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被一个精神病人说傻,林洛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还真有道理。
“这个师弟好像不大聪明,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陈蓁蓁低头小声咕哝了一句,又抬起头朝著林洛笑道:“但是没有关系,我爸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我会,你想不想让大师姐教你武功?”
“我知道你很想,但是大师姐现在困在这里,没法教你。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把师姐从这里救出去?”
语气循循善诱,眉眼间满是真诚,林洛和她对视一会儿,严肃的点头,“好。”
陈蓁蓁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你真愿意帮我?”
“愿意。”
“真的?”她狐疑的把林洛打量一番,“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骗你。”
“那你准备怎么帮我?”
林洛抬头瞅了瞅天花板,故作沉思状,“这种事情需要一个很周密的计划,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陈蓁蓁想了想觉得有理,她决定收回这个师弟不大聪明的评价,这个师弟分明很聪明,很靠谱。
她重重点头,“行,那师姐等你。”
“好,劳烦师姐耐心等待,师弟告辞了。”
“告辞,师弟慢走。”
回到病院三楼,姜离还没出来,陈建平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
林洛透过门中间的玻璃往里看了看,只能看到皇上坐在椅子上的背影,而那位王医生两只手交迭杵著下巴,两肘拄在桌子上,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时不时点点头,嘴唇再动一动,应该是在询问些什么。
至于问的什么,那就听不到了,这门的隔音效果是真不赖。
为了不引起注意,林洛看了片刻,便迈步走到等候椅上坐下,用手在后脑勺抓了抓,好几天没洗头了,头皮甚痒。
“我闺女刚是不是让你把她从这里救出去?”
“嗯。”林洛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您女儿的情况哪怕不待在这里也行的。”
“我知道。”
陈建平很平静的点点头,随后仰在椅子背上,两眼望著天花板,
“她是我女儿,我当然知道以她情况,哪怕不待在这里也行的。
但我平时工作忙,没时间照看她,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忙就忙吧,一个月还就那么点工资,我给她请不起护工;亲戚朋友,我也张不开这个嘴去麻烦人家;市区里的精神病院又那么贵;我只能给她放在这里,离家又远,我也没办法每天过来看她”
“有时候想想,我这个爹当得还挺失败的。”
“”林洛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没有问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在家,你妻子,她母亲之类的问题。
这位警官是否是个失败的父亲,作为外人他没资格评判,但这位大叔无疑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警察。
心里想著,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浓重的惭愧,面对这样的好人,好警察,自己还编瞎话忽悠人家,真不是个东西。
忽悠当爹的还不算,刚才还忽悠人家女儿。
我真该死。
林洛心下幽幽,将目光看向那扇办公室的门。
希望这份谎言永远不会被戳破吧。
第48章 双管齐下
“陛下平日处理奏折时,用的应该是毛笔吧,请问那支毛笔是什么样子?”
从坐在这里,对面这个所谓的医生就一直问这问那,许多问题都让姜离觉得很蠢,但想著林洛的叮嘱,她仍是耐著性子答了,
“朕有诸多御笔,不知你问的是哪一支。”
“如果方便的话,陛下可以每支都说一说。”
这个问题更蠢。
姜离实在不解问这些都有什么意义,“有乌木彩漆云纹翠毫笔,白玉斗翠毫题笔,紫漆描金鬃毫笔,水仙灵芝福纹漆金笔,翠玉錾金烟霞狼毫笔”
王医生一边听一边点头,但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眉毛早已经悄然拧在了一起,等听完十几种毛笔的不同名称,他扶了扶眼镜,“那么陛下,您列举了这么多笔的种类,请问这每种不同的笔,是不是有著各自的不同用途?”
“是。”
“那您能详细的说一说每支笔都有什么用途吗?”
“”
姜离盯著他看了一阵,问道:“你方才问了什么?”
“能不能详细说说每支笔都有”
“上一句。”
王医生怔了怔,才道:“您列举了这么多笔的种类,请问这每种不同的笔,是不是有著各自的不同用途?”
姜离摇头,“不是,用途都一样。”
“”
王医生心知自己这会儿已经把这位皇上给问烦了,他也清楚自己的问题确实太多,不仅多,而且很琐碎。
但这也是一种诊断的手段,毕竟对方自称是个皇帝,而精神疾病所造成的认知差异,构建出的世界观,有时乍一听或许很严谨,但细节方面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既然你是皇帝,那我就问平时的吃穿用度,大殿几根柱子,多少根木梁,圣旨是怎么写的,用什么筷子,睡觉的床长什么样
这些方方面面的细节,是绝对构建不出来的,当然,可以通过网上,通过信息渠道去获取。
比如宫廷剧,比如文献资料
但不管是从哪里获取,想要说出这些都需要去思考,而人在不停的思考时,会消耗脑力,产生疲惫感。
可眼前这位自称皇帝的姑娘,在他如此多问题的轰炸下,除了表现的不耐烦之外,并没有什么疲惫感。
这就
除非她并没有思考,只是在回忆,并且这份回忆应该不是从别的渠道获取,是她见过,用过,体会过
并且是很多次的情况下,才能在不怎么消耗脑力的情况回忆出来。
王医生的眉皱的更深了,半晌,他扶了扶眼镜,“看得出来,陛下不怎么愿意说话,这样,我们先暂停询问,听一些舒缓的音乐吧。”
他起身走到窗边,将所有的窗帘全部拉上,又回身走到门前,将一道纯黑的帘子放下,整个屋子骤然一黑,随后他打开了音响。
“现在有点黑,稍等,我开一下灯。”
桌上的一盏台灯被打开,橘黄色的灯光盈盈亮起。
下午三点多,老旧的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道路两侧的树叶子扑簌簌的响动,预示著秋天来了。
从医院出来,三个人吃了顿中饭,再坐警车回来,到此时,林洛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询问:“那个医生都问了你什么,怎么这么长的时间?”
“很多,大齐的民情风貌,朕的吃穿用度。”
“问的是这些?”
“嗯。”
“还有呢?”
“没有了。”姜离摇头,想了想又蹙眉道:“朕险些还睡了一觉。”
“你在里头还睡觉来著?”
“没有,还差一些,只是昏昏欲睡。”
“昏昏欲睡?”林洛皱了皱眉,“你不会是让人给催眠了吧?”
“催眠?”
“他是不是拿了个怀表,或者圆圆的什么东西,用绳子绑著,在你眼前晃来著?”
“没有。”
“那你怎么会昏昏欲睡?”
“那个医生把整间屋子弄得密不透光,又打开了一盏黄色的灯,还放了什么音乐,接著又一直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朕慢慢的就觉得眼皮子开始发困。”
姜离不懂这都是什么妖术秘法,她一时不慎,竟差点著了那个郎中的道,昏昏欲睡,眼皮子开始发沉,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若不是她竭力保持著一份清明,恐怕就真的睡过去了。
密不透光,开灯,放音乐?
尽管林洛对催眠的认知几乎等同于没有,就知道个拿怀表催眠。
但听完姜离的描述,他能确定,开灯,放音乐,再结合后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这绝对是一种催眠手法。
只不过那个王医生好像没有成功
林洛又想起了诊疗结束之后,那位王医生特意把皇上留在办公室里,独自出来跟他们说的那番话。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她的意志力很强,一些非常规手段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我更多的只能通过与她聊天时,所得到的反馈进行判断。
可我的判断出的结果我甚至觉得她真是个皇帝,或许她的情况用一些违背常理的东西能解释。
但我是个医生,我不能下这样的论断,我只能说是自己医术不精,所以被她的病症所影响。
而她的病症,按照医学的角度来看,她所患有的精神妄想型人格障碍很严重,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病患都要严重。
不仅如此,她还存在某种心理应激创伤,并伴有长期的抑郁情况,这或许是她病症的诱因。
她这种情况,还是要及时入院治疗,即便不入院,至少也要给她换个全新的环境,并配合一定的药物进行辅助”
心理应激创伤,长期的抑郁情况……
林洛思索著这两个医学名词,心理应激创伤,哪来的创伤?买内衣那事?还有这个抑郁
没听说过,这当皇上还能当抑郁了?
心里想著,林洛偏头去瞧姜离,绷著脸显得冷冰冰的,再联系起那副整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还别说,确实挺像抑郁症的。
看了几眼,他便把目光收回。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拿到了精神鉴定,皇上终于不用进去了,而且也算是初步立下了在现代社会的身份。
本来还提心吊胆的,现在那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眼前已经能看到楼道,只有短短的几步路,他抛开思绪,转而道:“走吧,咱们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出门摆摊。”
来到现代,肯定算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出门摆摊,拥有了全新的职业。
双管齐下,对她的病情绝对有帮助。
嗯,如果皇上真的有抑郁症的话。
第49章 你最好没事
过了两天,林洛头上的纱布终于被取下,缝合的线也被拆掉,当初缝了三针,还行,恢复的不错,额角的位置看不到什么疤痕。
就是前些天感觉像个阿三,现在拆下纱布,由于撞得是额角的位置,头皮上也有伤口,当初缝针的时候头发都被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