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让殿下做这个中京令,以陛下的心思,绝不可能不谋划什么,也绝不可能就是让殿下随意施为,殿下的一切应该都会在陛下的暗中计划之中,如此方能在考验殿下能力的同时,保证实现陛下的规划。”
“所以,按照这个思路继续,这个飞贼案的背后,可能就有着一些隐藏的力量在助推。而中京府衙足足月余都无法破案,陛下却又对这个飞贼案这般关注,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我们的想法。”
“不过,知晓归知晓,我们可以明确魏奇山应该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应该也是陛下希望我们去针对的对象。但想要抓到飞贼,从魏奇山身上,恐怕是不行的。”
卫王的心情随着齐政的言语上下起伏,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我刚听说,你与白都尉打了赌,赌五日之内抓获飞贼归案?”
齐政点头,“殿下要想掌控府衙,只能剑走偏锋,行非常之举,殿下勿怪。”
卫王立刻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岂会怪你,我只是担心,你输了赌局。”
齐政微微一笑,甚至还调皮地眨了眨眼,“殿下什么时候见在下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卫王立刻心领神会,开心道:“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齐政点头,看向秦先生,“秦先生,在下想麻烦你一个事。”
秦先生连忙道:“齐公子言重了,有事你吩咐便是。”
“在下想请秦先生带人,去大张旗鼓地在城中清查一个月前来到中京的外地人,当然,要注意手段,不要惹出事端。”
秦先生挑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齐政微笑点头,“秦先生高见。”
“放心吧,你尽管去忙,这事交给我。”
齐政嗯了一声,朝二人拜别,带着田七走出了房间,再度来到拜访卷宗的地方。
“我要看中京府衙近十年所有盗窃案的卷宗。”
齐政一声吩咐,管事只好立刻照办,前去准备。
等待的时候,齐政在心里也在默默盘算着。
他没有什么天眼,也真的不知道这个飞贼到底是谁在哪儿,但他拥有的,是站在千年历史的厚重台阶上,以旁观者心态对皇帝心思的精准把握。
从中京令的事情来看,皇帝眼下,的确是要扶植卫王。
那顺着这条线展开,皇帝就需要做两件事,一是推高卫王的声望,夯实卫王的势力,二是削弱楚王、齐王的势力。
这两件事,都必须要十分隐蔽。
就如今日朝堂上,皇帝摆出的是一副依旧对卫王爱答不理的态度,最后“迫于无奈”“临时起意”这才让他出任中京令。
同样,这个飞贼案,很可能便是皇帝自己炮制的,目的就是既找一个理由让前中京令下台,同时又能将战火烧到齐王麾下大将户部尚书魏奇山的身上。
能操办这样事情的,没有选择,只可能是那直属皇权的百骑司。
正是摸清了这几点,齐政才敢跟白都尉打下这个赌。
大不了时间快到,直接去百骑司要人。
至于百骑司会不会给,齐政长着嘴巴又不是只拿来吃饭的,利益之下,哪有谈不拢的生意。
陛下既然要让卫王做中京令,会看着卫王一到任就颜面扫地吗?
只不过,这是最后的保险,不到最后时刻还是不要用的好,因为后患很多。
毕竟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心思被揣摩清楚,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皇帝。
百骑司做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所以,应该是从他们能掌控的人中选择的。
此人明面上,却又需要完全与百骑司无关。
综上所述,这个飞贼,大概就是一位熟知中京城情况,身怀绝技,曾经因为某些情况被百骑司收编或者拿捏的偷儿。
又因为被百骑司拿捏,此人至少近一年甚至近几年不曾犯过事情。
否则也避不过中京府衙的搜查。
在这几个条件之下,其实人选的范围就已经很小了。
思忖间,管事带着两个小吏,搬来大大小小好几摞的卷宗,放在齐政的案头。
齐政也不客气,直接打开看了起来。
日头渐渐西斜,房间里,渐渐点起了灯。
田七撑着下巴,坐在一盘,像是在梦里听着儿时私塾先生的训话,不时点头。
齐政翻过了一本又一本的卷宗,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字,和一桩桩事迹,不时眉头皱起又展开。
在他手边的纸上,已经写下了四个名字。
而后,当他将所有卷宗看完,那上面的名字数量已经变成了六个。
当他看着这六个名字,又重新按照名字前写下的索引,将他们的卷宗找出来,一一细看,仔细比对。
终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上。
窦小元。
第160章 耳光叩门
窦小元。
八年前,因盗窃入狱,数额巨大,监三年。
入狱仅半年,因劳役有功,获释出狱。
就是这略显蹊跷的半年服刑,让齐政最终锁定了这个名字。
虽然还不确认,但至少这个人暂时是符合他的推断的。
至于最终真相,那就得亲自去见见再说了。
他合上卷宗,站起身来,却发现腿都已经麻了。
一个长长的懒腰,惊醒了打着瞌睡的田七。
“公子,对不住,我居然睡着了。”
看着田七忙不迭地擦着口水道歉的样子,齐政笑了笑,“无妨,我知道对一个不爱看书的人而言,这些文字有多催眠。”
田七也听不大懂,但至少是明白齐政没怪他,咧嘴一笑,“公子可有所得?”
齐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差不多,咱们去临江楼吃顿晚饭,好好庆祝一下。”
田七神色古怪地摇了摇头,“晚饭的话,恐怕是吃不成了。”
齐政愣了愣,田七道:“因为现在已经是早晨了。”
齐政低头感受了一下自己昂首而立的分身,还真是早晨了。
“那就先吃个早饭,然后去临江楼听书吧!”
二人在府衙找了个地方洗了把脸,慢悠悠地走在街市上。
虽然城中的权贵们还在环肥燕瘦的陪伴下安睡,恢复着辛勤耕耘后的体力;
但中京城的百姓们已经从那些遥不可及的美梦中醒来,开始面对又一个现实而辛劳的白昼。
不过,他们是知足的。
安稳、温饱、有奔头,这样的日子,就足以让他们在每一滴汗水滴落的同时,露出饱满的热情与发自内心的微笑。
走在这样的环境中,齐政愈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
天下万民,不应该是这些权贵们争权夺利之下一个虚幻的数字,而是一个个具体的家庭,一张张鲜活的面容,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离愁,才是这个天下最生动的音符。
在田七熟门熟路的引导下,二人找了个小摊,吃了一顿早餐。
温热的豆浆,顺着喉咙唤醒肠胃,浑身的毛孔都仿佛舒服地呻吟起来。
吃过早饭,二人慢慢悠悠地来到了临江楼。
早上的临江楼,才刚刚开门,迫不及待的客人便已经涌进去了不少,占着座位,点上茶点,都是等着听三国的。
齐政见状不由暗笑,也不知会不会因此机缘巧合地先在北方大地发展出早茶文化。
原本正在视察今日酒楼各项准备的宋徽,瞧见了齐政的面容,登时心头一跳,旋即大喜。
但表面上,他并未有所动作,而是叫了个同样从江南而来的心腹,将齐政请到了一处雅间之中,宋徽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去招呼。
门一关上,宋徽就是一副【刚才人多不方便,现在我给您磕一个】的态度,连连道歉。
“不知公子驾临,有失远迎,请公子恕罪!”
齐政笑着将他扶起,“你做得很好,不必多礼,今后在这个地方,就当我与你无关,切莫因小失大,让有心人察觉出什么。”
宋徽连连点头,亲自跟齐政汇报了临江楼的情况。
齐政再度给予了肯定,并且随口提出了几个建议,让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进步飞快的宋徽再度意识到了和齐政之间仿若云泥的差别。
他恭敬地问道:“公子今日前来,可是与飞贼案有关?”
身为临江楼的掌柜,也就是事实上卫王麾下的情报头子,宋徽很清楚卫王如今面临的局面,主动开口问道。
齐政点头,“不错,确实有飞贼案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宋徽欠身道:“虽然临江楼初建不久,虽然咱们的情报网还不够宽广,但请殿下和公子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帮殿下和公子找出飞贼案的真凶,不辜负殿下和公子当初筹建临江楼的厚望。”
齐政摆了摆手,“不必了,真凶我已经找到了。”
“真凶找到了,我们就可以帮.”
宋徽陡然一愣,“真凶找到了?”
齐政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那个人的名字和基本情况,你让小泥鳅他们,去暗中打探此人行踪。”
宋徽讷讷地接过纸条,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不敢相信。
这才多久?
困扰了前任中京令和整个中京府衙将近一个月,整个京城讨论得沸沸扬扬的飞贼案,就这么被公子破了?
卫王殿下是昨日才出任的中京令吧?
一个晚上就破了,这还是人吗?
当他看着眼前纸条上的名字,再联想起齐政那些神乎其神的操作,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对公子而言,似乎又很正常。
齐政大致能猜到宋徽心头所想,但他并不在意,也没什么自得之色,而是郑重吩咐道:“你千万记住,不能大张旗鼓,小心慢慢地查,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会坏了殿下大计。明白吗?”
宋徽收起心头震撼,连连点头,“好,明白了,请公子放心!”
“好了,你先出去吧,别让人起疑心,尽快安排。记得我的交待!”
等宋徽离开,齐政和田七慢慢喝着茶,吃着点心,缓解着疲惫。
而堂中高台上,白日加场的三国评书开讲。
这一回,正是:诸葛亮智算华容,关云长义释曹操。
中京府衙,温捕头来到班房点卯之后,靠着椅子,手下便主动泡好了茶。
温捕头翘着脚,任由手下帮自己捏着肩,捶着腿,自己悠然地抿着茶,淡淡道:“那位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卫王手下有消息吗?”
齐政跟白都尉打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中京府衙,作为目击者的一众捕快们,也是吃瓜吃了个爽,那手下闻言立刻笑着道:“昨日让人找了近十年所有的盗案卷宗,在房间里从傍晚直接看到天亮呢,听说刚刚才走。”
温捕头闻言挑眉,“他可有找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