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风云1864 第487节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汉子,一个江湖气息浓重,一个精壮干练,锐利的目光不时的扫视周边情况。

  韩文勒上校边走边说道;“陆帮主,你说的这家人情况属实吗?可不能有虚言诳语,否则可真就是害了我啦……”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的江湖气息浓重的汉子,就是那个陆帮主脸色一白,身形谦卑的弯了下去说道;

  “韩公折煞小人了,我陆阿虎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耍花枪,此事千真万确,姓郑的这一家确实被荷兰人坑的不轻,可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嗯,越惨越好,这些鬼佬凭什么欺负咱们?”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一下,韩文勤脸上露出浓重的杀机,再也不复原本慈祥的神色。

  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给几分薄面,这些红番鬼佬就敢开染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此时,他浑身展露出的强大气场,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冰冷了下来。

  “是,是,这些鬼佬都该死!”陆阿虎此刻简直变成了小猫,强壮的身形都佝偻下来,满脸横肉的脸皮忍不住抽搐了下。

  相比眼前这位杀神,他这个江湖豪客简直就是吃斋念佛的老阿妈一样。

  惹不起,那是真的惹不起啊!

第522章 巨港事件

  三人顺着狭窄的石板街道向前走,走了没多远,陆阿虎在前面带着,转入一条积水泥泞的小巷,这里的木屋更加陈旧低矮。

  “韩公您看着点脚下,这第四家就是了,姓郑的这家人只剩下一个老妪和半瘫的无用男人,还有一群孩子。得到同乡会接济,暂时就安置在这里。”

  陆阿虎在前面弓着腰引路,脸蛋谄媚的说道。

  此时正值南洋的雨季,每天或早或晚都会下雨,有时候甚至连续下十几天雨。

  这贫民区的环境更加恶劣,污水横流,水里飘着破布烂草,还有粪便和其他不知名的东西,到处都是一股霉烂的味道。

  韩文勤上校锃亮的皮鞋踏入其中,立时就沾上了污泥水渍,他不动声色的向前走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以说,荷兰人统治区就是这样的臭德行,几百年都没有改变。

  对待荷属东印度群岛殖民区,荷兰人从来吝啬于投入,只是一味的盘剥,基础设施可以说一片空白。

  三百年前啥样,现在就啥样?

  除了统治核心的巴达维亚稍微好一些,其他的城市都是脏乱差,只有少数的荷兰式建筑和教堂挺像那么回事儿,别的建筑就一言难尽了。

  楚国收复加里曼丹岛以及苏门答腊岛亚齐至占碑地区后,相继投入重金建设,那真是下了大力气。

  驱赶着数十上百万土著苦役犯大力修建城市建筑,码头,仓库,道路,桥梁,引水灌溉渠,水坝和城市下水设施,经过二十多年建设才有如今的崭新面貌。

  与荷占区相比较,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好在楚国王室和政府财力雄厚,每年投入高达数千万银洋的巨额资金,以本土的高标准建设,数十年一以贯之。

  这边厢

  踏进破败的小院,眼前看到的是满院晾洗的衣物,挂的像万国旗一般。

  地上几个大木盆一字排开,头发花白的老妪与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木盆边上奋力的洗刷,最大孩子也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

  听到门口的动静,老妪抬起头来,见到三个陌生的男人从敞开的小院门口走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掀起衣衿擦了擦手。

  迎上来问道;“不知……您几位有何事?”

  虽然老妪衣着破旧,头发花白,可依然能够隐约看出昔日书香门第的高雅气质,语气不卑不亢。

  虽然是瘦弱的身子,可挡在院子的当间,就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将孩子们守护在后方。

  “这里是来自奥冈的郑家吗?”韩文勤看着一屋子的老的老,小的小,顺口便问道。

  这老妪神情警惕的后退一步,张手拦住了比自己还高的大孙子,反问说道;“不知贵客什么来路,有何见教?”

  看到这个老婆婆警惕性如此之高,韩文勤倒不觉得奇怪。

  一个娘惹世家经历了荷兰人的强娶豪夺,家破人亡沦落到如此地步,只剩着大猫,小猫两三只,这样的表现再正常也不过了。

  旁边的帮主陆阿虎却不耐烦了,他生怕老婆子言语不慎,冲撞了贵人,连忙出声呵斥说道;

  “住口!乡野妇孺之辈,不知礼仪。

  韩公问你什么话就答什么,这是尔等郑氏一族天大的福分,须得恭敬着。

  纵然是我旧港大河帮上下几百位兄弟,在韩公面前,亦须俯首贴耳,小心伺候着。”

  这话明是训斥,隐含提醒回护之意。

  原本是没什么问题,可这其中“尔等郑氏一族”几个字儿犯了大忌。

  纵然两者没什么关系,可听在楚国人的耳中,就特别的刺耳。

  韩文勤上校骤然转身过来,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

  在大楚王国,郑氏一族可是备受崇敬的王族,谁也不敢如此狂悖。

  “滚出去!没有本座发话不准进来。”

  “啊……是,是,小的立马就滚。”

  陆阿虎这一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吓得脸都白了,慌不迭的退出了小院,等在外口伺候着。

  能够做到一帮之主,多少是心机灵敏之辈,可不会是太蠢的人。

  这一会儿功夫,陆阿虎就回过味儿来了,懊悔的直拍大腿。

  经过这个小插曲,老妪已经带着一众孩子们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头,回答道;

  “回韩老爷的话,我等正是世居奥冈的郑云良家眷,家门不幸,历经磨难,如今逃避仇家报复避居于此,请老爷明鉴。”

  韩文勤此时脸色缓和下来,语气缓缓说道;

  “你等不须恐慌,我乃是旧港华人公会派出的代表,听说了你家的遭遇,让人唏嘘不已。

  此次过来,正是问清相关情由,可有要相助的地方?

  我等华人海外侨胞,但无任由鬼佬欺辱的道理。

  华人公会就是为华裔袍泽争取公正待遇的地方,有冤申冤,有仇报仇,但必须得占着一个“理”字。”

  他这番话才说完,这听见后面屋头嗷嚎一声,然后传来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这让孩子们都乱了起来。

  连哭带叫的跑过去,将一个浑身泥泞的男人想要搀扶起来。

  “别动我,都走开。”

  这个男人低喝一声。用两只能够动的胳膊奋力支撑爬行,就这么一路爬到韩文勤的面前,在泥地里用力的磕了几个响头。

  声音沧然的说道;

  “在下郑云贵,乃是家族老三。

  如今我奥冈郑氏一族上下七八十口,只剩下我这一个成年男丁苟延残喘,余者皆惨死在鬼佬刀枪之下。

  家业被夺,男丁或死或残,妇女家眷为奴为婢,我奥冈郑氏一族被鬼佬残害至此,仇恨比山高,冤情比海深。

  乞请华人公会做主,为我郑氏一族主持公道……”

  “咳咳……”韩文勤干咳两声,打断了这个郑云贵的哭诉,眼中却无多少怜悯之情。

  口中问道;

  “你等可愿入籍大楚王国治下,错非如此,名不正言不顺也。”

  这个趴在地上的郑云贵闻言抬头,脸上满是悔不当初的神色,双眼中充满血丝,狠狠的点了下头,道;

  “只要青天大老爷能为我郑家做主,别说入籍楚国,就是让我郑云贵现在去死,亦断无二话。”

  他现在就像溺亡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死死的攥住不放,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奥冈郑云良家族就是这样。

  这是世居奥港的娘惹家族,据传最早源于两百七八十年前明末时期,流落到南洋的一支华人大族。

  其家族在旧港,南方的奥冈和周边的地区都有分布,在当地拥有大量的田产矿山,经营商行种植园,以豪富著称。

  于是乎,就被盯上。

  原本居于南洋的很多华裔富商,都会为自己谋得一个楚国的身份,以求得到额外的领事保护,自身权益不受殖民者侵害。

  但这只是大部分,也有一些冥顽不灵者,对此抱有拒绝和警惕的态度。

  奥冈的郑家,就是这么一个保守的家族。

  正因为此

  楚国的侨民领事保护难以覆盖到奥冈的郑家,如今家破人亡了,却想起来求保护了。

  若不是正处于当前微妙时期,这家人纵然死绝了,与楚国方面也毫无干系,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荷兰人正是清楚这一点,才能肆无忌惮的对奥冈郑家下手。

  圈起的牛羊养肥了,可不就要下刀宰吗?

  这个郑云贵的表态,韩文勤还是比较满意的,点点头允诺说道;

  “好,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正好这个老太婆年龄也大了,和你一起同赴黄泉,这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放心吧

  既然入籍了我大楚王国,就是天大的冤仇也能得到申诉,没人敢欺负这些孩子。

  本座可以允诺尔等

  这些郑氏家族的孩子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进入学堂读书认字,顺利的长大成人。

  若是争气,说不定能够恢复奥冈郑氏门楣,尤胜从前,那也是有可能的事。”

  “大人此言当真……”趴在泥地里上的郑云贵眼中闪过一丝希翼,急忙的问道。

  韩文勤此刻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一脸肃然的说道;“本座允诺,代表大楚王国官方态度。”

  “好,好,好,哈哈哈哈……这个憋屈的日子老子早就过够了,早死早超生啊!”郑云贵此刻突然狂笑起来,笑的是惨不忍睹,就像发癫一样。

  “娘亲啊,我早就劝过大哥,为了给家族留一条后路,应当早早的入籍大楚王国,求得庇护。”

  “这都是命啊,大哥的顽固断送了我奥冈郑氏一族,死不足惜。”

  “娘亲啊,幸好还有这最后的一搏,让孩子们全都入籍大楚王国,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恢复奥冈郑氏门楣,你我母子纵死也瞑目了。”

  “三叔……”

  “爹……”

  这一家大小哭成一团,凄惨的情景让人难以直视,却是当今社会极其现实的缩影。

  背后没有强大的国家支撑,指望那些鬼佬发善心,绝对是想多了。

  一个空前强大的楚国崛起于南洋,减少了海外华人数以千百万计的苦难历程,可谓功莫大焉。

  在原本的历史上

  移民南洋以及移民美洲的清国华人,所余者不过十之二三,其他大多在悲惨的被奴役生活中英年夭折。

  用累累尸骸,铺出了一条血泪斑斑的海外华人奋进之路。

  而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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