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467节

  “他真是这么说的?”

  晏清殿上,陈胜面色阴郁的一指敲击着王案,语气不善的询问下方风尘仆仆,回了金陵后连回家换件衣裳都没来得及便直奔着长宁宫来了的李斯。

  李斯连忙揖手道:“回禀大王,老臣愿以人头担保,若有一字错漏,请大王取老臣项上人头!”

  “这倒是不必。”

  陈胜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说道:“你李斯的头颅,可不是他嬴政三两句话就能比得上的!”

  “谢大王宽宏!”

  李斯揖手道谢,心下略微松了口气……搞砸了这么大件事,他心下其实也是忐忑的,只是在雍州当着嬴政等人,他不能弱了他们大汉的威势,属实是硬着头皮不回头的径直回了金陵。

  他理了理心绪之后,仔仔细细的将他先前借汉军巨鹿大胜之势,威逼嬴政投汉的经过。

  以及嬴政当时似有意动,三日后却斩钉截铁的一口回绝,再无任何动摇之意的始末,统统禀报给了陈胜。

  陈胜摩挲着下颚的短须,认真倾听着,待到李斯说完之后,他才轻叹道:“你借我汉军巨鹿大胜之势,强行威逼嬴政投效大汉,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只可惜操之过急了些。”

  “嬴政此人,不比寻常草莽之辈外强中干,稍稍恫吓他们几句就能迫其实投降,嬴政出身高名门、志存高远,你逼他逼得越紧,他心头的逆反的心理便越重,逼至墙角,就是兔子都会咬人!”

  顿了顿后,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嬴政心性刚强、极有韧劲,李公纵能徐徐图之,当也难有收获,直接开门见山还剩了游说的时间和口舌,也算得上是明智之举。”

  李斯:……

  不都说一个大棒一个甜枣吗?

  咋这甜枣还带刺儿?

  板栗吗?

  “好了,你此去舟车劳顿、奔波千里,属实不易,特准你休沐三日,待到歇息好才上朝履职,对了,当下朝中正在推行新的体制与官制,稍后你带份儿文件公文回去,趁着这几日休沐研究研究,待履职之日,与我说说你的想法……”

  李斯:???

  他震惊的抬起头看着陈胜。

  要不是他很了解自家大王的秉性,他都要以为,这一波是叫做卸磨杀驴了!

  陈胜没有与他解释,径直挥手道:“别看我,还家看公文!”

  李斯只好揖手告退:“老臣告退,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斯退出晏清殿后,陈胜强按住心头杂念,勉强的在殿上批阅了一会儿奏章,到底还是没能放心得下北疆的局势,搁下朱笔步入殿中,抱着双手来回踱步。

  都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重于其他山。

  孙子这一去,就是重于泰山……

  他老人家在世之时,九州内部都打出狗脑子了,北疆都不曾乱过!

  如今他老人家这一去,北疆的乱子,也开始了!

  对于陈胜而言,北疆的乱子分为三层。

  第一层,自然还是九州的安危。

  据陈胜所知,幽州军能够稳稳的顶住犬戎与域外妖族的轮番进攻,孙子他老人的兵道战阵之力,发挥了极大作用!

  某种意义上,孙子他老人家就是被犬戎、域外妖族生生熬干兵道战阵之力,熬死的……

  如今他老人家去了,幽州军的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换个鬼谷子顶上去,他顶得住吗?

  鬼谷子若是顶不住,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第二层,就是鬼谷子的立场问题。

  嬴政的幕僚长兼首席大将魏缭乃是鬼谷子的弟子,这一点陈胜很早之前就知道。

  以前与鬼谷子没交道,他知道就知道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先前巨鹿之战时,鬼谷子现身阻拦,陈胜就留了个心眼。

  现在,他就必须得防着鬼谷子拉偏架,接着代孙子坐镇幽州军的名义,暗地里把幽州军推给嬴政。

  第三层,自然就是下一任幽州军上将军花落谁家。

  无论是从感情上出发,还是从利益上出发,陈胜自然当希望下一任幽州军上将军是他伯父陈骜。

  而先前他们伯侄俩密谈之时,陈骜虽然未把话说明,但陈胜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潜意思:看在兵源、粮秣和辎重的面子上,孙子应当会准许他代为接管幽州军的军务。

  那么问题来,如今距离他们伯侄俩密谈还不到一个月,陈骜办妥继承人手续了么?与他地位相若的另外四个主将,还认他的那些手续么?

  先前廉颇老将军战死之后,搏浪军那五个主将争夺搏浪军上将军的位子,可没少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而现在陈胜又不方便直接插手幽州军的军务,毕竟幽州军还未正式投入大汉,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去主导继任上将军人选,未免会给三十多万幽州军将士留下一个“吃相太难看”的坏印象。

  陈胜越踱步眉头拧得越紧,三层乱子在他心中演化出了数十种可能,令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幽州看看具体情况。

  可赵清临盆在即,他哪里……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时,忽见一道窈窕的身影一阵风一样的冲进殿门,远远的就高呼道:“大兄,快走,大姐快生了……”

  来人不是阿鱼又是谁。

  “走走走!”

  陈胜精神一振,瞬间便将心头诸多杂念尽数压至心底,一步迈出,拉着阿鱼便跨出晏清殿,直接冲天而起,向着后宫飞去。

  娘的,不琢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老子今天的任务就是当老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双胞胎

  “阿爹,您能别跟我眼前晃悠了么?”

  陈胜忍不住开口道。

  陈守继续踱着步子,看都没看他一眼的回道:“你有本事,你本事你倒是别抖啊!”

  陈胜下意识的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在抖……

  “都是您给带的,我本来一点都不慌的!”

  他嘴硬道。

  陈守哪有心思与这逆子打嘴仗,继续一边踱步,一边拉长着脖子往产房所在的庭院张望。

  陈胜抿了抿干燥的唇角、心慌的不行。

  他这会儿心里矛盾的紧,既盼着产房里伺候的宫人快些出来报信,又有种恐惧里边传出来的脚步声,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好在没过多久,庭院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胜“蹭”的一声从石凳上弹起来,与自家亲爹一道目不转睛的望向大门里边。

  就见一个宫人,欢欢喜喜的出现在了大门里边。

  父子俩一见了来人脸上的笑容,跳到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就落回了胸膛里。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大公子、二公子,母子平安!”

  “双胞胎?”

  “母子平安?”

  父子俩听言,俱都欣喜若狂!

  陈守向着陈县方向,连连揖手道:“列祖列祖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咱陈家终于开枝散叶了……”

  而陈胜却是已经甩开大步,小跑着往产房行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宫中所有宫人、谒者、侍卫,一律奖赏半载薪俸,传令膳房,所有人加肉食!”

  众多宫人听言亦是喜不自胜,齐齐向陈胜远去的背影揖手道:“恭贺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胜不顾几个宫人的阻拦走进产房内,几位陈家婶娘正忙碌着给两个仿佛紫薯精一样的小东西洗澡,再一定睛,就见赵清躺在大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俩紫薯精洗澡,虽然满头都是汗、气息也不太均匀,但瞧着精神状态还好,不像是遭了大罪的模样。

  眼见陈胜进门来,摆弄俩孩子的一众陈家婶娘纷纷开口道:“产房不洁之地,你一个大老爷们进来作甚,快出去……”

  “什么洁不洁的。”

  陈胜迎着赵清那又期盼又不舍的可怜巴巴眼神,一边往里走,一边风轻云淡的一笔带过:“宫闱之内我最大,百无禁忌!”

  见他坚持,几位陈家婶娘也就由着他了,陈家本就是刀头舔血的人家,原本就不太信这些……

  陈胜走到床前,接过宫人们手中的手帕,轻柔的拭去赵清额上的汗液:“大姐,还疼吗?”

  赵清的眼神就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样,吃力的微微点头道:“疼……”

  瞧着她憨憨的模样,陈胜是又心疼又有些啼笑皆非,他坐到床榻边上,双手握起赵清一只手:“我给大姐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赵清露出了笑脸,向他扬了扬下巴道:“孩子……”

  陈胜头也不回的说:“见着了,都很健康,我家大姐可真厉害,一次性就完成了两个指标,你是没看着,我爹在外边听到是双胞胎男丁时的那高兴劲儿,就差给列祖列宗跪下磕一个了……”

  赵清的双眼慢慢弯成了一对儿月亮,很是满足、自豪的样子。

  一旁给俩小东西洗澡的陈家婶娘们,看了看这旁若无人的夫妻俩,再看了看自己手里哇哇大叫的两小不点……

  婆姨生产之时,只顾着后人的老爷们,她们见多了。

  只顾着婆姨的老爷们,她们还真是第一回得见!

  这俩小祖宗可是嫡长子与嫡次子啊!

  就算是搁寻常大户人家之中,这俩小祖宗都将是全家人都得捧着在手心里宠爱的宝贝!

  更何况是大汉宗室长公子、二公子?

  ……

  “好大孙儿,看看咱是谁?”

  陈守眼神放光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豆丁,血盆大口裂开后就再没合上过,一张老脸喜悦得都有些卖萌的嫌疑了。

  陈胜僵硬的立在他身旁,怀抱着自己的次子,身躯挺得笔直,双手一动也不敢动,那架势,就好像他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而是一个拔了插销的手雷!

  他很高兴,但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他很激动,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若要准确的描绘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用“迷茫”、“不知所措”或许比高兴与激动,更准确一些。

  直到自家亲爹抱着自己长子,嘀嘀咕咕的开始说些自己的坏话时,陈胜才终于稳定心神,开口道:“阿爹,这俩小东西的乳名,您给取吧!”

  陈守没有谦虚,为孙辈取乳名,本就是他作为祖父的权力。

  “咱怀里这个身子骨弱,乳名就叫牛儿罢。”

  他怜爱的看着自己怀中这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长孙,用从未对陈胜用过的温和语气说道,“你怀里那个胆儿大,自打他过来咱就没听他啼哭过,乳名就叫马儿罢!”

  长子陈牛儿。

  次子陈马儿。

  陈胜听后,脸色是黑上加黑,大喜的日子本不愿与亲爹打嘴仗,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道:“您起什么名不好,怎么又是牛又是马的,牛马牛马,听起来多不像话,就好像我跟清娘搁家搭了个牛棚一样!”

  “你懂个虚恭!”

  陈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贱名才好养活!再者说牛马牛马,听着是不及人金贵,但实际上哪个不比人金贵?哪个活得不比人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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