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虞大笑了下,指着起哄的军士,说道:“明日如能斩韩遂,我将封你为侯,世传子嗣。”
“君侯万岁!”
“君侯万岁!”
军士振臂高呼,引起众军士的应和,皆以‘万岁’称张虞。
鼓舞完士气,军士才吃下今天的第一顿饭,或许是太过饥饿,军士甚至吃得比以往更香。
夜色渐晚,用完膳的军士已是疲惫休息,而张虞则是不敢休息,让人举着火把,借着微弱的月光,至明日战场勘探,以免有意外因素影响了厮杀结果。
而在张虞连夜忙碌时,兴国城中韩遂、宋建、阿贵等人已是酒足饭饱,在商讨击破张虞之策。
“张虞追击数百里,兵马已是疲惫。我军夜宿兴国,兵马皆有粮可食,士气渐渐恢复。而张虞夜宿西塬,令部下忍饥挨饿,料其军心低迷,我军或能趁机而败之。”
宋建朝着众人,笑道:“故明日举兵出击,诸位悉出精锐,将能大破张虞。”
“宋王所言有理!”
阿贵说道:“我陇兵骁勇,不弱并州兵马。而张虞之所以能屡胜我军,皆因张虞使计。两军列阵厮杀,我军未必不如张虞所部。况张虞兵马追击一昼夜已是力竭,明日当为我军用武之机。”
经休整一番,众人皆忘记了之前被张虞追杀的狼狈模样。而今随着到了兴国,而张虞风餐露宿,兵马疲惫饥寒,这让众人信心上涌,自认为之前兵败不是打过张虞,而是他们缺少与张虞厮杀的条件。
如明日与张虞列阵厮杀,他们未必不能大胜!
樊稠因两败于张虞之手,心中有所忌惮,说道:“张虞兵马虽说力衰,但其帐下精骑勇锐,不宜小觑。”
“那明日于城南丘壑列阵,令敌寇骑兵难以施展!”韩遂沉吟少许,说道:“我军得有援兵资助,兵马近约两万之众,而敌军仅万人上下,故明日不如东西列横阵,扬长避短,或能以兵多优势,击破张虞所部。”
“文约所言有理,可依君计行事!”
见众人不理会出精兵一事,于是宋建再次提醒说道:“明日交兵事关存亡,望诸君悉出精兵,莫要隐藏兵力。”
“放心!”
“生死之战,不敢不出全力。”韩遂正色说道。
“明日大破张虞,我出钱粮犒劳全军。”阿贵豪迈说道。
之前众人或多或少保留实力,不敢与张虞拼光兵马。如韩遂或宋建,二人在与张虞交手中皆有保留。而军情发展到眼下这一阶段,众人可不敢隐藏实力,毕竟如宋建所言,此役事关存亡。
次日,天色微亮,韩遂、宋建、阿贵、杨千万等汉、羌将领,各点兵马于城南列阵,兵马近有两万。
韩遂为主将,其率少数兵马在阵后指挥,本部兵马交由阎行统率,与宋建兵马列阵于西,而阿贵、杨千万为羌、氐胡人,语言尚有共同,故整军于东。
从东至西横队,两万兵马列阵长七里,韩遂试图拉长军阵,让张虞暴露出兵少缺点。
为何说拉长军阵,利于兵多,而不利于兵少?
其原因不难理解,两军交锋列阵厮杀时,考虑到地形、兵马因素,常会排出具有纵深的阵型。而兵多一方为了突出优势,往往会拉长军队,而兵少的军队排出相应的阵宽,势必意味纵深不够。
因此韩遂兵马列出七里长阵,那么张虞兵马必须列出相同长度,方能确保侧翼不会被围击。而张虞一旦列出七里长阵,意味阵型纵深不够。
当张虞阵型纵深不够时,韩遂将精兵布置于前,便能利用兵多优势,如击溃前排张虞兵马,则能凿穿单薄阵型,张虞所部将会溃败。
“果不出君侯所料,韩遂竟列横阵!”
见韩遂列出张虞昨夜所预测的阵型,赵云不得不惊叹。
驻马于丘上,望着韩遂兵马阵型,张虞嘴角微扬,笑道:“韩遂布阵不难预料,兴国以南地形崎岖,而他如欲与我军厮杀,唯有列横阵,仅是列阵七里出人意料。”
“韩遂急于破我,我军半胜矣!”
第327章 强弩之末,亦能破敌
上午时分,天高云淡,秋阳普照。
陇上大军东西布阵,横阵七里,欲恃兵众以制山西兵马。而山西大军为避免侧翼不受围击,列出与陇军相同的七里横阵,两军之差别唯阵型纵深不同。
而为了奋力取胜,双方不约而同将精悍甲士列阵于前列,欲一鼓作气而破敌。
旌旗猎猎,张辽既受张虞之命指挥军阵,在列阵之后,与诸将遂驱马至阵前,巡视因山势而起伏的阵列,观察帐下兵马的神态。
而或许是因这几日远距离奔袭之故,加之昨夜无法安心休整,诸将与前列军士虽是严整列阵,但神情中却流露疲色。
见状,张辽神情为之凝重。张虞率兵出击时,兵马其实有两万多人,而因经历了多次厮杀,以及短时间长达数百里的奔袭,导致了不少兵马掉队。昨夜清点兵马,直接少了一半的人,全军上下仅万余人。
反观陇军,虽说三万兵马减员一半,但因逃至兴国,得羌、氐数千兵马支援,并在昨夜好生休养,其状态上肯定比山西兵马好上不少。
“~”
张辽策马缓行,谓众人说道:“君侯昨日料到韩遂布横阵,今独率甲骑为伏兵,想必君侯已有破敌之策,我与诸君依计而行便是,无需为敌众而惧,君侯必能率你我破敌!”
秦宜禄咧嘴而笑,说道:“仆自追随君侯起,君侯所向披靡,韩遂兵马虽众,但却难以协调用兵,而我军兵甲众多,是为取胜之利。”
将为兵胆,一名无往不胜的将领,能够让怯弱的士兵敢于临阵冲锋;反之相同,畏战怯战的将领将让勇敢士兵临阵而溃逃。
而张虞常年积累下的战绩,以及赏罚公平的行为,足以给予兵将们足够的勇气。故张虞昼夜追击时,众兵不会考虑那么多,他们仅知道张虞能给他们带去胜利便可,因此无不应命追随,眼下亦是如此。
“子循!”
张辽看向高顺,说道:“君所率步卒为诸军之精锐,今大战在即,劳君率兵御敌。”
高顺神情肃然,说道:“张将军放心,是为君侯大业,顺当肝脑涂地!”
“好!”
见陇军阵中响起隆隆的鼓声,张辽不再巡视军阵,而是与诸将各回本部。
“咚咚~”
随着鼓声愈发响彻,陇军队列愈发临近。前排刀盾手密集队列组成的盾墙,一直迫至张军的百步左右,之后两军弓弩手互相齐射一波。
箭矢于空中交错时,在隆隆的鼓声下,两军步卒不由朝前压上,踏过枯黄的草地,踩过起伏不平的坑洼地形,竭力将手中的箭矢射出。
“啊!”
箭矢射中大腿,羌兵吃痛一声,纵想停下查验伤势,但在人潮的裹挟下,只能不断往前进军。
很快,两军精锐兵卒已至十余步,箭矢在攒射一波,给陇军造成伤亡之后。张军甲士率先收起弓箭,将长矛、盾牌交错布置,形成攻守兼备的阵列。
高顺、许褚所率步卒隶属于护国军,而护国军属于是张虞的嫡系中嫡系,步卒无不是人人披甲,腰挂弓箭,属于是近能搏杀的锐士,远能射箭的弓手。
“杀!”
不知何人率先爆喝一声,两军前排精兵于是展开残酷搏杀,长矛互相探出对刺。因汉羌百年战争缘故,陇人自是剽悍,陇军中的精锐尤擅长矛。而张军步骑兵马不用多说,追随张虞东征西讨,披甲率甚高,故皆为彪悍武夫。
顷刻间,两军阵线犬牙交错,哀嚎、厮杀、呻吟、铿锵之声此起彼伏,嘈杂的声音猛灌入众人的耳中,目及所见如密林的长矛、冰冷的矛头,愈发刺激众人的肾上腺素。而箭、矛伤口的疼痛在激素的刺激下,被众人所屏蔽。
“杀贼!”
刘异挥舞手中环刀,劈死一名试图冲阵的陇兵,鲜血飞溅到他脸上,却让他面容愈发狰狞。上涌的热血并未让他丧失理智,反而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兵愈发理智,看出陇兵非无能之辈,于是口中不断呼喊属下,让众人互相依靠,避免被陇兵抓住机会。
张军兵马的沉稳善战,虽让陇兵难以骤破,但厮杀的烈度却在不断变强,死伤的人数不断变多。
而在两军激烈厮杀时,战场的东南面是为一片密林山陵。林中丘壑纵横,骑卒难以急驰,甲兵不便列阵,树林茂密,故当下时候非常容易让人忽略。
今张军的主将张虞,正驻马于高点,暗中观望战场形势。
“君侯,我军追击于此,兵将多是疲惫,恐不能久战!”赵云说道。
“嗯!”
见形势差不多,张虞用钢鞭指着战场,说道:“子龙,敌军列横阵,兵为两部,重兵聚集于前,中军兵马寡少,你我可向直取中军,诱前部兵马回援,彼时再转击前阵,先击羌、氐兵马。再并击汉兵,则能大破敌寇。”
“敌寇背阵而立,恐不便纵马冲锋!”赵云说道。
张虞笑道:“高竖白旗,令我军兵马稍退,敌寇必会追击。时阵形变化之际,则是为破阵之时。”
“君侯善料形势,云不能及也!”赵云惊叹道。
闻言,赵云顿时明白张虞是何目的。陇军背靠城池列阵,前列布有重兵,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不易受围击。而张虞让步卒稍退,本质是想诱出大量空间,以便具装甲骑冲锋。
赵云从常山追随张虞,最初因兵临城下,与张虞仁德爱民而投奔。后续追随张虞,在军事上,张虞凭战略、武艺已是折服他。而眼下张虞所展现细腻的战术操作,则让赵云愈发敬畏张虞。
察觉到敌军布置的漏洞,并凭借地形为己军创造出战机,这洞察力实在太惊人!
“命甲骑上马,你我翻山越岭绕至敌军侧翼!”
“诺!”
在张虞命人竖起白旗时,张辽第一时间令高顺、许褚等交战诸部抽队稍退,至百步之后的预设位置列阵。
抽队撤退,非常考验兵马的组织度,毕竟一旦抽队撤退兵败,很容易发生溃败。而今张虞帐下兵马的素质不用多说,已能适应抽队交替撤军。然考虑到骑兵不适应步卒的交替撤退,由步卒掩护下马骑兵的撤退,之后再由骑兵掩护步卒撤退。
望着张军后撤的兵马,陇军兵马士气大涨,前排精兵疾步追杀,将不及撤走的步卒砍杀而死,之后迈着脚步,招呼同僚追击,声音响亮。而前阵陇军兵卒‘乘胜’追杀的情况,很快传到中军的韩遂耳朵里。
“将军,张虞兵马撤了!”
斥候快步而来,朝着坐在马上的韩遂报喜,说道:“我军前排将士正在追杀敌卒!”
“好!”
韩遂抚掌而笑,谓左右亲信,说道:“古曰,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夫军盛之有衰,犹朝之必暮也。张虞自诩兵强马壮,昼夜追击而不舍,今强兵力衰已不能与我军久持,我军将胜矣!”
“擂鼓进军,击破张虞!”
“诺!”
其实不用韩遂吩咐,杨千万、阿贵、宋建三人已是急不可耐率兵追击,而宋建兵马甚至因追击急切之故,与阎行兵马脱节。但随着韩遂军令的下达,阎行很快率兵迎了上去,尽量与诸军保持协调。
望着不能整齐进军的诸部,韩遂心中暗叹,若非张虞率疲军与他交手,凭眼前诸部配合情况,很难在张虞手上讨到好果子吃,即便能胜利,估计也是一场惨胜。
“如能击破张虞,将军或能率兵重临冀县!”成公英说道。
“难啊!”
韩遂用鞭指着诸军,说道:“诸部能与我联合,皆因张虞兵马追击甚紧,若张虞兵败,诸部岂愿围攻冀县。是役如能取胜,你我率兵追杀一阵,之后便能回归金城。”
见韩遂无割据陇上之志,成公英心中无奈暗叹,韩遂有谋略,有手段,但可惜无大志。
自割据金城以来,便无远图之念,甚至说韩遂不能很好控制金城郡下诸县。往昔如能好生谋划,韩遂未必不能像隗嚣割据陇右。
今不止韩遂因张虞兵马后撤而大喜,宋建更是膨胀起来,催促帐下兵马追击,并谓左右笑道:“昔张虞撰写檄文,自诩擅用兵马,豪言斩我首级。然张虞却不知穷寇莫追之理,今兵穷追至此,令甲士疲惫,岂能不败!”
“大王英明!”
宋坤恭维说道:“张虞不知见好就收之礼,理应是有此败!”
宋建哈哈而笑,神情中充满得意。
宋建能在陇右叛军中混出名头,其自身武艺不用多说,自是有所称道之处。仅可惜宋建极度容易膨胀,从被张虞穷追猛打,而至眼下形势稍微扭转,便让他大为欣喜。故用志大才疏形容宋建,虽不能说非常恰当,但却有几分相近。
在陇军一众将领得意并以为很快便能取胜之时,张虞率赵云与两百具装甲骑依照张虞提前勘探好的路线,绕至陇军阵型的侧翼。
“换马!”
树林里,张虞一声号令下,众重装甲士无声开始战前的准备工作。
颠了颠手中的钢鞭,张虞望着树林外的战场,目光为之凛冽。
第328章 君侯可歇矣!
天高云淡,太阳绚丽。
在无人注意的密林中隐约可见甲胄的反光,两百具装甲乘骑着高大的骏马在林中徐行。骑士身上的甲胄谈不上美观,银灰色的铁甲将人的身躯从上到下包裹严实,兜鍪下本是骑士肃杀的脸庞,而今已被冰冷而又狰狞的面罩所覆盖。
人甲两层重六十余斤,六尺(140)肩高的骏马的马铠比人甲略重,从马首、马颈、马腹连到马尾,实重八十斤,人马加甲具合重五百余斤。
具装甲骑在防护上做到极致防御,而在攻击配备武器上也是毫不逊色,精致坚韧的大槊、沉重锋利的骑弓不说,微曲环首刀、钢铁材质的马鞭皆人手一把,或有善使流星锤者,还有额外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