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在文书上签署名字,把这十人带回总管府衙。
看着这些不安紧张的女子,李逸将她们暂时安置在后衙,“你们可以先给家人写封信。”
有几人闻声落泪,说已无家人,一询问,这几人有元文都、卢楚的孙女,还有裴仁基的女儿,都是祖、父、兄弟都死在王世充之手的。
“你们也可以给亲戚写信。”
暂时安顿好,李逸便离开了。
次日一早,
卢承庆来报,“司空,二妃派人强闯封存的府库,随意挑拿珍物。”
李逸正在吃早餐,水煮鸡蛋配羊肉汤、蒸花卷,再来酸辣萝卜丝,挺开胃。
“不用急,反正所有东西都登记造册,还抄送一份送到长安去了。她们拿了什么,回头清点记录下来就是。”
“不制止吗?”
李逸笑笑,她们非要拿,怎么制止,毕竟对方是皇帝宠爱的女人。
“不要直接跟她们起冲突,宫里的东西随她们,但紫微宫以外的,就绝不能让他们拿,尤其是不能让跟随她们来的父兄们拿。”
宫里的东西,那是皇帝的,
但洛阳府库的东西,是地方的。
给卢承庆要了碗羊肉汤,“先别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了,你一会去找戴胄,把二妃家的这各五千亩地,先落实了,早点把事办好,让她们早点回去。”
卢承庆喝完羊汤,抹了嘴又去办事了。
午后,卢承庆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绿袍官员。
“司空,出事了。”
李逸抬头,“刘参军这怎么还脸上有伤,骑马摔着了?”
洛州总管府仓曹参军刘仁轨愤然道:“这伤是尹德妃之父尹阿鼠拿马鞭抽的。”
“为何?”
卢承庆在一旁解释来龙去脉,他找戴胄给二妃家划地,刘仁轨也去帮忙,结果二妃的父亲对划给他们的地非常不满,尤其是尹阿鼠。
刘仁轨据里力争了几句,尹阿鼠就拿鞭子抽人。
看着刘仁轨那委屈愤怒的样子,李逸也不由皱眉。
刘仁轨出身尉氏刘氏,自小家境贫寒,可爱好学习,就算遭适隋末大乱,劳动之余也经常在地上写写划划努力学习。
此时虽然才二十岁,但其实早有名气,之前就被谷州刺史任征用为吏,后来他看到任一份议论国事的奏疏草稿,帮忙修改,任大为惊讶,于是任命他为参军。
此后经常替任拟奏疏公文,任调任安州总管,李逸特留下了刘仁轨,调他为洛州总管府仓曹。
好歹也是七品职官,居然被鞭打。
“要不是我和戴公拼命拦着,赶紧把他拖回来,刘仓曹都拔出刀要砍尹阿鼠。”卢承庆现在想想都是一阵后怕,这个刘仁轨是真胆大啊,虽然他拉住没砍到尹阿鼠,却砍伤了他的马。
德妃之父,那是能乱砍的吗。
刘仁轨却道:“尹阿鼠仗着女儿为德妃,如此飞扬跋扈,我砍了他也没错。”
“做事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蛮来。”
李逸看他那样子,便让他去趟徐州办差,免的再跟尹阿鼠冲突。他的能力李逸还是挺欣赏的,不想他出事。
安抚好二人,
李逸前去拜见二妃。
一见面,尹德妃的父亲就在旁边倒打一耙,“李司空,你手下人好不懂事,你让他们量田划地,结果五十顷地,分散在河南各州,大的地也仅五百亩,小的更只有百亩,这么零零散散,又都不在洛阳附近,
这是故意欺负?还是这些该死的家伙,想趁机敲诈勒索?”
尹德妃抱着猫,淡淡的问,“司空可是待我有什么不满?”
“德妃和尹公误会了,都是秉公办事,朝廷拿下洛阳后,赏赐功臣将士,分赏了不少田地,接着又推行均田。
洛阳周边的田地,大都有主了,只剩下一些较零碎的土地,以及一些较贫瘠之田,
戴参军他们在划田时,才选在了周边各州,也是尽量选较肥沃和较大片的地,尹公也说了,最小的都有百亩地块,大的有五百亩了。”
这个解释尹阿鼠并不满意,尹德妃也不高兴。
尹阿鼠直接拿出一张地图,指着洛阳西面谷水两岸,“我就看中这里的田地,李司空给我划五十顷地出来便是。”
李逸看着眼地图,摇头。
尹阿鼠冷笑:“司空这是不给我面子?”
“非也,这块地,我若是没记错,应当是在淮安王名下了。”
尹阿鼠怒,“凭什么这地李寿能拥有,我就不行?”
“这地是秦王赐给淮安王的。”李逸道。
第408章 皇帝手敕不如秦王教管用?
尹德妃抚着怀里的狸奴,微微皱眉。
“淮安王奉旨安抚山东,可丢城失地,最后自己也被窦建德俘虏,山东尽失,他有何功劳?”
李逸也觉得李神通没什么功劳,但他毕竟是皇帝堂弟,跟李世民关系还算好。洛阳灭郑前他被皇帝通过和谈要了回来,也算赶上了洛阳之战的尾巴。
当然,最后李神通获赐田地,也是李世民在慨朝廷之慷,借机拉拢李神通。
张婕妤在一边插话,“我记得淮安王也只是获赐三十顷地吧?”
“嗯,婕妤好记性,确实是三十顷地,不过淮安王先前又买了一些地,所以他现在谷水河畔,有五十顷地。”
这也是功臣们动手快,近水楼台先得月,洛阳城拿下,这边赏赐,那边买田,先下手先得。
尹阿鼠对谷水畔的那地最满意,离洛阳城近,而且这里灌溉也方便,又易于管理,地块大,好立庄园,到时还能建作坊,经济价值可远比那些零零散散分布于诸州的几十块地强的多。
“司空,我就看中这块地了,你给调换一下。”
李逸心想这尹阿鼠真是好大的脸,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尹公,那地如今已经换契确权,淮安王握着地契呢,洛州总管府也无权调换啊。
尹公若是真看中这五十顷地,不如找淮安王私下谈谈,交换也好,买卖也行,可以好商量嘛。”
尹阿鼠质问,“我有陛下赐地的手敕,难道陛下手敕不如秦王教管用?”
“尹公可不敢乱说啊,圣人诏敕当然至高无上,但陛下手敕是给尹张两家河南各赐地五十顷,并没有说赐的就是淮安王那块地啊。”李逸顶了回去。
尹德妃觉得很没面子,张婕妤脸色也不好看,尹阿鼠女儿是德妃之尊,都要不来一块好地,她只是个婕妤,更不能替父兄要到好地。
若是尹阿鼠能抢到李神通这五千亩地,她也自然能替父兄从其它功臣手里抢一块好地。
“司空是一点面子不给我们了?”
“其实洛阳现在地都有主了,但可以买卖、交换啊,淮安王不愿意换,可以再找其它人嘛,手里有洛阳大量田地的人可不少,”李逸只能如此提醒他们。
李神通是大唐郡王,皇帝堂弟,人家未必给你尹阿鼠面子,可其它人未必就敢这样硬刚。尤其是此前洛阳朝廷的那些贵族,强抢他们估计不肯,但要是交换,再补点钱,他们说不定愿意。
可尹阿鼠却不买账,就非要李神通那块地。
李逸笑笑,也就懒得理会了。
尹德妃见李逸不松口,便转而谈起其它事。
想要让李逸帮忙他父兄们安排官职,“来时,圣人也答应了的。”
张尹二人的父亲原来多是在宫府任职,任点闲职小官,这次来洛阳,就是想要当点有实权的官,最好是官阶提一提。
尹阿鼠对李逸道:“司空现在安抚河南河北,我也不要你安排个总管,你给我安排个刺史吧。”
李逸看着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尹公,朝廷最近正在河南罢除大部份总管府,裁并许多州县,一下子有好多总管、刺史都没了职事,这时要安排一个刺史,可没有空缺啊。”
“没空缺就撤掉一个刺史,不就有空缺了吗?”
李逸问尹德妃:“陛下吩咐要给尹公安排一个刺史之职吗?”
尹德妃不敢乱说,李逸毕竟深得皇帝信任,又是东宫太子很看重的人,当下笑笑,“我父兄之事,还请司空帮忙,尽量安排。”
“刺史现在确实没缺,不过尹公也不用非任刺史不可,总管府长史,也是正五品官职,照样能穿绯佩银,也迈入通贵之列。”
“长史?”尹阿鼠还有点嫌弃。
李逸笑道:“长史也有不小实权的,何况要是选的地方好,随时也有可能做刺史的。”
尹德妃眼神一亮,“司空说的地方好是哪?”
李逸笑着道:“如今河南裁并总管府、州县,保留十二总管府,其中在运河以东,还有曹兖青齐海五总管府,都是中总管府,其长史皆为正五品上。
现在这五总管,都是隋乱以来起兵的豪帅,不用我说,你们也当清楚,他们早晚也会调走,不可能一直留任。
等他们一走,到时已经熟悉当地的长史,自然就最有机会升任刺史甚至是总管。”
尹阿鼠听了咧嘴笑了起来,已经幻想着自己成为刺史,甚至是总管了。
“那司空安排我去哪个总管府任长史?”
“曹州吧,曹州总管是孟海公,曹州离运河黄河都近,将来孟海公肯定也是最先调离的。”
尹阿鼠兴奋道:“好,那我就去曹州总管府当长史,不过我有个要求,得带上我尹家子弟过去,你得再安排一些参军县令等官职。”
李逸笑着应下,“总管府六曹参军,肯定不能马上安排,先从县尉、州参军事等做起,有位置了肯定也能马上接替。”
张婕妤见尹德妃之父得了正五品上的曹州总管府长史职,马上也为自己父兄们要官。
“张公不如就去兖州总管府做长史?”
张婕妤笑着给父亲应下了。
在长安仅是七品闲职,这来河南,李逸一下子给安排正五品实职,当然满意。
先前因田地不快之事,现在张尹两家也不计较了,都催着李逸这就给赤牒授官呢。
李逸也不含糊,真就当场以他安抚大使特许便宜之权赤牒授官,尹阿鼠授为曹州总管府长史,张宣授为兖州总管府长史,
两家子弟十几人,也分别授曹、兖两总管府下的州参军事、县尉等职。
两家人拿着李逸盖好章的赤牒,喜笑连连。
还非要宴请李逸。
李逸推脱还有公事要忙告辞。
“阿郎为何对尹张两家这么好,难道是怕二妃吹枕头风?”路上,刘黑子忍不住问道。
李逸笑笑,“你不懂,啥也不懂。”
有一招高明的武功,
叫捧杀。
尹阿鼠太过嚣张,丝毫不把李逸放在眼里,那李逸也就没必要对他客气。
所谓安排尹张二妃父亲出任曹兖二州总管府的长史,看似这是从七品到正五品上,连数好多级,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