急,裹着水汽撞来,梁渠的衣襟上都带着些许湿润。
竟然有那么多人。
梁渠抚平衣襟,凝出几滴水珠抹匀在指腹上,迅速在风中吹干。
整个河泊所来时声势浩大,总船只数有数十艘,其中两艘楼船总领,剩余不少战舰,再往下是商船,想来那些战舰上都是军士。
“梁大人,这边请。”
三位军汉拉起铁链收上小船,领头的那位带着梁渠上到楼船第二层,用钥匙单独打开一个小房间的门。
房间很小,但是五脏俱全。
一张单人床,一张长案,案上固定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笔墨纸砚,角落还有一个厕桶,盖子与桶身上下用锁扣扣着,显然这里是梁渠的房间。
“我们要去很久?”
军汉摇摇头:“属下不知,只是遵照命令行事。”
梁渠指着甲板上陆续上船的几位武师:“他们去哪住?”
“他们的房间在甲板下面,是大通铺。”
“麻烦你了。”
“职责所在,梁大人可还有吩咐?”
“没有。”
“既然如此,在出船之前,还望梁大人莫要随意走动,属下告退。”
“好。”
军汉拱手后退。
等人离开,梁渠放下背着的大弓与长枪,抓了抓领口,析出一道水流。
屋内没有冰台,实在有些闷热,只能让身上“带”些水,潮乎乎的,着实不舒服。
那天去参加拍卖会他没穿鱼王皮内甲,就是因为天气太热,以至于与鬼母教二人缠斗,身上被割出不少小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