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蒲是近百年来兴起的游戏,传闻是自西域而来。比较寻常的对弈与弹棋等游戏,樗蒲的行棋更讲究运气,每走一次棋,都要用五枚特制的樗蒲圆木来投点数。对于赌性大的人来说,干脆便不走棋,只投圆木来比点数。
祖逖便喜欢这种纯粹的赌博。他把五木都扔进特制的摇杯里,当着众人的面,一只手紧握住摇杯,杯口向下。然后手腕一抖,哗的一声,他将摇杯拉至空中,以极高的频率左右摇晃。五枚圆木杯中撞击,铛铛铛的清脆声响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口,发现竟没有一枚圆木掉下来,真是令人惊叹。
摇了片刻,他霍地又将摇杯盖在桌上,一时间全场寂静,他道:“哈哈,你们猜,我这是何采?”
众人皆哗然,刘琨就取笑道:“你这看着花哨,但要我看啊,也不过就是个枭采罢了。”
枭是五木中点数最低的采,祖逖闻言,哈哈笑道:“越石,你这张嘴也太黑了,所以我要投个白采,冲一冲你的煞气。”
说罢,他揭开摇杯,但见五木散开,显示出三白两雉,竟真是个纯白的白采。其余人无不惊叹,紧接着起哄笑道:“再来!再来!”
于是一堆人当真就兴致勃勃地赌博起来,祖逖是毫无疑问的主角,他十赌九赢,也不知私底下练了多久,投出来的无一杂采,竟全是贵采。连玩了七八轮,就是没人能胜过他,继而输给了祖逖一大把钱。
玩到最后,祖逖面前的金银已经聚成一堆,众人都心悦诚服,笑道:“好小子!我们中间出了个樗蒲圣手!”
祖逖手握金块,尤不过瘾,他看刘羡站在一旁,便指着刘羡道:“怀冲,今天你是主角,怎么能不露两手,来来,和我来两把。”
刘羡摆手笑道:“我可没那么多钱输给你。”
祖逖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笑道:“你我相识多年,谈钱也太俗气了,我和你赌,也不是赌钱啊。”
“那赌什么?”
“这样吧。”祖逖信心百倍地说道:“我们一把定输赢,我若赢了,你就欠我一个要求。我若赢了,我就欠你一个要求,如何?”
刘羡闻言,顿时从中听出另外一层意思,问道:“什么样的要求,不会是要赌命吧?”
“啧,堂堂大丈夫,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别让人瞧不起!就问你来不来?”
“来就来!”刘羡当即撸起袖子,将五木扔进摇杯,他不像祖逖这么花哨,也就是一手捂住杯口,一手握住杯身,双手猛然摇晃了几下,随即盖在桌上,一手掀开来,自己也不看,径直问众人道:“我是何采?”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刘羡杯下,竟然三黑两雉,纷纷起哄高呼道:“雉!雉!”
这是第二高点数的雉采,想要赢过这种采相,祖逖必须投出一个三黑两犊的卢采来。众人都兴奋起来,转过头去,纷纷对祖逖取笑道:“士稚,快来投个卢!”
祖逖手捋胡须呵呵一笑,抄起摇杯,一把将五木抄入杯中,他显然是想玩个花样,这次并没有什么上上下下一顿乱摇,而是就在桌案上拉了两个大圈,很快就将摇杯拉开。但见摇杯之下,五枚圆木竟竖立在桌面上,仍在不断旋转,并没有第一时间显示出是何采相来。
片刻后,第一枚圆木跌倒在案,是一个黑犊,紧接着后是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两犊两黑赫然落定,只有一枚圆木犹自旋转,倘若这枚圆木仍是黑色,那祖逖就赢了。
投出卢采实在是很难得事情,众人见状都难掩激动好奇,瞪着眼睛,围看着桌案上那枚仍在旋转的圆木,齐声低喝道:“卢!卢!”
随着黑白圆木的转动越来越慢,众人眼见着黑面晃来晃去,终于气力耗尽,落在案上。结果,朝上的竟然是一面白色的野鸡。
这让众人大失所望,不禁连声道:“可惜,可惜。”祖逖在最后一枚棋子上功亏一篑,不然就成了。
祖逖也面露惋惜之态,叹息道:“唉,刚刚应该再用一点劲的,竟然算错了。”
但刘羡心知肚明,是祖逖故意让了自己一手,无论刘羡投出什么样的采,祖逖都会刻意比自己小一些,借此机会,两人才有机会玩笑独处。
果然,祖逖问道:“怀冲,你有什么要求,不妨说来听听?”
刘羡笑道:“我能有什么要求?这样吧,我和你相识这么久,还没见你喝醉过,你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你有多海量?”
这实是很正常的戏谑要求,众人都跟着起哄。祖逖也不推脱,当即就喊人上酒,酒到了后,竟径直抱着一坛酒,当众豪饮起来。一坛饮罢,又是一坛,以祖逖的酒量,两坛酒下去,也不禁熏熏然,满脸通红。但旁人无不为他的豪爽气派所倾倒,继而大声喝彩。
至此,刘羡才以祖逖醉酒为理由,将他搭在肩膀上,去送他到厢房中休息。
路上,祖逖将头靠过来,佯作说醉话,实则低声道:“你们以这个婚宴为机会拉拢人,想得还是蛮精明的,不过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哪怕没与刘羡交流过,祖逖似乎也完全读懂了他的计划,刘羡很享受这种心有灵犀的感受,他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愿意投靠骠骑?”
“大司马府内,很多人的意见,我其实都了解。眼下的时局,觉得大司马要完的人不在少数,可这不意味着愿意投长沙王,你们胜算太小了,所以有些人打算保持中立,有些人更愿意等河间王与成都王大军到了,再做打算。”
刘羡闻言,心头一紧,他环顾左右,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继续问道:“这个我们有心理打算,重要的是,我不能坐以待毙。有多少人我们就要多少人,总要拼死一搏。士稚,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过来?”
“我、嵇司马、皇甫商、刘乔。就我们四个,其余的都是见风使舵之辈,不太可信。”
“嵇司马?”听到嵇绍的名字,刘羡略有吃惊,他与祖逖走到厢房内后,见没有人跟随,便把门关上,转头问道:“士稚,他怎么愿意加入?”
对于其余几人的加入,刘羡是没什么意外的。刘乔和董艾有仇,加入司马一方自是为了报仇;而祖逖本就是利用司马做踏脚石,没什么忠诚可言;皇甫商觉得齐王党要覆灭,可又与李含有仇,不可能转投河间王,只能选择加入长沙王。
但嵇绍担任过国子博士祭酒,很多官僚都是他的学生,故而名声极高。加上他长期中立,在士林中,地位虽不如王衍,可也相差不远了。只要嵇绍不参与政变,应该没人会拿他如何,他怎么会临时想到加入一方参与内斗呢?
祖逖躺在榻上,敞开衣襟散着胸口的酒气,悠悠道:“你忘了?他是嵇康的儿子,别看平时装得一本正经,实则他和我们一样,是同一类人。他可是要找司马氏报仇的,当年嵇康怎么被司马昭冤杀的,他难道忘得了?他巴不得天下越乱越好。”
其实事情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在期待乱世的时候,乱世就自然而然的到来了。
而对于即将到来的乱世,祖逖不悲反喜,他对刘羡大笑:“哈哈,怀冲,终于到了这一步了,等我们杀了齐王,司马氏的气数就该尽了,是群雄逐鹿的时候了!”
“这污秽的世道,就应该用血来洗净!普天之下的英雄,都在等待这一天!而这一天,要由我们来创造!”
面对祖逖的豪言壮语,刘羡仅是笑笑,他和祖逖虽然想法接近,但到底还是有些许不同,因为刘羡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自己扬眉吐气而做的。
不过话说回来,祖逖带来的消息,还是足以令刘羡欣慰。在他看来,有了这几人的加入,司马反击成功的几率,已至少提高了两成。但总体而言,整件大事的成败,还是看在王衍的态度上。
等祖逖昏沉睡去,刘羡走回大堂,刚好撞见司马送王衍离开府门,两人相互寒暄,似乎相谈甚欢。
片刻后,王衍坐上牛车缓缓离去,而司马从府门处回来。长沙王看见刘羡在此处,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继而比了个手势,刘羡顿时心领神会:
关于联合倒齐一事,王衍已经同意了。
第396章 万事俱备
虽说在此之前,司马和王衍之间并不相熟,但在反对司马这一点上,两人仍然达成了共识。
说来这也是一种无奈,王衍之所以被司马所针对,还是刘羡查出了东莱王谋反案,看出王衍与之有关,然后才形同软禁。而司马也素无要与司马合作的想法,只是因为遭到了李含的陷害,继而引发了司马本人的不信任,这才不得不死中求活,与司马为敌。结果阴差阳错下,两个毫无相关的势力达成了妥协。
可既然达成了妥协,就代表着起事的条件已经成熟了,至少在洛阳,司马已与司马有一战之力。
至此,骠骑将军府又召集幕僚,开始紧锣密鼓地敲定政变的具体细节。
作为常山军昔日的统帅,此时的刘羡自然是拟定计划的第一负责人,他回顾了这些年的数次政变,总结道:
“政变一事,其实无非就是三点。一要出其不意,事起突然才能快速致胜;二要掌握大义,师出无名则军无战意;三要减小影响,否则拖延日长,不知要产生多少意外。”
对此,他摊开洛阳的城防图,对司马商议道:“殿下,我们若要起事成功,就必须同时做到三点,拿下武库,面见天子,稳住宣武场。”
这三者都是必不可少的。武库中存放着大量甲仗,是打仗取胜的必须品;入宫面见天子,获得了天子的首可与诏书,才有真正的大义。而宣武场则是外军的驻扎地所在,如果外军倒戈,胜负就俨然决定了。
司马道:“王夷甫说,宣武场那边,他来想办法,其余的事,就让我们做,这是否可信?”
刘羡分析道:“王夷甫在禁军中的号召力,是众所周知的,他应当可以稳住外军,让外军暂时不参与胜负。但想要他们加入其中一方,参与血战,我估计是不现实的,除非我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过我们也可以另有妙用,让外军占据城外各出口要道,虚张声势,如此既能壮我气势,也能不让齐王出逃。如此一来,只要殿下于城内获胜,就可以一举获胜,免除许多不必要的风波。”
司马微微颔首,认同道:“那就这样办吧。”
他随即道:“那如此说来,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去控制武库,一路去入宫面见陛下。”
刘羡提醒道:“兵分三路吧,还有一路,要先去云龙门号令宫卫禁军,这只能是身为骠骑将军的您去。”
司马恍然,说:“确实如此,只能我去。”他顿了顿,继而道:“那这么看来,最好府君你去太极殿,面见陛下和皇后;接管武库一事,我交给朱虚公(刘暾)去办。”
(洛阳宫图)
刘羡身为司隶校尉,有直接向皇帝禀告的权力,若司马不能去,确实就只能刘羡去见了。
刘羡点点头,继续说出计划的第二步道:“那天,殿下把天子诏书的草稿准备好,我先去见过陛下后,盖上玺印,直接把诏书发下来,然后与您在云龙门汇合。把天子、皇后与禁军,都带出宫!”
“带出宫?”司马徘徊两步,心中有些犹豫:“是不是太出格了?”
“没办法,皇宫是守不住的,您还记得吗?齐王把皇宫西墙挖了条走廊,直通大司马府,若正常入宫,他两刻钟就能得到消息!半个时辰就能发出援军。”
司马分析道:“王夷甫说,他与东海王是好友,到时候东海王可以提前布置,封锁宫门,我们一入宫,即可派人联络,然后封锁宫门,甚至放火拖延时间。”
听说有司马越做响应,刘羡有些愕然,他沉吟片刻后,依旧摇首道:“殿下,这治标不治本,放火烧门,顶多能拖延两三个时辰。两三个时辰后,整个皇宫都是战场,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要将陛下完全置于掌握中。”
司马被说服了,他握紧了拳头,说道:“那好,我们先封锁宫门,等集合以后,我们再从云龙门离宫,转移到东宫去,在那里号令东宫的卫率,召集洛阳公卿。整顿军势之后,再与齐王决战。”
两个月之前,司马以当今天子无子,国不可无储君,立下了时年六岁的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虽然这位太子没什么威望,但将其握入手中,总好过没有。
刘羡沉思片刻后,同意了司马的意见,但也怀有隐忧,他道:“只是这么做,还是不够稳妥,到那时,我们与齐王一东一西,泾渭分明,若在街巷打成死斗,只拼勇力的话,恐怕说不清谁输谁赢。”
司马道:“祖士稚他们不是就在司马身边吗?到那时候,能不能让他们暗中刺杀齐王?”
刘羡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道:“就这些时日的表现来看,齐王的警惕心太强了,祖士稚虽受齐王的重用,但还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若要刺杀,进去了就回不来了,还不一定成功。我想,应该有更有用的办法。”
刘羡再次审视着洛阳的城防图,忽而灵光一闪,用手指点了一下城西北的金墉城,道:“我有主意了,可以让他们自行决断,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设法接管金墉城。”
“金墉城旁还有百尺楼,可以俯瞰半城,只要设法能掌控这两个地方,就能让齐王腹背受敌,进退不得。若这一步能成,我们的胜算就大很多了。”
司马表示赞同,并补充说:“那我便去通知宣城公,到时候,让他的宁朔军去响应配合。”
最后就是事成之后,该如何善后的计划了。
这事关整个政局,因此由更德高望重的刘暾来布置,他道:
“既然成都王与河间王将一切都归罪于齐王,那殿下在战胜以后,当擒获齐王,亲自送往陛下面前,并当众数落他的罪行,将其斩首,其党羽有不服从者,亦当斩首。然后我们传信成都王与河间王,通报齐王授首的消息,如此一来,他们没了作战的借口,就不得不退兵了。”
“只是这退兵,却不意味着结束。成都王和河间王都是恋权之人,说不得,还会继续发难。”
司马问道:“朱虚公有何计策?”
刘暾看了司马两眼,说道:“有两策。”
“第一策,事成之后,殿下便可派人去接纳南面的齐王势力。豫州有范阳王司马,荆州有新野王司马歆,徐州有东平王司马,这些人中,除了新野王有些威望外,其余皆是无能之辈,他们若是有人不服从命令,我们就趁机挟持天子征讨,如此也好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割据南方,进可攻,退亦可守。”
司马闻言,不悦道:“我若带着陛下南走,朝廷的威信哪还存在?岂不是立刻要天下大乱?与家国沦丧何异!此策不可用!”
在司马的眼中,现在的局势虽说败坏到极点,但社稷仍然有救。十数年来,洛阳各种争权夺利,还从未有过武帝血脉相互残杀的局面。他相信,只要武帝血脉间兄弟齐心,一切都还有扭转的余地。
刘暾心下不赞成司马的看法,但也明白,这位主君心志坚定,自己并不能说动他,叹了口气后,他继续道:
“另一策,就是殿下彻底归顺成都王,在消灭齐王以后,事事都向邺城请奏。如此一来,成都王得了大权之实,或许就能维持局面,支持殿下,朝廷的威信,也就不至于一败涂地了。”
这确是个办法,但还有一些话,刘暾没有说出来,可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若司马颖不满足只是遥控朝廷,就是想要落实河间王的条件,执着于称帝,那司马的投诚也就毫无意义了。
可即使如此,司马犹豫一番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断然道:“那就这么办吧,我和十六弟到底是兄弟一场,我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呢?”
大体的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最后商议的,是起事的时间。
原本众人的意见,是越早起事越好,毕竟命在旦夕的滋味可不好受。但刘羡的意思是,最好将时间延后一些。
既然有祖逖做内应,可以得知齐王动手的具体时间,那不妨就再等一等。
一来此事涉及人员众多,尤其是王衍那边,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通知与准备。二来眼下司马对司马还有防备,但随着时日拖长,他必然会渐渐麻木,等到他决定动手的时候,就是他防御最松懈的时候。到时候,既可以一击制敌,也能证据确凿地抓捕司马,推翻齐王党的政变也才更正当。
虽然有些冒险,但司马思来想去,觉得确实如此,就同意了这一看法。他总结道:“虽说是被逼无奈,死里求活,但欲成大事者,无不要经此凶险时分。一旦起兵,我希望诸位能够舍生忘死,奋勇杀敌。事成之后,我必不会吝惜赏赐!”
说到此处,他抽剑出鞘,又当众说道:“此举既是为了江山社稷,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有此心者,当与我同握此剑!”
于是众人聚在一处,纷纷将手掌紧握一处。大家手掌贴着手背,手指靠着手指,皆能感受到其余人手掌的温度,这里既有火热,也有冰凉。
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回府,一边将计划通知到相关人选,一边开始等待。
等待的时日里,刘羡佯作无事发生。每日除去正常处理政事外,就是在府内揣测推演政变计划的细节,并收集大司马府各官员的情报,争取将一切意外情况都考虑进去。
但人不可能考虑到所有的意外,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意外。
刘暾本以为,司马和河北的议和,最多也就持续半个月时间。但大概是畏惧于司马颖的声望吧,这次对北谈和,司马用足了耐心,竟一连耗了二十余日。双方的使者往来了数回,司马仍不放弃谈和的希望,对司马颖的条件一让再让,据说到最后,已经开出了让司马颖都督冀、幽、青、并、平五州的条件。
可即使这样宽大的条件,司马颖仍不满足。直到冬月辛卯,司马颖第四次拒绝了司马的条件,司马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奢望,转而打算对司马下手。
他把动手的时间定在了腊月甲午,打算在诛杀司马之后,再召集百官,当众宣读此事,给司马定的罪名是矫诏谋反。
殊不知他把时间定下后,司马也就定下了起事的日期,给司马定的罪名,同样也是矫诏谋反。只不过时间比他提前了一日,订在了冬月癸巳日。
政变计划的前一日,也就是壬辰日。天气乌云密布,即使到了辰时,也不见有多少光亮,街巷上寒风四起,行人也因此变得极少。而随着公务基本被大司马府归拢过去,司隶府内也显得非常清闲了,几乎一整天都没有什么事务。孟讨干脆关上了府门,以此来抵御肆虐的寒风。等到下午未时的时候,府上众人干脆挂上免扰的牌子,到卧室内各自睡觉。
但这看似懒散的模样,实际上是为了调整作息。刘羡知道,接下来的几日,绝对是一番苦战,今天大概是政变结束前,最后一次能好好歇息的时候了,必须养足了精神,去面对这一次的挑战。
因此,他让众人一口气睡了六个时辰。等到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丑时,距离天亮还早,府内的人们愕然发现,天上忽然降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飘舞,沉静、不徐不疾地飘舞着,纷纷扬扬地覆盖了街道,遮掩了山川,将无数的亭台楼榭纷纷铺陈,整座洛阳城,于一夜之中化作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