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章台宫中。
御史大夫王雪元有奏书进上,是配和姬衡颁布《大秦典则》的准备,言称想与王献印六尊,取代如今秦王的【乘舆六玺】。
到时新印章与王令一同颁行天下,也显出大秦的赫赫威势。
如今奏书一卷置于案头,姬衡几次翻看,却都是一言不发。
三公九卿中,地位最高的三公分别是宰相王复,为百官之首,协理秦王处理天下政事。
御史大夫王雪元负责监察百官,辅佐丞相,以及掌管图籍奏章等。
还有负责军事的太尉,此前为上将军燕云,如今对方病重,便有其他官员代为执掌。
如今,御史大夫王雪元行奏章事,却迟迟得不到秦王回馈,不由有些心怀惴惴。
别看秦时在姬衡面前似乎很是随意,但那是因为姬衡乃天生帝王之才,心中自有驭下手段。
对王雪元、王复这等政治场上的老油条,他需威大于敬,恩威并施,运用此人方可如臂使指。
对于一路教导陪伴自己的上将军燕云,对方忠心国事,满心分寸,又敬他尊他……因而他需要更慎重、更温厚,却又不能失了帝王威严。
否则,行伍出身的燕将军,天然是看不起弱者的。
所幸他也如此,所以姬衡也绝不会示弱。
至于秦卿……
姬衡想到此处,突觉腹中空空,此刻愣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再看台下众卿仍在就《大秦典则》细节勘定,想要在新年伊始颁行天下,因而越发急躁起来。
他一时不察,竟又吵闹起来。
姬衡忍不住又揉了揉额头。
与其看壮男与老头子吵架,还不如看看秦卿花枝招展的鲜嫩衣服,最起码对方言笑晏晏,十分悦耳。
他挥挥手,制止众人再行争执:“都歇歇吧。”
再令周巨:“将点心撤下去,进些饭食上来,供众卿享用。”
周巨低声应诺,此刻同样搁笔吩咐,而后才觑着姬衡神色,小声道:
“早知今日有要事相商,不如令秦卿留在宫中。她言之有物,又句句道理,也省得大王如此烦心。”
姬衡竟也难得点头了。
他又忍不住拿出王雪元的奏书看了看
将【乘舆六玺】的颜色分别更改,由原本的白玉改为五色之玉
用于分封诸侯国的【秦王行玺】仍做白色。
用于赐物给各诸侯王的【秦王之玺】白玉嵌金。
用于发兵的【秦王信玺】改用赤红玛瑙。
用于册封外国的【天子行玺】改用黄金。
用于管理文武百官的【天子之玺】乃用山岳青色。
用于祭祀天地鬼神的【天子信玺】,则用大秦水德之黑的墨玉。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莫非印章印在帛书上,还能叫天下人都知道它们的改制不成?
但若就此一口驳斥,又恐大臣们不解上意,彻底不改印章了。
如今姬衡拿着这卷奏书,只觉得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倒是丞相王复到底年迈,此刻颇懂圣心,因而见大王久久不言,在侍从们呈送饭食的时候提议道:“大王,御史大夫这卷奏书,臣觉还可改动一番。”
姬衡终于来了兴趣:“哦?”
“臣以为,大王既要称【皇帝】,此处【乘舆六玺】,也不必用【秦王】二字,直接改为【皇帝】。”
“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姬衡心头微动,此刻倒颇有一些意动。
但,正如隔靴搔痒,他心中千万雄心与豪情,所谓【皇帝】【天子】等称呼,他其实甚觉满意,却又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因而最后只默默点头,而后道:“此事明日再议吧。”
来啦!一群码字工凑在一起哐哐写,但我太累了睡着了!可恶!慢了一步!
【乘舆六玺】:乘舆六玺是秦代皇帝的佩印制度。
皇帝行玺:用于分封各诸侯国。
皇帝之玺:用于赐物给各诸侯王。
皇帝信玺:用于发兵。
天子行玺:用于册封外国。
天子之玺:用于管理文武百官。
天子信玺:用于祭祀天地鬼神。
这一制度为汉代所继承。不过,对于六玺的具体用途,不同文献记载略有差异。
第78章传国玉玺
虽天子印玺之事拖到明日,但举国上下仍有众多要事。
等到三公九卿下朝散去,此刻已然星光缀空,下弦月虽未见踪影,却也是深夜了。
周巨也浑身僵硬,此刻看秦王安然从椅子上起身的模样,感受一下僵硬的腰腿,不由又生出些微羡慕:
虽秦卿献上桌椅时,他也觉得不值一提。
但如今长久办公,分明大王已然很是习惯。他虽远不如秦王高大,但如今,竟也觉得桌案有些逼仄了。
但羡慕归羡慕,此刻仍殷勤道:“大王今日未用飧食,可要如今再用些?”
姬衡这才回过神来。
午间秦卿未至,他便理所当然与众大臣一起只随意用些点心。
等到傍晚时大家一起再吃了些东西,但跟前两日一日三餐又大有不同。
他随口问道:“秦卿今日未至章台宫?”
周巨欢喜应声:“大王忘了,秦卿今日去了铁官工坊,来回路途颠簸,恐她已回兰池宫歇息了。”
这可是大王主动问及秦卿,可见对方实在叫人印象深刻啊!又想起今日大王种种不如意之处,因而也笑问:
“今日【乘舆六玺】还未勘定,恐怕是诸位大臣不能体察圣心之意。”
“既如此,大王何妨召秦卿前来?臣觉得,秦卿于此事实在体贴圣心,许是有更好想法也未可知。”
姬衡一时神色莫测。
但最终,他还是点头:“宣吧。”
远在兰池宫才刚沐浴更衣洗漱躺下正在享受医明按摩侍女捶腿的秦时:???
不是汇报过了今日出差吗?
她都出外勤了,怎么还要回章台宫加班啊!
但是……
好吧,大王比起其他上司,确实也给得更多一些。
她咬咬牙,到底又爬起来了。
马车行进过程中,重新上岗的赤女还笑道:“秦君如此受到信重,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后宫诸位夫人都远远不及呢。”
秦时叹了口气:“我跟诸位夫人比什么呢?倒是宰相大人,也时常如此加班吗?”
赤女思索一会才猜测出“加班”之意,此刻笑道:“大王对秦君已然格外宽容了,都不必秦卿日日前去章台宫奏对论政。”
“若是相国大人,国事繁忙之时,宿在章台宫也是寻常。”
秦时:……
算了。
既然大家都加班,还有人通宵,她出入都有人服侍,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还是想想怎么跟大王汇报工作吧!
今日回来太累,她还什么都没整理呢!
……
她满心忧虑,等到了章台宫才发现,原来还有比加班更可怕的
一国主君都还在熬夜呢!
秦时努力整理着今日见闻与想法,甚至还想再多替工匠们求求情工作环境太严苛了。
尤其是那位跪地戴枷暴晒的,秦时临走时询问,其实对方并未做错什么,也没消极怠工,更没有犯下大罪。
他仅仅是不务正业罢了。
明明是负责锤炼的冶工,却突发奇想想做不同的橐龠,也就是让风箱更大更有力些。
但他区区小人之身,既没有钱得到更大的兽皮,也找不到合适的工匠,最终一事无成,失败告终。
但在工序森严的铁官工坊,不做自己的份内事,反而想要做别的成功也就罢了,失败定然是要受罚的。
他戴枷示众,已然能留的一条命在了。
这叫秦时来看,如何不可惜?
这世上庸碌之人众多,能在工作中企图创造的,便是失败,不鼓励也不该受罚。
长此以往,技术不能百花齐放,未免太过保守了。
不过,秦王向来也不在乎工匠事,与其说对方发明创造,不如从他感兴趣的兵器和农具入手……
她心思百转千回,而这时,姬衡已然抬起头来:“先坐吧。”
他进入状态很快,才用桌椅没两日,已经学会了“先坐”这等词语。
以至于秦时立刻忘了刚才所思所想,恍惚间还以为是现代面见甲方呢。
她坐在新送上来的桌椅上,此刻累得直不起腰背,干脆单手托腮看着对方
啊呀!姬衡真英俊啊!
这种英俊不是她之前喜欢某明星那种俊美精致,眉毛鼻子下颌线都修整的格外规矩,反而带着一种英武的硬朗气息。
非要论五官的话,甚至与“精致”不沾边。
长目,高鼻,略薄的唇。
五官锐利如鹰隼,看人时仿佛能穿透内心,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