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终于不管什么友谊长存了,离得远一些的撒丫子就跑。
“看明白了吗?”陈东坐在石锁上,毫不顾及形象的问道。
“看什么?”盛长柏心里稍微明白点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陈东淡淡笑了笑,道:“我师父说过一句话,说文字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文字,我们不仅要以文字为武器,让别人知道我们不好惹,还要用武器的文字来正经告诉他们,无论从大脑还是从身体,他们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任人宰割,这二者,哪一样都不能缺少。”
陈东笑着指了指地上惨叫打滚的沈岚山道:“你看他方才与我说理之时,虽然是强词夺理,但是始终却不以为恃,为什么?”
盛长柏低声道:“因为他知道,不管道理说出多大来,毕竟他们那边人多,只要那边一起哄,你哪怕赢了,到最后在他们嘴里也是输了。”
“对,所以我其实挺讨厌辩论的,因为辩论只有赢和输,没有真和假。”
陈东微微后仰,笑着看向陈一那边道:“这样不就好多了,摆事实讲道理,他们说文人高于武人,那我就看看既然他们高人一等,是怎么被低人一等的武人欺负成这样的?”
……
沈云逸年近五旬,不仅是朝廷的重臣,更是大宋朝主管钱袋子的人,也就是户部尚书。
作为历史上唯一以经济好而著称的朝代,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主君!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公子被人打了!”仆人带着夸张的好像笑话一般的语气,大声高喊着回到了沈家。
沈云逸放下手中写到一半的奏章,抬头望向院外,立刻就看到了自己的长子被人架了回来。
沈云逸眉头一皱,上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岚山的男仆人立刻添油加醋的将今日与陈东在河边偶遇,并发生口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云逸。
当然,这其中沈岚山自然变成了完美受害者,而陈东就是那个恃才傲物的恶徒。
沈岚山被扶着去屋子里躺下的时候,一把抓住沈云逸的袖子道:“父亲,那陈东不过一介布衣,却如此嚣张,孩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您身为户部尚书,难道就不能在朝会上参他一本让他成绩作废,多年辛苦毁于一旦吗!?”
沈岚山躺在病床上,见沈云逸在犹豫,此时立刻仿佛病入膏肓一般,喃喃道:“爹,帮我报仇,帮我报仇~”
沈云逸气的发抖道:“你放心,明日朝堂之上,我会问问官家,学子纵容下人殴打他人,考试成绩是否应当作废,到时候看看他是否后悔对你大打出手!”
次日,朝会。
当昏昏欲睡的皇帝赵祯在太监的提醒下,准备宣布退朝的时候,户部尚书忽然大喝一声道:“臣有本要奏!”
第309章 朝堂之辩
赵祯年龄实在是不小了,这些年又为了造出儿子,一直在后宫辛苦耕耘,所以四十七的年纪,就已经是白发苍苍了。
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好像是后世八九十岁的老人。
“沈卿有什么事情后面写在奏章上递上来,朕看了之后会处理的,今天就先这样吧。”
能有什么大事?
赵祯当皇上当了三十四年的皇上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会儿正是补个回笼觉的时候,什么事情能大过他的龙体?
“陛下!臣实在是不得不在朝堂之上说出来,因为此事事关我朝科举大制!”
沈云逸身体挺的板正,抱着芴板不等赵祯回话就说道:“尚书台任盛之堂侄,本次省试第一名,本来是朝廷未来的肱骨,可是此人虽然学业有成,却实在心胸狭窄,心肠恶毒,昨日只因为两句口角,就将臣子沈岚山打成重伤!请陛下严惩此贼,并夺去此人之前的所有功名,为臣做主,为天下做主!”
赵祯微微睁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没有立刻回答什么,而是看向韩琦道:“韩相公怎么看?”
韩琦拱手道:“陛下,如果沈尚书所言属实的话,这件事确实不可小觑,科举本来是为国取士,可要是考出来的进士是穷凶极恶之徒的话,那这样的人就算才学再出众,也不可为官,否则定然后患无穷。”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便纷纷跟着附和:
“是啊,韩相公果然老成持重。”
“说的确实有理,要是考出来一个狂徒与我们同朝为官,那还得了?”
“要是三两句不合就要打人,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做官呢?”
“不体面。”
“是啊!非常不体面!”
这帮朝臣就好像npc一样,当着皇帝的面儿絮絮叨叨,严肃的朝堂顿时变成了菜市场,好像是一个社交网站一样,沈云逸起个头,韩琦发表神评,然后后面的人纷纷跟帖。
是韩琦一番话,引来了众人的附和,同样也得到了沈云逸的感激。
稳了。
沈云逸看向韩相公的眼神充满了柔和,不愧是韩相公啊!
陈东,你伤我儿子,我就让你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入仕,这样的代价你能承受得起吗?
盛左顾右盼,额头上冷汗直流,抱着芴板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说什么。
不是,陈东也没跟我说这个事儿啊?
昨天两人出去玩盛是知道的,想着他们刚刚殿试结束,出去放松放松也是极好的,所以也没多问什么。
怎么这就出事儿了啊!
沈云逸可是户部尚书,现在又有韩相公帮着说话,盛心里就算知道陈东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此时也不敢出声,甚至已经在考虑,之前想要嫁女儿给陈东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过于急躁了。
“陛下!”在人心浮躁的时候,韩相公的声音再次传来。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能起到一语定乾坤的作用。
毕竟是老臣了,在不涉及原则问题的时候,没人敢不尊重韩琦,哪怕是看在年龄的份儿上。
“韩卿有话不妨直言。”赵祯毫无气质的坐在龙椅上问道。
不过此时看起来倒是精神了一些,尤其是听到陈东名字的时候。
胖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赵祯的反应尽收眼底,以往这个时候他总是要出来喊一句“肃静”的,但是没人注意到,今天这位胖太监沉默了许多,跟个小透明一样。
“此事虽然恶劣,但是古人云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不如听听尚书台任有什么其他说法?”韩琦对赵祯恭敬的说道。
不涉及到过继宗室立储的问题时,这对君臣倒是非常和谐的老搭档。
互相之间也都比较尊重。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等事本来是开封府职责范围之内的,不过既然牵扯到了户部尚书和尚书台任,那么今天韩相公就与朕一起做一做这个判官,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祯的语气缓慢而富有张力,与他外表倒是非常统一。
在他说话的时候,朝堂之上其他人都自觉的闭上嘴。
“陈东我是见过的,当日殿试之中,他是最早做好文章的,他的文章或许众爱卿没看到过,但是我跟韩相公是已经看了的,确实文采斐然,言之有物,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
韩琦立刻道:“陛下此言甚是,陈东的文章确实是治国安民之两策,而且对文武两道都有其独特的看法。”
赵祯向韩琦点点头说道:“所以这件事就更不能马虎,韩卿方才说的正是朕想说的,偏听则暗,盛卿,你可有什么辩解的吗?”
不对啊!
沈云逸惊诧的看向韩琦,又偷偷打量了一眼赵祯,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怎么感觉官家跟韩琦都是向着陈东说话的?
沈云逸顿时拱手道:“陛下不知,那陈东下手极狠,犬子现在已经被打的下不来床了!”
“哦?”赵祯好奇地道:“这陈东竟然还是个文武双全之人?”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沈云逸立刻赤红着脸道:“陛下!出手的并非是陈东,是他唆使恶奴打伤了我儿子!”
“恶奴?”韩琦此时插嘴问道:“我朝早就不许私自蓄奴了,他陈东竟然有胆量私自以人为奴?”
不是,你们能不能听重点?
重点是陈东让人打了我儿子啊!
我说他眼睛都不眨的打死了我儿子,你非要问我他不眨眼的话眼睛干不干是吗?
这还有王法吗?
还有天理吗?!
“不是,是陈东带着的仆人!”沈云逸大声说道:“犬子与友人出游,当时只是想着去吟诗作赋,却未曾想会遇到此等恶徒,官家为臣子做主啊!”
赵祯点点头道:“嗯,朕明白了,打伤你儿子的是陈东的仆人对吗?敢对朕的大臣之子出手,也太无法无天了,若是属实,朕一定为你做主,将陈东的仆人打入牢中,让他付出最沉重的代价,也给其他人提个醒!”
盛早就出列了,但是一直不敢出声,心中盘桓着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但是韩琦跟官家的反应,让他此时心中倒是稍微安定了一些。
看样子,陈东殿试的文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看重,现在韩琦和官家都是明里暗里的帮着陈东说话,明摆着不想按照沈云逸所说,直接革除陈东的功名。
盛有了底气,终于有胆子说话了。
“陛下,臣的之子陈东一直是一个守法之人,臣虽然不知道此事,但是向来臣侄不至于如此过分,此中定然是有误会。”
在赵祯点头的时候,盛看向沈云逸问道:“沈尚书,盛某倒是有些好奇,臣侄到底是跟令郎因为何事起了争执,臣侄到底又是怎么指使下人殴打令郎的?是哪个下人?一共打了几人,有何人作证?”
一连串的问话,让盛越说越顺。
朝堂之上的其他文武大臣也都纷纷看向沈云逸。
沈云逸拱手道:“当时臣子与友人去河边游玩,恰好碰到了陈东跟盛台任之子盛长柏在河边练武,臣子不过是提醒他们,作为学子与未来的臣子,应当以学问为首,不应该在这种粗鄙之事上下功夫,结果就因为这个,那陈东就与臣子争执了起来,他辩驳不过就……”
“等等,尚书大人。”盛突然叫停,问道:“我想请问大人一个问题,就是说当时臣侄正在河边练武,并未招惹令郎,是令郎主动去跟臣子说话的?”
“呃!”沈云逸生气的看向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如果令郎当时不多说什么的话,这一切似乎就不会发生?”盛一副卑微的样子说道。
属于是明明很怂,但是却句句暴击。
朝臣之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在笑?”沈云逸气呼呼的看向周围,那些人顿时一脸坚毅,也不知道憋得有多辛苦。
盛的话实在是攻击性太强了,几乎是在掀沈云逸的底。
刚才说的好像沈岚山就是完美受害人,合着是人家在河边好好的练武呢,你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得好为人师上去多嘴,结果给自己弄到床上去了?
多少有点活该了。
“你是说我儿子活该了?”沈云逸直接把所有人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当然不是。”盛连忙撇清道:“下官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问一问罢了,沈尚书勿要动气。”
盛说出那番话也是很忐忑的,毕竟这就是跟沈云逸正面对刚了,他心里多少有点虚,他一个小小的六品,沈云逸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他在汴京官场举步维艰。
但是韩相公和官家那暧昧的态度,到底是给了他勇气,所以才能说出这差点将沈云逸气死的话。
“你就是!”沈云逸此时多少有点没风度了,指着盛道:“你不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你以为我傻,还是满朝文武傻?”
“下官绝对不是说满朝文武是傻子的意思,下官只是想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更加清楚,好能有一个合理的判罚,这样也不至于让令郎受委屈。”盛理直气壮的说道。
“呵呵。”沈云逸气笑了,道:“满朝文武不傻,你的意思是我傻了?”
“呃~大人总喜欢曲解下官的意思,沈尚书本来就是满朝文武的一员不是吗?”盛一脸迷惑的问道。
“但是你堂侄和儿子作为考生,不知道用心攻读学问,刚刚考完殿试就开始练武,臣子提醒他们难道不对吗?”沈云逸当即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问法。
众人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