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冬安慰道:“王掌门,其实你也不要太忧虑了,慢慢找吧,而且,你们族谱上的记载来说,当年你们宗族遭遇匪患时,你家先祖逃出来,也只是说死伤殆尽,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后来,他也没有回去过,指不定你们宗族已经重回故地又重建了呢?你到时候慢慢去查就行了,总能够找到的。”
王东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恐怕……没时间了!”
顾初冬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王东篱沉声道:“诅咒已经开始了,不瞒您几位,我现在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我说真的,我现在虽然在跟你们说话,但是,我都不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不是在梦中!”
顾陌疑惑道:“王掌门此话何意?”
王东篱微微抬起苍白的脸,两个眼窝深陷,看上去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他缓缓说道:“顾大侠,昨日……不是,是前日,在家父出殡时,我之所以会那么暴躁,会对六扇门出手,就是因为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快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我当时是恍恍惚惚的,我在怀疑我见到的杜杀是假的,是在梦里,我老是醒不过来,总是各种噩梦纠缠着,我真的没法控制我的情绪状态,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父亲当年会莫名其妙的打人,会时而清醒时而暴躁不安了。
啊,我要疯了,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有鬼啊,我想睡觉,但是我又不敢睡,我睡不着,我醒不过来……”
王东篱越说越激动,紧紧捏住拳头,青筋暴露,双眼瞬间充血,情绪开始暴躁起来。
当即,
顾陌一根银针扎在王东篱头上,同时渡了一道真气。
王东篱平复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了,顾大侠,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顾陌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王东篱说道:“就是做梦,现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真实了,从我父亲去世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做梦,刚开始还只是两三层梦中梦,也没有那么容易做梦。
可后来梦境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有时候能够二三十重梦境,我根本没办法分辨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就像现在,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到底是不是还在做梦。
而且,我现在入梦也越来越频繁了,稍微坐一下都有可能睡过去,而一旦我睡过去,我就不知道我能不能醒过来,这几日为我父亲守夜,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灵堂,反正我醒来就是在灵堂,都以为我是悲伤过度,但实际上是我快被梦给折磨疯了。”
顾陌问道:“你梦到的是什么?”
王东篱说道:“我经常在梦里看到我父亲、祖父、曾祖等等,连先祖都会在我梦里,他们都在叫我,他们都在等着我!”
顾陌疑惑道:“你连你先祖都认识?”
“不认识,”王东篱说道:“但梦里认识,我父亲会介绍,我祖父会介绍,没什么好怀疑的,他们都一个样子,都和我父亲死的时候一样,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那是噩梦,不仅仅我会见到他们,我甚至还会见到我死了的我自己,我有时候是回到了小时候,有时候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有时候就在灵堂,可他们都在,他们都在纠缠着我,有时候我以为我醒了,可我还在梦里,一层又一层,永远醒不过来。
有时候我以为我还在梦里,可那又是现实,根本分不清楚,有时候所有人都要杀我,有时候所有人都爱护我,我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
王东篱说着说着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顾陌连忙又渡了一缕真气帮其恢复情绪。
“顾大侠,我怕是来不及了,我能感觉到,诅咒很急迫,它不会放过我的。”王东篱说道。
就在这时,
红衣说道:“主上,这听起来不像是诅咒,反而像是被人用精神幻术控制了。”
顾陌微微颔首,道:“我也觉得像。”
当即,
顾陌就施展道心种魔大法查看起来。
然而,
王东篱的识海里并没有被控制,没有任何异常的他人的精神力或者元神之力,但是,诡异的是,王东篱的元神之力在疯狂的增长,其速度非常之快。
“这怎么回事儿?”顾陌问道:“王掌门,你都快要飞升了!”
王东篱疑惑道:“顾大侠何意?”
顾陌说道:“飞升,便是修炼出元神,摒弃了肉身,而你原本只有一点元神之力,勉强够你施展元神之剑,可你现在,都已经快要修炼出完整元神了,这个速度下去,最多十天,你就可以飞升了。”
“啊?”王东篱一脸茫然。
顾陌又说道:“也不对,不能说是飞升,飞升境所诞生的元神是非常坚固的,但你现在这元神是比较缥缈的,虽然也是元神,但对比真正修炼出来的元神又差了一点。”
王东篱问道:“可,这也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就诞生的,就算是内力也得有转化的精气,不是吗?这元神之力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诞生吧?”
顾陌说道:“不是平白诞生的,有来源,我之前跟你讲过,你体内那道来自孔雀灵族的气,一面牢牢的连接着你的元神,一面牢牢的连接着你的肉身,而如今,正在不断地抽离你的肉身力量转化为元神力量。”
王东篱瞪大了瞳孔,说道:“所以,这就是我父亲、祖父他们在神志不清之后,慢慢地就会身体干枯、气血溃败的原因。”
顾陌点头道:“不错,只是,你这速度快得有点离谱了,令尊三十年才彻底溃败离世,你这个速度,最多还有半个月,你的身体就会被抽干。”
王东篱颓然道:“天要亡我……”
顾陌摆了摆手,说道:“倒也不至于如此悲哀,还是有机会的。”
王东篱连忙拱手道:“还请顾大侠教我!”
顾陌说道:“南晋剑神苏千秋,有一至宝名为七彩天工灵笼宝衣,乃是由七彩孔雀的羽毛所制成,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用来作为媒介拔出你体内的孔雀灵气的。”
王东篱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说道:“我与那位南晋剑神无情无分,不可能借得来那等至宝,另外,南晋距此何止数千里,就算能借,也来不及的。”
顾陌轻笑道:“我与苏千秋有交情,能借来灵笼宝衣,我也自有办法来得及将宝衣取来。”
王东篱直接单膝跪地,拱手道:“顾大侠,求您救我、救犬子,往后我王家世代为奴为仆供奉您之大恩大德。”
顾陌抬手托起王东篱,说道:“为奴为仆就不必了,不过,我长居于云州,你东篱派也在云州,算是与我门前为邻,往后难免有需要代劳之处。”
“但有差遣,万死不辞!”王东篱连忙道。
当即,
顾陌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且先回去吧,记住,头上的银针不要取,此针可保你保持镇静,也不会陷入睡眠之中,待灵笼宝衣到了,我就来找你。”
“多谢顾大侠,多谢顾大侠!”
王东篱一边躬身致谢,一边缓缓离开。
待到王东篱出了门,顾陌就喊道:“初冬,笔墨伺候,我现在书信一封给苏老爷子,借他灵笼宝衣一用。”
顾初冬立马进内屋去取出笔墨纸砚,她倒是不疑惑顾陌如何在短时间取来灵笼宝衣,毕竟,她是最清楚顾陌的飞剑之术有多强大的。
“哥,你之前不还说苏老爷子与王东篱没有情分,不好办吗?”顾初冬疑惑道。
顾陌轻笑道:“王东篱这人还不错,虽然前两天他与杜杀闹得不愉快,可杜杀依旧对他不吝赞美,说是其建立的东篱派在青阳郡的确是在践行侠义之举,保护百姓,青阳郡的匪患都少了很多。
所以,即便是那天王东篱一而再的挑衅六扇门,杜杀最后都没有追究,都觉得是王东篱事出有因,不过,现在看来,也的确是事出有因。
第二嘛,就是你忘了红衣给我算的卦了,要想找到铁头,还得依靠王东篱呢,可不能让他死了。”
顾初冬点了点头,道:“也是。”
随即,
顾陌就快速写了一封信,然后绑在太虚剑上一掐手诀,太虚飞剑瞬间飞出,到了院子里时直接就破空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云端。
如今的太虚飞剑已经将玄天浮石的能力开发到了极致,顾陌又为太虚飞剑强行塞了一个元神境剑灵,后来,又经过战神图录加强了御剑术,说一句千里之外取敌首级完全是轻轻松松的。
这人在乾国,飞剑南晋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就在飞剑刚破空远去之时,
顾陌突然微微一愣,道:“天神会有着落了。”
顾初冬连忙问道:“找到了?”
顾陌微微点头,道:“我在那俩狠人识海里下了元神禁制,他们所见我亦所见,这会儿,那俩人正在面见天神会长老。”
说罢,
顾陌一步踏出,瞬间就破空消失了。
此刻,
在青阳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村落里,之前为了躲避搜查躲进粪坑里待了两天一夜的那两个天神会护法此刻正装扮成两个货郎来到了一个农家小院里讨水喝。
院里一个佝偻的老者引着两人进入房间里。
当转身来到厨房时,
那俩伪装成货郎的狠人立马单膝跪下,齐声道:“拜见长老。”
那佝偻老者转过身,此刻,那佝偻的背挺直了,浑浊的双眼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周身那股垂暮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
他冷冷地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两名护法,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俩,办事不力,不仅折损了人手,还引来六扇门追查,险些暴露据点,更险些搅扰了尊上复活大计!”
其中一个护法,脸上还残留着在粪坑里浸泡两天的苍白与疲惫,闻言急忙辩解道:“长老息怒!虽然手下弟兄们折了,但他们在被捕前已将吸收转化的内力尽数转给了我们二人,我们拼死突围,便是为了将这份力量带回,献与尊上!”
“哦?”长老眼皮微抬,说道:“既如此,便将你们带来的‘供奉’献上吧。”
两名护法心中一凛,却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盘膝坐下,运功调息,将体内不属于自身的、驳杂但浑厚的内力凝聚起来,准备传输给长老。
这就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情,习以为常。
长老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掌,掌心仿佛产生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住二人。
饕餮神功发动!
起初,一切如同往常。
那股汇聚而来的、源自数十名被害武者的驳杂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长老体内。
长老微眯着眼,感受着力量的注入,身周形成气流动荡。
然而,这股洪流并未停止。
当那些“供奉”的内力被吸尽之后,那股恐怖的吸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骤然增强,它像贪婪的巨蟒,死死咬住了两名护法自身苦修多年的本源内力!
“呃啊……”
一名护法率先感觉到不对,他体内的真气如同开了闸门的水库,不受控制地疯狂外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长老:“长老…您…您这是做什么?这是我们本身的内力啊!”
另一名护法也瞬间反应过来,骇然失色,挣扎着想切断连接:“长老饶命!我们办事不力,但罪不至死啊!”
佝偻老者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得如同深渊寒冰,对他们的求饶充耳不闻。他掌心的吸力越发狂暴,仿佛要将两人彻底榨干,连骨髓里的最后一丝精气都要吸出来。
“长老……”
第一名护法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如同被抽空了填充物的皮偶,软软地瘫倒在地,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眼窝深陷,彻底没了声息。
“为什么……”
第二名护法也只来得及发出半句怨毒的诅咒,便步了同伴的后尘,化作地上第二具形容可怖的干尸。
长老缓缓收回手掌,枯瘦的指尖似乎萦绕着一缕淡淡的血光。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体内澎湃汹涌、却又带着强烈排斥感的驳杂力量,眉头微蹙,低声自语:
“别怪我,一切都只能怪季无咎办事不力导致我们暴露了,如今六扇门像疯狗一样到处追查,我们不得不直接暴露,全面出手,可时间还是太仓促,只能是连你们一起吸了,一切都是为了复活尊上,我们的命都是尊上赐予的,为他牺牲也死得其所,只是不知道现在够不够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焦灼,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
他不再看地上的两具干尸,仿佛那只是两堆无用的垃圾。
他整了整身上破旧的粗布麻衣,那股刻意收敛的宗师气势重新变得如同普通老农。
他转身,准备推开厨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去进行下一步更重要的布置。
“吱呀”
木门被他拉开一条缝。
然而,就在他抬脚欲出的瞬间,动作却猛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