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兴兵十余年,今虽兵败,何来此窝囊之语。”
成公英说道:“张虞远追数百里,实知将军有绥会羌、胡之能,今将军如能逃生,待张虞与袁绍交手,尚能有所作为。”
韩遂鞭抽马臀,问道:“我今兵马尽丧,张虞穷追不舍,当如何是好?”
成公英回望后方烟尘,说道:“今距金城三百余里,将军熟知地理,两日便能至金城。而张虞今虽追击不舍,实因心有不甘。以英所料不差,张虞追击数十里,见不得获将军,便会因天色渐晚,马疲人乏而归。”
“将军至金城,裹挟老弱至羌中,休养数年生机,绥会羌、胡,当能重据金城。彼时张虞不领兵,凡将则难为将军之敌。”
“好!”
在成公英的鼓舞下,韩遂放弃了归降张虞的念头,而是一门心思逃亡。
追击三十余里,见追不上韩遂,且天色已是渐晚,如成公英所料,众人渐生撤军之念。
“君侯,我军无粮奔袭,恐不能深追!”
呼厨泉策马行至张虞身侧,说道:“且今天色渐晚,韩遂熟悉陇右地理,如连夜遁逃,我军恐难追寻其踪迹。”
陇右地形复杂,可不是大平原,或是单纯的河谷地带,而是河谷、丘陵、沟壑纵横其中。如呼厨泉所言,等黑夜降临,韩遂隐匿入黑夜,张虞找不到踪迹,仅能失意而归。
“子龙何如?”张虞问道。
赵云迎风而奔,头上缨羽飞扬,大声说道:“君侯大破陇人,威震胡羌,远近已是畏服,今追击至此,已是建立殊功。韩遂兵丧而走,无心腹驱使,或可休兵矣!”
闻言,张虞环顾左右,见众人皆露疲惫之色,不愿深追击韩遂,咬牙说道:“再追片刻,至黄昏不能擒杀韩遂,我与诸子回军。”
“诺!”
众人不想追击的心情,张虞其实能够理解,厮杀大半天不说,更重要是看不见追击擒杀韩遂的希望。
然对张虞而言,他为何继续追击,无非是心存不甘而已。如能擒杀韩遂,则能彻平陇右;若不能擒杀韩遂,凭韩遂招引羌人之能又将生乱。
太阳悬于西边,天色渐渐已晚,两队人马沿着河谷奔驰,前逃而后追。
见天色将被黑夜所代,韩遂回头而望,笑道:“如伯杰所言,今天色昏暗,张虞难以远追!”
没让韩遂笑多久,却见一将率骑从山上横行而下,声势浩大,直接拦在韩遂的路前。
韩遂脸上的笑容由是凝固,他可没安排兵马于此,莫非张虞提前遣兵劫抄至此。
“在下乌孙什翼,率兵于此等候贵军久矣!”
什翼驻马立于路中,手中握着弓箭,神情严肃,见至韩遂兵马逼近,直接抬手便是一箭射落韩遂部曲。
见什翼箭术如此精湛,韩遂与众人下意识勒马撤上小几步。
“伯杰,今当如何是好?”
韩遂满脸惶恐,不知所措而问成公英。
从天堂到地狱,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到地狱,近日跌宕起伏的变化将韩遂折磨得浑身无力,而今更不知如何应付堵截于此的什翼。
成公英紧握手中缰绳,脸上尽是苦涩。在他眼里张虞兵略虽说很强,但却不能掌控一切,料断未来发生的兵事。而今什翼的出现打了他的脸,张虞真能料断未来。
今时因什翼率兵拦截,不止韩遂、成公英为之惊慌,紧随其后的张虞兵马,见到什翼率兵拦截到韩遂,这让打算放弃追击的众人无不惊喜。
“君侯追击韩遂不舍,原是遣人知会什翼!”
见状,呼厨泉先入为主,同样以为是什翼奉张虞之命率兵于此阻击,于是大为惊叹,说道:“君侯未而能知敌败走,遣兵于要道上伏击,仆敬佩万分。”
“君侯善料兵事,云不甚敬佩!”赵云恭维道。
实际上,什翼所部能出现拦截韩遂,根本不是张虞提前安排。而今众人的盛赞,倒让张虞不好多解释,仅能应了下来,打算稍后询问什翼经过。
今前有什翼所部,后有张虞兵马,韩遂几乎是无路可走!
韩遂叹了口气,谓众部曲说道:“敌寇重围于此,而今之计仅有下马归降张虞。”
众部曲默然无声,今不归降张虞,他们已是没有生路。
少顷,韩遂在张虞派人的招降下,思虑半响,便率部下马投降张虞。
“叛人韩遂率兵马顽抗,今恳请大将军恕罪。”
韩遂既打算归降,故在今见张虞时,行以大礼,双手奉上佩剑,向张虞表以敬服。
张虞伸手接过长剑,指着西边夕阳,笑道:“若知什翼率兵堵截,君可愿早降否?”
“明公神威,遂旧时胆敢拒兵,实有大罪,请君侯责罚!”韩遂面露惭愧,说道。
“责罚不必了!”
张虞将佩剑交还于韩遂,沉声说道:“你我皆为边疆武人,场面话不多说。韩君今既降我,我不仅不会杀君,更会向天子表以官爵,善待韩君及其属下。但韩君必须助我军平息陇右,降金城、河湟。而君行事如若不一,休怪我不留情面!”
闻言,韩遂神情微敛,长揖说道:“君侯不计旧事,遂惭愧不已。今既归降君侯,遂不敢生二心,必辅君侯安定陇右。”
“善!”
张虞其实可以不用接受韩遂的归降,但考虑到韩遂在羌、氐人的中名声,张虞最终是有意让韩遂归降,以便帮他快速安抚陇右。至于韩遂后续是否会再叛,张虞已打算将韩遂及其家眷迁至安邑,避免给韩遂再叛的机会。
当然了,招降韩遂的作用不限于此,更重要的是张虞有意给其他天下众诸侯树立榜样。连反抗到最后的韩遂,张虞都能善待,更别说今后献土归降的众诸侯。
第330章 治陇之法,世以张姓
边际被橘黄色的残阳所渲染,云霞绚丽而浮于天空。
一支近千骑的马队沿着河谷而行,‘张’旗迎风飞扬,因是降服韩遂之故,众骑士谈笑风生,语气中充满惬意。
张虞挽缰策马,看向身侧的什翼,问道:“你率骑据守平襄,今怎出现于兴国?”
什翼拱手说道:“仆广遣骑卒探查,得知韩遂率兵逃往兴国,而君侯衔尾追击,便率骑赶赴兴国,欲助君侯一臂之力。是故仆兵分两路,一路遣五百骑抄别道奔赴兴国,另一路由仆率四百骑逆河谷而行。行至途中,知君侯已破韩遂,故为擒俘败卒,特至河谷拦截。”
平襄距兴国谈不上远,大概是两百多里路的距离,一个位于祖厉水河谷,一个位于华川水河谷,二者皆是略阳通往金城的道路。
而相比华川水河谷,祖厉水河谷更偏远,且无法直达金城,需要翻越长达百余里的山道,或是说先至黄河,再逆黄河西进。故韩遂知什翼截断华川水,今撤军时不敢走近道,仅能试图至长离水,再转至兴国与祖厉水。
今什翼虽在华川水,可是自他率两千骑出击以来,便将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极致,不单单抄掠军粮,而是尽可能协助张虞击败韩遂,因此方有率兵挡道拦截韩遂之事。
既知事情经过,张虞大为赞叹,说道:“我率兵西征陇右,除降韩遂,令我欣喜外,唯君用兵机敏令我欣喜。稍加历练数次,君能拜大将!”
“不敢!”
什翼腼腆而笑,说道:“能在君侯帐下杀敌,为君侯侦探敌情,仆便心满意足!”
“丈夫需有如雄鹰般之志!”
张虞前后一直用胡语与什翼沟通,伸手拍着什翼的肩膀,说道:“你我相识多年,今有用武之时,我岂能将你束缚于帐下。”
什翼感恩戴德,说道:“昔仆被君侯所擒,遂以为牛马驱使。君侯欲征服四海,仆当为君先驱。”
“好!”
张虞笑了几声,策马扬鞭而行,催促众人回营。
既降服韩遂,陇右诸郡将无大害,除了委任郡县外,仅是羌人需由大将看护、征抚。
历史上,曹魏即便平了陇右,但依旧时不时反叛,直到郭淮治理陇右,曹魏的陇右才勉强说安稳。而今郭淮年纪尚小,仅二十岁出头,尚担负不起坐镇陇右的重任,张虞如欲安陇右汉、羌,需另选大将坐镇。
在与什翼的交谈下,张虞渐有让什翼出任护羌校尉之念,待他率兵离陇之后,或能与满宠配合清剿陇右豪帅、恶羌势力。
在回程途中,张虞遇见了前来寻他的张绣。
张绣见人群中俘虏不少陇军兵将,欣喜问道:“君侯可有擒杀韩遂?”
张虞用鞭而指人群中的韩遂,笑道:“什翼助我堵截,今已擒获韩遂!”
“恭喜君侯,建功殊勋,威服陇右!”
张绣大喜不已,冲部下喊道:“快回军禀报诸君,言君侯擒韩遂而归!”
“诺!”
张虞望着满脸笑容的张绣,问道:“今兴国战事何如?”
“大获全胜!”
张绣策马随行于张虞左侧,报捷笑道:“宋建被高顺将军率部所斩,成宜覆没军中,阿贵与长离诸羌归降,阎行、樊稠率兵三千余众归降,羌王杨千万率部曲出逃。”
“杨千万其部何在?”张虞问道。
“约在高平以西,长离水以东一带!”张绣说道。
张虞沉吟少许,让人带来韩遂,问道:“杨千万与韩君相识,君以为可出兵追击否?”
“禀明公!”
韩遂心中不愿为张虞献计,但为了生计,仅能如实说道:“杨千万与阿贵二部皆有万余帐,为汉阳郡中之大部,君侯大破陇上诸军,二部遭遇重创。”
“故今已降兴国氐,何不遣人劝降杨千万,令他率部献粮归降,以安汉阳诸郡。而汉阳羌部归降,陇西、金城诸部将会心安,彼时归降明公者络绎不绝。”
汉羌之间的冲突在西汉时期便有,矛盾尚是不大。一是因为西汉治理羌、氐部落手段比较柔和;二是因汉人居住关陇地区,羌人尚未向东大规模迁徙。
而至东汉时期,因关陇人口锐减,羌人大规模东迁,东汉对羌、氐胡部的治理手段严苛,如多次征发胡部西征河西,加上关东郡县长官贪污腐败严重。在官府的压迫下,不堪受扰的羌、氐胡部终于反叛。
有了第一次反叛,后期随着矛盾的加剧,汉羌战事愈演愈烈,战火甚至烧到河北地区。汉王朝依靠中原源源不断的输血,才将陇右反叛的羌部镇压下去。
昔日以韩遂、王国为首的叛军,虽说有大量汉朝兵将参加,但在其中同样能看见羌、氐胡人的身影,否则韩遂做不到凭金城一郡便能屡屡出兵数万以抗外敌。
故陇上羌、氐胡人的实力依旧强大,张虞无法在陇右投入太多精力,依照韩遂招降之策是为上策。
“善!”
张虞点了点头,说道:“韩君所言有理,今先归兴国整军,稍后遣使招降马腾、杨千万。”
“君侯英明!”
很快,月上树梢之时,张虞率骑回到兴国。
今下兴国模样与往日不同,高顺率兵控制城池,氐人为张虞兵马搭建营帐,将肉粮运至寨中,以供得胜的山西军享用。
见张虞率骑而归,张辽、许褚、张济诸将纷纷出迎。
“恭贺君侯得志而归!”
张虞翻身下马,笑道:“甲胄在身,诸君无需多礼!”
今虽满脸的疲惫,但张虞依旧强撑精神,与出迎诸将一一说话,赞叹诸将在战场上的骁勇。
“阎行、阿贵、樊稠在大帐等候君侯,今是否见上一见!”张辽问道。
“见!”
张虞将铁鞭交于侍从,笑道:“我闻阎行骁勇久矣,今他能率兵归降,是为喜事!”
在前往大帐的路上,张虞见氐部所供辎重中有酒水,警告张辽说道:“文远,今氐人初降,不知深浅情况,不可让军士饮酒,以免今夜动乱。”
“诺!”张辽神情收敛,拱手道。
兴国氐人虽说归降,但张虞可不敢深信,若说军士喝醉酒,氐人夜袭大营,张虞可没地方哭去,临近战事末尾,越谨慎越好。
在被诸将迎至大帐后,张虞很快便见到阎行、樊稠、阿贵等降将。
见到一人髯须过颌,皮肤黝黑,张虞便知是从关中逃至陇右的樊稠,于是上手抓住樊稠的髯须,大笑道:“樊大髯从关中逃至陇右,今终不再逃,可是真心愿降我?”
樊稠虽被张虞动作吓到,但之前如坐针毡的不适感反而散去,故作求饶,说道:“君侯擒稠之髯须,仆将终不再逃。”
“哈哈!”
张虞松开樊稠的髯须,谓归降众人,说道:“樊稠昔为我征关中之敌,今伐陇又与我为仇。按情理而言,我可杀樊稠,但我无意诛之。诸君归降于我,旧事既往不咎,如若再叛为乱,我必杀之。”
樊稠谦卑说道“昔不识君侯神威,率兵顽抗,实为大罪,今多谢君侯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