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
“这秣陵城,必须得建!”
在琢磨清楚建城带来的好处后,修建秣陵,立即成了和开垦荒田一样重要的事情!
只是这般庞大的工程,要交给谁去打理呢……
第95章 负荆请罪
顾雍肯定是不行的。虽然修建城邑的事情本身就是由他提出,但是开垦农田、修筑水利之事都要消耗不少心神,即便是当牲口使,那也不是这样使用的。
刘邈又想到鲁肃、程普,但都被他否决。
之前的事情充分证明了,这些人虽然有一些政务能力,但终究不如其军事谋略上的造诣,强行赶鸭子上架无非又是一地鸡毛,最终还要人来收拾局面。
“大风起兮注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邈咏诵起高祖刘邦的大风歌,算是真正明白了创业的艰难。
无非与刘邦不同的是,因为接手了孙坚旧部,所以刘邈并不像老祖宗刘邦一样缺少镇守四方的猛将,而是缺少能够稳定局面的文士啊!
刘邈心不在焉的走下钟山,直到回到府中还是眉头紧锁,不知道从哪里找寻这样一位人才。
“主公小心!”
刀剑出鞘!
周泰和陈武大步上前,抽出刀剑,忽然将刘邈护在身后!
刘邈思绪被断,也是警惕的看向四周:“何事?难道有匪盗在此吗?”
江东多刺客!刘邈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就哪位刺客的美名!
不过当刘邈看去时,才顿觉莫名其妙。
只见引起周泰和陈武防范的,并非是什么五大三粗的猛士,而是一个鬓角沾着些风霜的中年文士。
之所以引起周泰、陈武的警惕,其实是其迥然不同的打扮。
只见他不穿衣裳,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带刺的荆棘!
“这是什么?效仿廉颇?”
中年文士怪异的行为引起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其中终于出现认识他的人,于是不由惊呼:“这不是张公,张子布吗?他在这里做什么?”
张子布?
刘邈身后的顾雍听到后,难得失了风度,赶紧推搡众人,挤到前面,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正是张昭!
“张公这是做什么?”
顾雍疾步上前,蹲倒在张昭身边,赶忙去扯张昭身上的棘条。
“这棘条是受刑用的东西!难道是有人将张公当成了罪犯吗?”
张昭却闪躲过顾雍的拉扯,只是这一下动作太快,反而碰到了荆棘上的尖刺,让张昭有些吃疼。
即便如此,张昭还是阻止顾雍:“当日我与元叹约定,倘若刘扬州任命你为长史,那我就负荆请罪,向你二人道歉。这件事情,元叹难道忘记了吗?”
顾雍当然记得这个赌约!
只是他没有想到,张昭竟然真的会效仿廉颇背上棘条,在大庭广众之下来到秣陵,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道歉!
刘邈此时也知道了张昭的身份,立即上前拜会:“张公之名,吾早已耳闻,不知今日为何如此呢?”
张昭背着荆棘和刘邈见礼,又将自己与顾雍在曲阿的事情告知刘邈。
“当日我便与元叹说,刘扬州的那篇求贤令毫无诚意可言,想必必然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并不会任命元叹担任长史。直到我听说刘扬州真的以元叹为长史,并且将政事内务全部托付于他,我才知道是我错了。”
张昭在承认自己错误的时候并没有扭捏作态,而是真的在承认自己的过错。
“只是我听说刘扬州在淮南时,常常留恋美色钱财,经常搜寻美妇,又迎娶袁氏女,与袁术结为姻亲。故此便以为刘扬州必然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可在听说您任命元叹为长史,又见到如今秣陵的盛况,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一叶障目,成了坐井观天的小人。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来向您道歉啊!”
刘邈:……
要不是张昭骂自己也骂的狠,刘邈还真以为张昭是在骂他呢!
不过张昭这份“口无遮拦”在刘邈眼中反倒显得可爱。
与周泰毫无营养得到“口无遮拦”不同,张昭的“口无遮拦”则是他虽然明白自己这么说可能会让别人生气,但却依旧不能让他三缄其口,反而更要将自己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这点看似好像是情商不高,但比起顾雍那样处处照顾刘邈颜面的做法更让刘邈受用。
刘邈蹲下来亲手将张昭身上带刺的荆棘取下,一不小心还扎伤了自己的手指,流下鲜血。
“主公。”
“刘扬州……”
周泰、鲁肃等人看到刘邈受伤,都极为焦急,但刘邈却毫不在意,依旧坚持亲自将张昭身上的棘条取下。
“张公这样刚烈的人,就和这棘条一样,虽然看着吓人,会让我受伤。可若是仅仅凭借一点疼痛就能让我清醒,让我纠正自己的过失,那么流点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刘邈扶起张昭,热忱的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帮张昭御寒。
“张公这样的人,就好像一面镜子,可以让我察觉自己的不足,我又怎么可能因为张公之前的事情而责怪张公呢?”
“江东冬日虽不及北方寒冷,但终究有些清冷,张公还是与我进入屋中,在暖和的榻上聊天吧!”
张昭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突然鼻子一酸。心中的愧疚非但没有因为负荆请罪而减少,反而是增多了不少。
等到了屋中,刘邈命人给张昭递上适合的衣服,又亲自端来煮好的姜汤,给张昭驱寒。
刘邈让张昭坐在自己身边,详细给他说明自己在淮南的前因后果,并且揭穿了自己和袁术之间,并没有依附的关系。
张昭咽下姜汤,一股暖流自腹中化开,流向四肢。
听到刘邈之言,张昭不由惊呼:“刘扬州难道并不奉袁术为主吗?”
“如今大汉尚在,天子尚在,吾身为汉皇贵胄,哪里会以袁术为主呢?”
刘邈又道:“只是袁术如今势大,这才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向他献上玉玺。”
“原来是这样!”
张昭这才明白事情原委,频频点头。
而刘邈也借机问道:“倘若袁术现在携麾下十万大军前来进攻江东,张公以为我应该抵抗吗?”
“当然!”
张昭没有半点犹豫!
“袁术名为汉臣,实乃汉贼!又横征暴敛,怎可让他侵入江东呢?”
刘邈又问:“倘若袁绍携百万大军进攻江东,那我应该抵抗吗?”
“袁术袁绍,不过一丘之貉!便是袁绍再是势大,又哪里有束手就擒的道理呢?”
张昭不明白刘邈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还是义正言辞的表达了要捍卫江东百姓的决心!
刘邈本来还想问一句“倘若天子来攻,张公又当如何”?
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刘邈咽了回去,反而是称赞起张昭:“听闻张公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刘邈同时面露为难:“实不相瞒,吾虽得元叹相助,却仍旧愚钝,不能治理郡县。”
“久闻张公威名,不知张公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共同匡扶汉室呢?”
张昭的魂早就被刘邈的一番话、一件衣、一杯茶给勾去,哪里有不愿的道理?
张昭立即道:“刘扬州能够施行仁政,不含私心与百姓安居乐业,我张昭又有什么颜面拒绝刘扬州的征召呢?”
“若刘扬州不嫌,我愿为一刀笔吏,为刘扬州解忧!”
刘邈大为感动,赶紧制止张昭。
“倘若我刘邈真的以张公为刀笔吏,那天下英雄怕是都要笑我刘邈没有识人之明了!”
“若张公愿意,吾愿以扬州别驾待之!”
鲁肃之主簿,顾雍之长史,其身份地位源自于刘邈“征东将军”之位的开府权,属于刘邈的私臣,属于权重,却并不位高。
可别驾不同。
一州之别驾,为州牧副职,属于公职,位高且权重。
可能论亲近,别驾不如主簿、长史与主君亲近,但是别驾地位崇高,担任者往往都是州郡当中名声显赫的名士才能担任!
如今张昭听到刘邈要以自己为别驾,当即推辞:“我的德行不足,如何能成为一州之别驾呢?”
“若是张公的德行都不足,那天下就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有德行了!”
张昭又道:“可我乃是徐州人,如何能做扬州的别驾呢?”
“就因为张公是徐州人,所以我才更加确信张公您就是合适的人选啊!”
身为长史的顾雍本来就是江东人,要是别驾再来个江东人,难免会让北方来的官吏士人不服。
刘邈虽然不想搞互相制衡的那一套,但眼下处了张昭压根就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顺水推舟,让张昭坐上别驾的位置呢?
刘邈忽然霸道起来:“就这般决定!今日就为张公设宴,洗风接尘!庆祝张公愿为别驾!”
相比于之前被大家针对的顾雍,张昭却是早已名满天下,没有人觉得张昭是德不配位,不能坐在别驾的位置上。
而刘邈也直接将修筑秣陵城邑的事情交给张昭,让张昭将这件麻烦事给接了过去。
张昭在担任别驾后,也立即展现出自己的才能,亲自测绘秣陵的地形地貌,并且很快给出刘邈一个大致的施工方案。
因修筑城邑最优先考虑的永远是防守,所以张昭的计划也是先拱卫秣陵的安全
首先在城西长江畔,应该依靠石头城建造一处卫城,名曰石头城。其城横跨淮水,控扼长江,可以将长江天险打造的更加完美无缺!
其次在北面白石山处也要设置营垒,最好能修成一整道连绵不绝的防线,作“白石垒”以和桑泊共同保障秣陵北方的安全。
而在西面因为不易受到进攻,外加地势略微平坦,张昭建议将此处营建一座冶城用以冶炼作坊,再在淮水中的小洲上建立西洲城,方便屯军。
至于东南面,因为有群山作为防护,所以张昭倒并没有大兴土木,而是效仿雒阳东面的虎牢那样,在青溪旁建立一座东府城,拱卫东南。
至于中央的主城,则是采用中轴对称原则,修筑内外二城。
此外,还要在桑泊修建长堤,引淮水为运渎,并在河上兴建大桥,以作交通……
别说其他人,就是刘邈看到这份计划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张公这是要修建一座雒阳、长安吗?”
“并非如此。”
张昭直接甩给刘邈一份数据
“如今三长、均田皆已完成,也统计出了秣陵及周边百姓的数目。”
“二十四万七千六百一十四户,八十八万九千二百九十六人,这就是现在秣陵附近百姓的数目!”
“方才主公问我是要修建雒阳、长安吗?可实则眼下秣陵周边的百姓却是要比雒阳、长安还多!这么多的百姓,主公真的以为雒阳、长安那么大的城邑就足够了吗?”
张昭再次强调
“不是要修筑一座雒阳、长安那样的城邑!而是要修筑一座比雒阳、长安还要宏伟的城邑!”
刘邈就纳闷了。
自己一开始明明只是想要随便修筑一个城邑,促进发展,怎么到了张昭这里,直接就给自己整出来一个超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