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色凛然道:“什么盯著你的脚看,我刚才就是看看你袜子穿好了没有。”
“那其余时候呢?”
“其余时候,那只是不小心扫到了而已,属于无意的行为。再说,咱们好歹在大齐认识十多年了,我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以前姜离觉得挺清楚的,但现在她摇头,“不清楚。”
林洛绷不住了,“喂,你这就睁眼说瞎话了吧,咱俩认识十几年,不是十几天,你来一句不清楚?”
“那朕的为人你可曾清楚?”
“我当然清楚,你是”
没等林洛把话说完,姜离就接过话茬,“没有感情的大冰坨子。”
“”
林洛一时无语凝噎。
这句话你是不是要记一辈子?
还是说,您觉得自个儿情感丰富,其实是个热情开朗的皇帝?
他忽然就有些释怀了,虽说姜离对他的误解很大,觉得他是个下流胚,但这货对她自己的误解明显更大。
“”
两人都没再言语,安静的气氛带著僵冷。
过了一阵,姜离抿了抿嘴,同样的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她并非不能理解,无非是在压抑本性而已。
就算是个下流胚,但成了太监,想下流也是有心无力,一朝回到现代,告别了太监的身份,本性完全得以释放,甚至很可能由于此先压抑的太久,以至于变本加厉。
所以那个守礼奉节的林伴伴,变成了如今这个毫无礼数的下流胚,不仅在言语上时不时挤兑她,还总是偷看她的脚。
可不知怎么的,她并没觉得有多生气,或许是由于那十多年的情分,或许是因为这家伙也没做什么太下流的事情,无非就那点偷看的出息。
为这样的事生气挺没必要的,眼睛在他身上长著,而今身处现代,她不再是大齐的皇帝,难不成还能下道圣旨,命他不准看?
亦或许是这个家伙此先一直在压抑本性,尽心尽力的扮演一个恭顺的林伴伴,而她呢?
为君之道,未治国,先治心。当荣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举止自若,面色无变。
御下之术,唯智严赏罚四字,智则不敢测,严则不敢犯,如此臣下皆委己而听命,心神惴惴不可安,只感天威难测
赏罚一道,当晓利害,明是非。赏不当功,则不如无赏;罚不当罪,则不如无罚。
小功大赏,小罪大罚,以至费而无恩,戮而无威,更乃为君之大忌
恍惚间,那位崩逝多年的父皇又出现在眼前,背著身子,看不见面容,只是用著那严厉无比的口吻,在一字一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著这些教导。
姜离的神色变得有些虚虚怔怔,她紧抿著唇静默的听著,听了不知多少遍,才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阿耶,连一个相处十多载的贴身伴伴,都觉得孩儿是个没有感情的大冰坨子。
阿耶,孩儿是不是没有辜负您的教导,没有辜负您的苦心,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皇帝?
她问的小心翼翼,可她的阿耶仍旧背对著她在那里站著,没有回答她,又好像回答了。
‘你是太子,是储君,如今更是皇帝,不是孩儿,也莫要唤朕阿耶,称父皇。’
姜离将手握紧,感受著指甲刺入掌心的刺痛感,最后低下头,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
默了好一阵子,姜离终究没再和自己较劲,同时也选择不去和林洛较劲,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电脑屏幕,是那个找工作的网站。
“你又在找工作?”
听她这么问,林洛一时摸不著头脑,这又是什么路数,主动转移话题?语气还这么平静?
这是不是说明这页翻篇了,皇上不计较了?
他怔了怔,选择就坡下驴,“哦,总要吃饭的嘛,不过我这不是在找工作,是在找兼职。”
姜离接著问:“兼职是什么?”
“兼职就是短期能拿到钱的工作,但干不长久。”
说著,林洛扭头,“你要不要接著看纪录片?看的话我给你放,到时候你看片,我找兼职,咱们各做各事,互不干扰。”
“好。”
第34章 你别跟我说你想去搬砖
客厅里。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个对著电脑看纪录片,一个拿著手机找兼职,夏末的午后显得如此宁静。
人要学会变通,既然工作目前不好找,不如寻个兼职,先赚些钱,这叫落袋为安。
林洛还是很清醒的。
只不过相比起正儿八经的工作,兼职的套路明显更深,里面各种事少钱多的高薪兼职,看的他怦然心动,但明显都是坑。
什么发个传单,一天给三百五,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还有这个,商场开业,扮演玩偶,总共六个小时,给五百。
说是里面包含著高温补贴,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猫腻。
这玩偶是正经玩偶吗?
不会是玩偶姐姐的那种玩偶吧?
出卖身体这种事我可是不会做的。
林洛捧著手机一个个的看,时而屏唇,时而皱眉,姜离看他这幅样子,偶尔想要出声询问些什么,但想到之前说了互不干扰,又抿嘴不言,随后把目光转回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对于目光,人往往会有一种感应。
姜离时不时就偏头看他一眼,林洛自然有所察觉。
这种情况,他当然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虽然他确实很帅。
但再帅也很难吸引到这位皇上,毕竟她装了三十年的男人,性取向发生转变不是没有可能。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疑惑不解?”
林洛抬眸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里面正讲到某位武姓才人驯马的事件,不由道:“这个武才人就是武则天,你注意看著,她日后会成为历史上独一份的人物,到时候绝对给你惊喜。”
这是纪录片里武则天的第一次出场,姜离静静看完这则武才人驯马的故事,扭头道:“以这番驯马之说,此女之心性便可见一斑,莫非是唐之吕后?”
“小了,格局小了。”林洛摇摇头,又卖著关子道:“多年之后,这位武才人在一场奏对之中,提起了这件驯马的事,期间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太宗壮朕之志。”
“朕?”
姜离怔了怔,过了一阵才道:“此女还效仿汉之邓绥?”
“”
林洛一时噎住了,您这史书还真没白读,果然是下了功夫的。
若是旁人,听到朕只会联想到皇帝,但姜离这位皇帝就不一样了,她熟读史书。
而史书之中有过记载:邓绥,也就是东汉的那位邓太后,曾有称朕之举。
不过林洛觉得,姜离很可能是已经猜到了真相,只不过这个猜测,被她下意识的斩断。
毕竟,她小心翼翼的伪装成一个男人,伪装了整整三十年,自始至终不敢暴露身份,不敢做一个牝鸡司晨的女皇帝。
她不相信有人敢,更不想承认她不敢迈出的那一步,有人迈出去了。
见林洛迟迟不言,姜离试著问道:“莫非朕说的不对?”
“还是说,这个武则天日后会登基称帝?”
听到最后这句,林洛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没错,这个武则天会登基称帝,成为一代女皇。”
“”
姜离默了一阵子,然后抿抿唇,“哦。”
“”
“”
空气突然安静。
过了好半晌,林洛才皱眉问,“不是,就哦一声?没别的要说的?”
“小林子想让朕说什么?”
“就比如她是怎么当上皇帝的,然后她怎么敢成为女皇的之类的。”
姜离伸手指了指电脑屏幕,“你说的这些,这个纪录片后面肯定会有所讲述,朕接著往下看自然就明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这个反应”
说到这里,林洛紧跟著又卡壳,皇上的反应确实太过平静。
但自己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震惊?困惑?不可置信?
且不说姜离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跟个面瘫没什么两样,作出这么丰富的表情著实有些难为她。
更何况,自己那话里话外都透著那个意思,就差挑明了,她心里必定已经有了猜测,该有的反应早就在心里翻腾过了,脸上表现的平平淡淡,并非不能理解。
说不定皇上走的是内心戏。
抛开思绪,林洛转而道:“你接著看你的,我接著找兼职。”
“好。”
姜离微微颔首,随即把目光转回去,可过了几秒,却又再度偏头,而后问道:“在现代赚取钱财,是不是很难?”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朕本来想问的就是这个,只不过被你把话题带偏了。
这话姜离没有说出来,林洛又出声问道:“看我这么穷,又整天忙著找工作,所以就想问问?”
“嗯。”
姜离点头,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洛想了想,“怎么说呢,难倒是不难,只要肯下力气,送外卖,送快递都能挣钱,工地搬砖也不少挣。”
什么送外卖,送快递的,姜离一概没听懂,唯一让她有所理解的是工地搬砖。
搬砖,搬砖,顾名思义就是搬砖头,这砖头许是用来修桥,许是铺路,许是修筑住屋总归是卖力气的活。
她又问:“那搬砖的话一月能赚多少?”
“人家都是按天算钱,一天三四百?应该吧,我没搬过。”
三四百?
姜离怔了怔,从昨日穿越至此,虽只有短短两天光景,但她对现代的钱财已经有了初步的认知,比如一碗面十块,一瓶水两块。
之前在超市买了这么多东西,拢共花了一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