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直持续的钢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都停下了。
“小苗？”秦行长走到秘书的小桌子前面，问道：“核对完了？”
“啊，没有，快了。”秘书小苗有些紧张地说道。
秦行长点了点头，说道：“继续做吧。”
秦行长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心中思量，刚才宝总的电话来的突然，有些大意了，还好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苗的钢笔继续挥动起来，秦行长看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
和平饭店，陈珍挂掉电话后乜了他一眼。
“怎么了？这样看我。”
“你自己知道。”陈珍说完，不理他了，找了张桌子看公司文件。
陈东耸耸肩，当初带陈珍第一次来上海就去了夜东京，看来做法有些欠妥啊。
这女人明显是记仇了。
“你也别闲着了。”爷叔看他坐在那里又要抽烟，食指点了点桌子上的一本账簿，道：“今年年底之前，最好把你手下的这些公司梳理清楚，资源整合之后，股份要重新调整，像高晨这样的高管，对他们的股份激励要正规化，不能再像草台班子一样。”
陈东走过来拿账簿时，又被爷叔推过来一沓厚厚的资料，说道：“雪绒今年的上市计划。”
陈东一并拿走，坐到一边仔细查看。
中午饭点儿，有人敲门，陈珍去开门的时候，爷叔就说道：“肯定是汪小姐来了。”
果然，陈珍打开门后，露出了青春靓丽的汪小姐。
“珍珍姐。”汪小姐甜甜地叫了一声，走到里面后又向爷叔展示着手里的纸袋，道：“爷叔中午好，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爷叔面对汪小姐更显得慈祥了，还有心情配合汪小姐，问道：“什么东西？”
“杏花楼的定胜糕。”汪小姐从袋子里掏出淡红色的点心，递给爷叔。
陈东记不清这已经是汪小姐这个月给爷叔买糕点了，他犹豫着说道：“爷叔这么大岁数了，你老给他买蛋糕，也不管爷身体受不受得了？”
汪小姐振振有词道：“我都是隔一周以上才买一次。”
陈珍关上门走过来说：“汪小姐说的没错，偶尔吃一吃也没关系啊。”
陈东看到爷叔也不满地看着他，只好换个话题道：“中午吃什么？正好汪小姐来了，大家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我就不去了，我等下回去吃，外面的东西除了点心，我都吃不惯，你们去吧。”爷叔拒绝了。
汪小姐要去红鹭吃东西，一男两女看得路人艳羡不已。
到了红鹭，林太还是老样子，过来与汪小姐陈珍说了几句寒暄的话，看向陈东的时候，眼里带着调笑。
陈东与林太之前有过对话，林太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并不打算过分参与陈东的生活，两个人除了上床，偶尔一起赚钱就行了。
说实话，陈东觉得在林太眼里，他兼具小白脸和凯子的特点……
吃过饭，汪小姐要回27号，陈东也很久没去27号了，准备过去看看老朋友金花。
陈珍则去了浦东，准备宝珍基金拿下券商资格的一些事项。
陈珍和汪小姐包括玲子身边都被陈东分别指派了两个女司机，全部是有过卒伍经历的好手。
陈东自己倒是没有那么怕死，不过是以防万一。
但是对自己的女人他还是很上心的，至少不能出现那种女人被绑架的恶心情节。
反正又不缺钱，请几个保镖开工资开不穷他。
27号依旧人声鼎沸，小老板们有拿到出口指标欣喜若狂的，有被拒绝之后失魂落魄的。
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但是跟汪小姐进入办公室后就能看到，很多办事员在自己的工位上喝着茶看着杂书。
倒是金花真的忙的不可开交。
上楼时有人认出了陈东，又是一阵喧哗。
汪小姐在门口敲了敲门，金花头也不抬，依旧专心致志的看着一份文件，这份文件上面是很多棘手的问题，本质上是对一个国家的质问，而且上面有很多狮子大开口的要求。
“进。”
陈东皮鞋触地的声音让金花反应过来，十分自然的用一份文件盖住正在读的那份，陈东的眼神很好，不经意间看到露出来的几个字：关贸协定。
这么早就开始了啊。
陈东心想。
上辈子的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情，毕竟在后来很多人眼里，中国加入wto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历史书上看到了也觉得不过如此。
但是现在的陈东做了多年的外贸，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而且这件事情的跨度之长，从86年正式递交申请，01年才正式加入。
他记得原本的金科长是在93有意前往国外的，现在看来一年之前就已经有这样的预兆了，只是被她隐藏的很好。
“宝总。”金科长抬起头，罕见的有了微笑：“宝总在国外无往不利，我在上海也有所耳闻。”
“过奖，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像金科长这样兢兢业业的外贸人为我们国家打好了地基。”陈东并不领功，内里的情况金科长这样的内部人员是了解的，没必要班门弄斧。
“请坐，小汪，去给宝总倒杯茶。”
汪小姐原本在一旁听师父夸宝总，她也与有荣焉，结果一转眼就成了服务员了。
“是。”汪小姐乖巧的应声而去。
金科长对陈东问道：“宝总今天怎么亲自上27号来了，少见。”
“很久没来了，这里变化不大。”陈东说道。
金科长疑惑地盯着陈东问道：“27号在外滩多少年了，一直是这个样子，宝总这话另有它意？”
“穷则变变则通金科长听过吧？所以我觉得这里也应该变一变了，我上来的时候，下面还是跟我当年来做第一笔试单一样，那么多小老板挤在门口心急如焚，你们27号有的办事员倒是安坐城头，这样的情况是因为什么？”陈东问道。
金科长若有所思，她看向门口。
有的科员打着哈欠路过，对那些围过来的老板嫌弃的摆手，有的伏在桌子前，明显不是在办公，手里捧着一本小说看的津津有味。
她随便一扫，就认出这些都是些不思进取的手下。
按照以后的话说，都是摆烂摸鱼选手，每天上班点卯，事情来了也是尽量避开。
倒是那个和徒弟差不多一前一后进27号的梅萍主动的与那些老板交流。
“宝总的观察很细致啊。”金科长说道。
陈东笑道：“我可不是来踢馆的，只是我跟金科长也算是熟人了，随便聊聊，金科长最近在忙什么事情？”
“外贸上的事情。”金科长说了句废话。
陈东提醒道：“做外贸就是要和外国人做生意，我们做外贸生意，首先要把自己的工厂人员处理好，起码不能因为做的东西是给外国做的，就抱有抵触情绪，其次呢，也要提前看清楚，谁想和我们做生意，谁不想和我们做生意。”
金科长的脸色变得慎重起来，他意识到宝总的话并不是在说外贸，反倒是与她刚才看到的那份文件十分契合。
“宝总真知灼见，这样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到。”金科长看着陈东夸赞道，试图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陈东看出了金科长的意思，他也不介意和金科长多说一些。
别看金科长只是上海分公司的一个科长，但是这里实际上是省级单位，她的级别已经不低了。
“像那些不想和我们做生意我们却非人家不可的贸易伙伴，我们就要多付出一些诚意，当然，这是建立在一个底线之上的诚意，在我们生意人眼中，这个底线就是赚和亏之间的那条线。”
“如果这样还是没有用的话，那说明现在的条件还不成熟，我们这个时候应当在继续争取的时候，把目光放在下一次合作上。”
陈东说完模样轻松，而金科长却陷入沉思。
“愚者一得，希望能给金科长提供一点思路。”陈东说完，便起身离开。
他对这几句话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但还是期待中国在关贸上面的谈判，能够因此更顺利一些。
“这就要走了？”汪小姐端着茶水，无语道。
早说啊！
“小汪，帮我送送宝总。”金科长的声音传来。
“是。”
汪小姐回了一句，跟宝总一起下楼时她在想，还是在外面谈生意好。
在外面她是叱咤风云的汪小姐，在27号，至少在师父跟前，就只能是给人倒茶的小汪了。
还没人喝！
第113章 一百万呀一百万
陈东和汪小姐走到楼下，陈东拍拍她的肩膀道：“上去吧。”
建国已经打开了车门，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汪小姐点点头道：“我下班去找你。”
“好。”
这几日，汪小姐一直在27号和和平饭店72号之间来往。
至少陈珍和汪小姐相处的越来越融洽，陈东觉得倒也不错。
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他这几个女人打起来，现在看来只有玲子是个问题了。
晚上，陈东带着汪小姐一起去夜东京，玲子提前就给他们留好了包间。
听到夜东京的手下传来宝总来了的消息，玲子赶紧从楼上下来，看到汪小姐的胳膊一起走进夜东京，她脸上原本的兴奋之色有些僵住。
“宝总来了，汪小姐。”玲子脸上挂着职业微笑，跟陈东和汪小姐打招呼。
“玲子姐，好久不见。”汪小姐回应道。
“汪小姐又变漂亮了呀，皮肤也好白。”玲子夸张的说道。
汪小姐否认道：“哪儿有，最近一直在外面跑单子，都晒黑了。”
陈东看她俩要说个没完，便拉起汪小姐的手道：“我们先上去吧，玲子你不忙的话也一起过来。”
玲子本来想一起跟过去，但是听到宝总这么说，突然就有些不乐意了，于是说道：“我下面还要招呼客人，你们上去，小文帮我招呼宝总呀。”
陈东跟小文也是熟人了，他到了包间坐下后，问给他倒茶的小文：“现在是领班是吗？”
“对，多亏了玲子姐照顾我。”小文笑着说道。
“好好干。”陈东对这些繁花老人还是很和善的。
几乎是和陈东前后脚的关系，秦行长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包间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
汪小姐打开门，让秦行长有些惊讶，不过两人也算认识，相互打过招呼，秦行长进来直奔宝总。
“宝总啊，好久不见，看来很忙啊，比之前瘦了很多。”秦行长与站起身的陈东握着手说道。
两人坐下后，陈东笑道：“秦行长好眼力，不过是瘦了两斤便能看出来。”
“宝总啊，我老秦是在银行工作的，要是这双眼睛不灵，别说当行长，恐怕早就因为玩忽职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进监狱了。”秦行长开了个玩笑，从他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宝总，此时他心里也有点打鼓。
毕竟很多以后的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对正在经历这件事情的人来说，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
就像这批认购证，初衷是因为上个月，也就是91年12月，在江湾体育场发行“兴业房产”的股票认购证过于火爆，导致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