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许攸自视甚高,与逢纪仅有同僚之情。但随着田丰、沮授、审配等冀州籍贯文士被袁绍所重用,如沮授握有兵权,亦或是田丰因献计破公孙瓒有功,许攸的话语权一降再降,不得不与逢纪抱团取暖。
而逢纪为袁绍入主冀州献有计策,本以为能得到袁绍重赏,但反被归降的冀州籍贯文士压了一头,沮授都督三军,田丰为冀州二把手,这让逢纪开始怨恨抢了他位置的冀州诸士。于是逢纪为了表现自己,处处与沮授、田丰作对,以来证明自己比二人出众。
故田丰建议不能打幽州,逢纪便制定打幽州的计策。沮授偏好久守取胜,逢纪便建议不要龟缩。因此袁绍帐下谋士的恩怨,很多是来自于新旧之间的政治利益冲突,从政治利益冲突衍生到个人恩怨,再到所谓的政见冲突。
新旧之间的政治冲突,张虞则是早早有所顾忌,因此分配政治利益上会多倾向于旧人。即便因才能问题,不能身处高位,张虞也会用钱粮或爵位笼络,尽量避免出现恶劣的派系之争。
如庾嶷作为追随张虞多年的元老,今不具备国士之才,张虞干脆让他负责盐铁官营,属于是独立的部门一把手。
逢纪蹙眉说道:“田丰献计建功,为之奈何?”
许攸笑道:“公图自诩多谋不下田丰,如不能以功绩胜之,何不如从明公下手。如明公宠三公子,而将长公子过继于亡兄。”
袁绍名声之好,除了士人为他吹捧,更是他用行动做出来。如袁绍故兄无子病故,他将长子袁谭直接过继给亡兄,这让不少人为之赞赏。
当然了,长子过继于亡兄虽帮助袁绍得到名声,但却让袁谭从小心理不平衡,深感自己不受袁绍重视,为此埋下夺嫡之风险。
逢纪若有所思,说道:“子远之意,我今知矣!”
“善!”
逢、许二人通了下气,遂至大帐拜见袁绍。
“明公,逢纪、许攸在外求见!”
“传!”
“仆拜见明公,恭贺明公初战告捷!”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哈哈!”
袁绍摆了摆手,笑道:“先锋小胜,不值一提,待破了蒲吾,断并、幽二州联络再庆贺不迟。”
说着,袁绍见田丰没到,玩笑道:“献策功臣何在?”
逢纪心有所感,不动声色说道:“禀明公,田君知张将军破郦嵩,颜将军重围蒲吾,遂拍手大笑,为明公用他计策破敌而喜。时兵卒同为明公取胜而喜,为田君献计有功而笑。”
跟随袁绍近十年,逢纪已知袁绍内忌外宽的心性。今逢纪无需污蔑田丰,只要抓住袁绍的心情,用朴素无华的话语便能直戳袁绍心窝,令其心生不满。
果如逢纪所料,袁绍知田丰向众人夸耀自己的进策有功,心中不满烦躁起来,有种被田丰夺走风头的不爽。然因是小事,且这也是事实,袁绍仅能埋在心里,不好向众人表示。
而逢纪观察袁绍神情,见其忽然不语便知自己言语奏效了。许攸则是瞄了眼逢纪,暗叹逢纪果然多智,今构陷田丰的手段果是不凡。
“今有紧急军情至此,让沮授、田丰二人速至帐中议事!”袁绍说道。
“诺!”
少许,却见披甲的沮授趋步入帐,而田丰则是笑吟吟后脚入内。
“元皓献计破张燕,今下得意乎?”袁绍漫不经心,问道。
田丰稍微愣神,不知袁绍发问用意,然却知袁绍内忌外宽的性格,遂道:“仆为明公能胜张虞而喜,如明公能下山西二州,建有一统中原之基业,我岂会不得意?”
一番言语,让袁绍心情稍微舒坦了下。
袁绍咳嗽了下,将军报传于众人浏览,说道:“据张上报,郦嵩败退之后,便退守青山口。今得张虞援兵,率兵出青山口二十里下营。当前张仅兵有数千,特写信向大军求援,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元皓献策击张燕,今可另有计策教我?”袁绍问道。
田丰沉吟少许,问道:“张虞大军何在?”
“据探马汇报,滏口陉中有兵马聚集,或张虞将率大军出滏口。”袁绍说道。
“张虞兵出滏口,明公需率大军御之,故仅有颜良、张在北!”田丰捋须分析形势,说道:“二人在北是为攻伐蒲吾,而今张虞不遣兵往驰援蒲吾,而是遣兵援青山,恐是多有不妥。”
逢纪刚想说话,便见许攸向他使眼色,虑到田丰向袁绍推荐先取张燕,他遂是沉默,不愿参与太多。
袁绍不知帐中众人所思,问道:“元皓以为张虞有诈?”
田丰说道:“青山敌寇初败,应知难以骤破元氏。而今不先援井陉,而是益兵青山,实令人难料。故以丰之见,明公可率兵马亲御张虞,遣将增援元氏,并注意蒲吾动向。如蒲吾有敌行踪,可让兵马支援颜将军。”
“善!”
袁绍考虑良久,说道:“明日大军向西进发,至邯郸、鸡泽附近下营,以候张虞从邯郸进犯。今让蒋奇率兵北上,支援张、颜良二部。”
“诺!”
待计策定下,袁绍看向众人问道:“诸君以为元皓之策何如?”
沮授说道:“今下大军尚未交锋,故今形势在蒲吾,是役如能得胜,将大利于我军!”
“善!”
袁绍念及幽州形势,问道:“那幽州何如?乌桓可有动静?公孙兵至何方?”
“禀明公,公孙率步骑万余人北上,今至涿郡境内,诸县多有降服;而蹋顿率诸部起兵,聚有数万骑,号十万众,不日南掠广阳、渔阳二郡。”许攸说道。
“好!”
袁绍大喜不已,说道:“公孙瓒非鲜于辅之敌,而今有蹋顿南下助力,必能令幽州诸郡畏服。”
田丰担忧说道:“公孙瓒虽依附明公,但却仍有大略。今使他攻幽州,如让其劫掠民众,富强爪牙,恐非明公所能制衡。故以丰之见,令蹋顿劫掠幽州便好,而让公孙瓒南下蒲吾,并力共伐张燕。”
“田君何出此言?”
见田丰要坏自己大计,逢纪当即驳斥道:“公孙瓒兵马困顿,得我冀州兵粮,方才得以苟且。如公孙瓒图谋不轨,明公断其兵粮,则能如溺扼婴孩,使公孙瓒消亡。况有蹋顿为盟,公孙瓒岂敢反叛。”
“至于南下蒲吾,公孙瓒为一军之帅,受明公之命都督幽州诸郡,而今与颜良汇合,试问以何人为主?”
袁绍微微颔首,心思被逢纪说动,公孙瓒如若南下,非颜良所能驾驭,今不如让公孙瓒留在幽州折腾,必要时委任幽州郡守,则公孙瓒便难成气候。
“公图所言有理,公孙瓒深谙幽州形势,今让其北上征讨刘和。而蒲吾有颜良亲自攻伐,诸子可心安矣!”袁绍说道。
“诺!”
第374章 土鸡瓦犬,激将之法
三月,郦嵩出青山口,遭张伏击,得赵云接应,先败而后胜,与之相据于元氏。
张虞遣程普支援郦嵩,另遣满宠领两千精骑潜行山道,由马超、阎行二将随行,出奔井陉,欲解蒲吾之围。
而张虞为了牵制袁绍大军,以王凌率兵为先锋,张辽为前部,进至毛城、涉县,出滏口,兵指武安。
袁绍则依田丰之策,命蒋奇(蒋义渠)率步骑六千人北上,支援蒲吾、青山口兵马。另分兵万人于淳于琼,令他固守邺城。
而袁绍针对张虞兵出滏口,便以文丑为先锋,进驻武安,于磁山扎营,欲借居高临下之势以击并军。
时张虞帐下兵马有五万,袁绍近有七万兵马,不日将云集于磁山。
在袁、张进军之际,颜良正率兵久围蒲吾。
大帐内,颜良瞧着手中的书信,神情渐有不屑,说道:“张虽有谋略,但怯于勇斗,本能大破郦嵩,却被赵云领数百骑所退。而今见并军益兵来援,未与死斗便怯弱求援,实非大将尔!”
赵云疑兵之策不难探知,张在撤退后不久,安排斥候前去探查,很快便探查到并军兵力虚实,尤其在击退张后,郦嵩聚拢溃兵,固守青山口,而非率兵追击。
颜良得知是役经过,对张怯于勇斗的行为多有不屑。而今程普率兵马增援郦嵩,让张的压力大增,为了避免兵败,张写信于颜良求援,希望能得到蒋奇所部先行增援。
“张岂能比及将军?”
亲信顺势恭维说道:“若张能担大任,明公又岂会拜将军为主帅,负责征讨张燕。”
“哈哈!”
颜良笑了几下,神情上颇是满意。
见状,蒋奇帐下候骑小心翼翼,问道:“将军,那兵马怎么说?”
颜良收敛神情,将书信放下,说道:“让蒋将军先援张,蒲吾由我率兵坐镇。”
“我家将军言,若将军需要援兵,可遣两千兵马支援将军。而他率四千兵马先行南下,之后击退郦嵩,再率兵回击蒲吾。”候骑说道。
颜良捋须而笑,豪言说道:“敌寇如土鸡瓦犬,非我兵将之敌。张燕自被我所败,黑山流寇丧胆,受困城中不复出击。而今并军如若来援,我欲为明公再建一功,故今可让兵马尽数南援青山,蒲吾无需担心。”
“诺!”
候骑拱手盛赞,说道:“将军英武不凡,为河北之万人敌,仆今方知真将军之风采。既然如此,仆立即回禀大军。”
“嗯!”
颜良面露自矜之色,挥手让门卫送行。
候骑离开之后,中郎将吕旷迟疑少许,说道:“将军遣兵数千南下,而今兵仅七八千之众,兵力有所不足。若敌援兵出井陉,时敌在外,内有张燕,表里并发下,恐将军难以支应。故为何不让蒋义渠分兵两千至麾下,以备敌军忽出井陉解围。”
“子不知形势!”
颜良踱步捋须,笑道:“山西户籍稀少,兵马不及我军之众,仅以精锐胜一筹。明公率大军将至滏口,张虞不敢不举重兵迎之。而郦嵩败于青山口,兵马折损众多,张虞遣兵援之。二者皆需兵马应对,故我料张虞无兵出井陉。”
“纵使有兵马出井陉,以我料山西兵马之见,其兵不超五千人。而区区数千人马,凭我所立营垒,不足为你我忧惧。”
颜良傲归傲,但却非傻子,而是经过一番盘算才作出的决定。
毕竟如他所言,山西兵马少于河北,张虞要率大军迎击袁绍,注定不能分出太多兵马。而今又分兵于郦嵩,注定了井陉无兵解围,或是说即便能来,其兵亦是不多。然颜良更偏向后者,在他的威名下,应无将校有胆率轻兵前来解围。
“诺!”
吕旷被颜良所说服,便不再多说。
可惜的是颜良高估了自己威名,山西诸将历尽恶斗,最不缺的便是有胆气的将领,甚至可以说欲拿他建功的将领可不少。
三月二十日,井陉南道上,两千精骑经上艾,顺着井陉山道兼程而行。
“~”
“将军,黑山将校杜长前来求见!”
骑卒策马折返而回,向在队伍中行军的满宠,禀道。
“前面领路!”
得知有黑山遣人接应,满宠扬鞭前指,并朝左右吩咐道:“让阎行、马超二将前来,言商机密之事。”
张虞为解蒲吾之围,并奔袭颜良,自是挑选精兵猛将出征。而经他的一番精挑细选,考虑到马、阎二人归降不久,渴望建功立业,故斗志正盛,遂让马超、阎行二人辅佐满宠。
“诺!”
少许,满宠在路边遇见杜长,二人先是下马拱手问好,马超、阎行二人依序后至。
双方见礼后,满宠关心兵事,问道:“今不知军情何如?”
杜长将早有备好的蒲吾舆图摊开,讲述战况道:“颜良率兵击蒲吾(石家庄平山县),将军忧蒲吾民众,遂引兵出击,不料被颜良所破。兵败之后,将军率精锐数千亲守蒲吾御敌,而让我率老弱西归井陉。今被颜良率兵重围一月,城中粮草尚能度支两月。”
满宠指着舆图,问道:“今颜良兵马多少?又是如何布置?”
杜长说道:“蒲吾城南靠治水,北依水(滹沱河)。颜良帐下精兵七千余众,为防我井陉民众疏粮援救,令民众筑垒于城外。”
说着,杜长在舆图上点了两下,说道:“颜良于城南、城东立有两营,城南营即是为阻粮输城,城东营连通真定官道。城南营兵众,而城东营兵少,颜良亲率兵马屯城南。”
阎行抱肩而观舆图,说道:“井陉道口众多,细数之下有五条大道。今若是用武,倒是能出其不意,令敌难以防备。”
“正是!”
杜长苦着脸,说道:“若井陉有险关,张将军必率兵撤守,然今井陉大道众多,唯有固守蒲吾。而蒲吾若破,则井陉无险可守。”
井陉道在山西中仅有一条,但到了井陉县时,因山势走向缘故,瞬间分出数条道路。故可视井陉为盆地。蒲吾则是井陉外的城池,如能守之则能令敌不敢入井陉,反之亦然。
马超求功心切,说道:“今城东营空虚,不妨出挂车道袭东营,而东营若是被破,则蒲吾之围解矣!”
“东营虽说兵少,但有治水为阻,恐渡河不便。”杜长说道。
马超笑了笑,说道:“有何难事,夜潜伏于山中,平旦便能渡河,仅是战马众多,需要舟舸助力。”
说着,马超有更好的想法,指着舆图说道:“城东营空虚,颜良必忧受袭。故不如扬言取东营,颜良忧心东营得失,将会率军救援东营。而南营兵马空虚,或能与城中兵马呼应,里表夹击破南营。南营如能破,则能解蒲吾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