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来什么?”
“来说服我!你告诉我!凭什么就要相信袁术,就要迎他入淮南!”
陈深吸一口气:“后将军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以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
“屁!”
刘邈见陈这个时候还推崇袁术,就忍不住从心底冒出一股邪火。
“宾客交好?大家伙是冲着他袁术的名字去的吗?难道不是冲着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声去吗?”
“倘若袁术真的能够礼贤下士,令士人折服,那怎么还有人会去投奔袁绍这个庶出的呢?”
陈不服,于是又道:“袁氏奕世公鼎,高风义轨,冠冕海内。后将军资望夙着。一旦提剑而起,汛除阉竖,肃清宫闱!难道还不是对天下,对汉室有功之人吗?”
刘邈更是嗤之以鼻!
“公玮是想与我说诛杀十常侍的那场内乱?”
“公玮难道没有发现,正是袁氏勾结边境诸侯,才让大汉朝廷最后一丝颜面落地吗!”
“甚至就连那董卓,不都是他袁氏门生,被他们从凉州引到雒阳去的?”
“来,公玮!你且不说其他,你就告诉我,哪家哪代的臣子,会以下犯上,领兵冲入皇宫?告诉我!嗯?”
陈逐渐气短:“可,可仲山不去投靠后将军,又能够投靠谁呢?”
“仲山是有大志的人!若是将来等到后将军入主淮南,表仲山为一州州牧,难道不是更容易实现自己的志向吗?”
“唉!”
刘邈指着陈。
“对!就是这点!”
陈面露希冀,不过刘邈下一句话就将其打入谷底!
“我还真就害怕袁术这点!”
“他若是有朝一日表我为扬州牧、徐州牧,我肯定五体投地!尊他一声“将军”、“袁公”!但怕就怕他直接将我任命为三公九卿,帮他祠南北郊!”
“刘仲山!!!”
陈愤恨的拍着席榻:“你的意思,难道是后将军会有忤逆之举吗?”
三公九卿!
能够任命这一职务的,有且只有天子!
刘邈的话,就差指着鼻子骂袁术就要建制称帝!当一个大逆不道的汉贼了!
刘邈听到陈的怒吼,嗓门也是扯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如此吗?难道公玮是想告诉我,他袁绍夺取冀州,他袁术进军淮南,仅仅是为了匡扶汉室,做一个周公伊尹吗?”
陈眼中,透出浓浓的失望。
“仲山,我本以为你乃是国士,能够看清世间长短。”
“汉家四百年江山社稷,中间又出了王莽那档子乱事,现在有谁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那忤逆之举?”
“估计今日,是你刘仲山以小人之心,度后将军君子之腹了!”
陈忽然低头用嘴咬住袖袍!
咬的格外用力,但这袖袍也是格外结实!
撕咬了半天,袖袍上不光是出现了殷红的鲜血,同时还有陈的泪水。
终于是将布匹咬下,陈双眼通红的直接将布匹丢在刘邈脚边。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始终相信我的判断!唯有后将军能够拯救大汉!拯救黎民苍生!”
“你既然有你的算计,那我也不好阻拦!”
“看在这些日子的份上,我不会将你的谋划宣扬出去,但你我的情分也到此为止,恩断义绝!”
说完,陈竟就真的拂袖而去,没有半点留念!
“滚!”
刘邈此时也抓起桌上的陶杯就砸到地上,碎片瞬间炸裂成无数块,再无重圆的可能!
陆议和陆氏听到动静,赶紧匆匆进来。
陆氏坐在刘邈身边,眉眼担忧,不断抚摸刘邈后背,助刘邈顺气。
而陆议则是小心收拾掉地上的碎片后,这才捧着陈用嘴咬下的那块碎布询问刘邈
“敢问父亲,要孩儿去追回陈议郎吗?”
刘邈还在气头上,一把抓过布条,正想狠狠摔在地上……但却又突然一顿,终是将那布条塞在自己怀里。
“不必。”
“正如他所言,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他以为袁术是个能靠得住的雄主,是匡扶汉室的忠臣,那就由他去得了!”
第31章 淮南富庶
九江郡,寿春。
郊外,曲水亭中乌柏木制成的藻井投下斑驳光影。袁遗斜倚着蜀锦软枕,鲛绡单衣滑落至肘间,指尖把玩着一枚金丸,然后突然弹向水面,惊散了渠中游动的红鲤。
其身旁的刺史陈温见状,神色可惜。
“方才那金丸,怕是能换来几十斗粮食。伯业何以用来喂鱼?”
袁遗不以为意:“你我之间,休谈这些俗事。”
说着,又将一枚金丸拿在手里把玩,闭目养神。
“贤侄自庐江回来了?”
“伯业明知故问,那周昂知道自己妻子受辱后,疯叫声惊动了半个寿春,伯业难道还能不知道此事吗?”
陈温挪开自己身前的一床古琴,自亭下走出亭外。
“我虽然早料到刘邈荒唐,却没有想到他能荒唐到这般地步。”
“不但亲自动手打了周昂正妻,还说下三万斛的粮草,当真可笑!”
陈温心头对此事已经无语至极。
“依我看,那刘邈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人而已,别说是袁术,便是对陆康都没什么作用,倒不如早早摆脱他,不要再与其纠缠!”
“呵。”
听到袁遗发笑,陈温回头有些奇怪。
“怎么?难道伯业以为我说的不对吗?”
“不,元悌说的没错。”
袁遗拿起金丸,仔细瞄准后,又是一发打了过去,惊的红鲤再次上蹿下跳,搅起无数水花。
“可淮南富庶,就如我手中这金丸一样,财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元悌这般,是不是未免太过小气了?”
陈温抬头仰视袁遗。
“这无关小气与否。”
“刘邈不过一声色犬马之辈,何必将钱粮花在他的身上?”
“便是不去管他,他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袁遗此时也起身,走到陈温身前,同时又将一粒金丸交给他。
“连这池中红鲤都能翻出个花来,更何况一位汉室宗亲呢?”
“有件事情,元悌可能不知道。”
“何事?”
“陈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了淮南。”
陈温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陈温就是眼前一亮!
“果真吗?不对……他不应该在刘邈那里吗?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他难道不知道,眼下他只有待在庐江才是最安全的吗?他为何要突然离开?”
袁遗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简。
陈温接过,发现其实是一封“公传”。
吏民出入,皆持布钱以副符传。
两汉以农桑为重,注意人口寡众,不允许百姓私自离开本地郡县。若要离开,则必然要身怀“符传”,代为接引信物。
“这是陈离开时办理的公传。”
“他现在确实已经离开淮南,往北方投奔袁术去了。”
陈温听后,脸上亦是露出喜色!
“离开就好!我最怕陈此人继续留在淮南,撺掇淮南官吏,将那袁术引进来!”
“今日离开,实在是一桩好事!”
陈好歹是太尉陈球之子,在士人中有些名声。
他若甘愿为袁术说客,即便是陆康那样两千石的郡守,也要以礼相待,不能随意驱除。
便是陈温要自己儿子陈休前往庐江,也是为了防止陆康被陈说动,让陆康倒戈帮助袁术。
如今心腹大患已除,如何能不弹冠相庆?
只是庆祝归庆祝,陈温终究还是想不明白,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淮南。
若是他真的想要帮助袁术入主淮南,努力劝说陆康不才是正途吗?
袁遗听到陈温询问,也是忍不住有一丝笑意。
“其实,就在贤侄离开陆康府中不久,那刘邈却是与陈大吵了一架!”
“竟有此事?”
陈温先是疑惑,随即又是一惊!
“伯业远在寿春,竟然能知那陆康府中之事?”
袁遗再次一笑,笑容中尽显袁氏四世三公的底蕴,同时也让陈温无端再次感慨:“如今天下能够成就大业的,恐怕真的唯有袁氏了吧!”
这样的无孔不入,如果不是姓袁的能赢,那还有谁能够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