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轻捏,热气腾腾,暄软绵密。
考工令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而她轻轻揪了一块儿下来慢慢咀嚼,越嚼越有股淀粉的满足与香甜。
于是点头:“可。”
又将剩下的馒头递给身后赤女:“你们也都尝尝。”
再往里走两步,众多灶台锅鼎之上,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灶上竹编蒸笼里,箬叶苇杆的垫子上,已经摆上了造型各异的馒头。圆的,方的,甚至还有整块饼状。
厨工藿拘谨的两手拢着,站在角落,被秦时伸手招来:
“这样一整块圆饼也是一样做法吗?”
藿低着头,微黑黄的脸上更是写满了紧张,但她仍是小声说道:“禀贵人,贵人说辣蓼草曲不仅可酿酒,还可与麦粉同揉做馒头。小人便又试着揉粟粉。”
她粗大的手指节用力的拧动着,话虽小声,行为却十分大胆:“小人揉了粟粉,糯稻粉,都并不出色。”
“而后糯稻粉里不意多加了些水,实在不好,便又加了少许麦粉……”
她本意是想煮粉汤的,却未曾想加了辣蓼草曲的糊糊一同发酵,竟还颇有形状。
从小便学麦粉手艺的她立刻大胆尝试,如今蒸出了一锅类似发糕的麦饼。虽还未尝,但触之绵软,闻之香甜更胜馒头,且更省麦粉。
因而便也大胆献给秦君了。
秦时点头:“切一块给我尝尝。”
藿立刻便取出刀来。
小小一块儿被送至她的手畔,慢慢咀嚼,发现虽然甜度不如后世卖的发糕,可口感却格外绵软柔韧。
“好!”
她夸赞起来:“你很会创新。”
她这三言两语的描述,需要的就是这种会自己创新的人才。
而后又看其他蒸笼,继续问道:“怎么做这么多形状?”
藿黑黄的脸颊上,两坨大大的红晕格外明显,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此刻她深吸一口气,这才稍微大了些声:
“回贵人,太官丞曾言贵人爱食红糖麦饼,小人斗胆,小而圆的内置红糖,略方正的内置椒盐。”
很好!
秦时满意鼓掌:这分明已经无师自通,懂得如何做包子了。
她鼓励道:“下次还可用铁锅炒了菜肉做内馅儿。”
藿大胆抬头看着她,又听贵人所说的话,此刻脑中一番思索,立刻想出十数种搭配来,于是双眸越发灿灿有神。
而秦时也在宫厨众人若隐若现的注视下,大声说出众人期待的那个字:
“藿创新有功,赏。”
“九麦举荐善麦粉的藿,一样当赏。”
太官丞在一旁喜得心花怒放!
虽未直接赏他,但下头的孝敬也不会少了他的,反而自己麾下之人接连得赏,如今走在兰池,岂不闻脚下生风!
唯独可惜的是
“秦君,这豆腐,恐还未压制成。”
秦时并不意外。
现如今没有液压机,压制豆腐是在上方置磨盘以及重重木方,均匀向下用力。
力道虽有,但不够大。因而工业时代只需一两个小时便可完成的事,如今恐怕要翻个倍。
若是像秦时说的老豆腐、嫩豆腐那样区分开,最难压制的老豆腐,恐怕还要5个小时以上。
她因而并不在意,只说道:“待午后压制成功再来回我。”
到时她刚好再制定一下晚上的菜单。
至于中午么……
如今已然快12点了,她迅速点菜:
“豆腐虽未成,但豆浆先调两碗蜂蜜的。”
“豆腐花调一碗蜂蜜的,再用肉酱藿薤等调制一碗咸的。”
“各色馒头再备齐,并清炒嫩藕,葵菜羹汤等,直接送往章台宫。”
说罢人也往外走去,一边又扯着袖袍闻了闻:
嗯,因宫厨开阔,且没有爆炒等浓重气味,衣襟上只有淡淡艾草香气与在制册处侵染的些微竹香,并不失礼。
又扶了扶头上冬神金冠,而后利索的上了马车:“赤女,我妆容可服帖吗?”
要是服帖的话,她就该以这等精神奕奕的面貌去向大王谢恩了。
赤女细细观察,而后略惊讶道:“秦君妆容妥帖细腻,未曾有损。”
秦时这才放心下来。
毕竟买的不管是粉饼还是粉底液,都主打一个持妆且滋润,在她皮肤细嫩血气丰盈的状态下,随便扑扑就很贴合了。
不像如今的妆粉,稍稍出汗或时间久了,便会显出斑驳纹理来。
马车辚辚而动,因要先遣人去章台宫禀告,且宫厨备餐至章台宫仍需些微时间,因而便慢慢行走。
谁知好不容易慢悠悠来到了章台宫侧殿入口,却见不远处也同样停着马车。
“秦君,这是宫中夫人的马车。”
秦时顿时来了精神:“是楚夫人吗?”
莫非大王得知她今日要来一同用饭,还要一起赏舞?
她打开车窗看去,只见前方停着的一辆马车格外华丽车辔处用了错金工艺,还镶银嵌玉,在日光下璀璨迷人。
车厢外部画了红色云纹,格外艳丽。
车棚顶则是先用皮革覆盖,而后上覆淡青色的丝布,四个边角则坠下长长的青玉流苏与铜铃。
马车行走间,步摇流苏与铜铃相互撞击,定然能发出格外悦耳的声响。
秦时下意识又往前看了看自己这辆马车的车厢顶咦,原来她这辆马车上也缀的有流苏啊!
只是因为短粗一些,所以自己并未注意。
半夜开始大风,屋子里全是尘土的味道。
第58章偏心若此
秦时有些犹豫:“有夫人前来,我是不是不该打扰大王雅兴。”
赤女迟疑一瞬,医明已经快口说道:“大王……真的有雅兴吗?”
这是个好问题。
想起楚夫人这等美人都不受宠,秦时果断下了车:“既如此,中午说不定还能一同赏舞呢。”
楚夫人跳起舞来翩若惊鸿,实在很美呀。
然而才刚踏入侧殿,便见侍女仆从服侍着一女子快步走出殿外。对方穿着一身茜草红的曲裾,头上簪着黄金绿松玄鸟步摇,硕大一颗珍珠缀于玄鸟口中,看成色,就仿佛……
秦时瞬间顿住脚步,而后伸手不着痕迹地拽了拽裙子,遮盖住了珍珠履。
大王啊大王!她只是一时被富贵迷了眼,何苦把人家头上簪的珍珠赏给她做鞋子!
如今相见,再大方的美人也要尴尬起来了。
赤女医明等也迅速弯腰行礼:“郑夫人安。”
秦时瞬间知道了这是谁想也知道,能有胆子直入章台宫的,除了有子的楚夫人外,自然还得是另一位郑夫人。
郑夫人原是郑国进献来的美人,宫中都称【郑国夫人】。但不巧,郑国也被大王踏平了。于是她就和楚夫人一样,从此成了这样一位没有故国的夫人。
秦时再细细打量这位郑夫人,对方比起楚夫人那风中白莲一般的楚楚之姿,更多两分英气来。
她看起来甚至不像是已经生下一子一女的模样,顶多二十七八岁的年龄,其实很有成熟风韵。
甚至妆面也未曾敷厚厚的白粉,眉头略扬,眼睛大而有神,唇略厚,连身材都显得丰腴而不肥胖。
这样看,应该很符合如今秦国的审美。
不,准确来说,也很符合她的审美。
是一种更加健康有神的生命力的美感,与楚夫人细若扶柳的柔弱美感又大不相同。
她看着郑夫人,郑夫人也打量着她。
郑夫人早听闻秦王西巡带回来一名女子,不仅以贵客相待,安排在兰池,还有各种恩泽厚赏。
她不是没头脑,自然不会瞧不起对方。
毕竟说起尊贵来,以大王的用人标准,还不知谁是谁呢。
但是
好气啊!
对方头上的四时神黄金冠,明明是跟她一起进献到咸阳的,怎么自己苦求不得,如今却被对方戴到头上!
那样美丽的黄金冠,郑国宰相当初命能工巧匠制作,名义上是郑国求和,实际上是相国投诚……
如今、如今!
郑夫人眸中火焰都要燃烧起来了!
戴不上四时神黄金冠,她这一生有何意义!
啊啊啊啊啊啊!
秦时却有些犹豫。
因为对方眸中愤愤,盯着自己很是不甘,甚至脸颊都紧绷起来。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鞋子珍珠没露出来啊!
郑夫人深深呼吸,身侧婢女担忧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然而对方腮帮子鼓了两下,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秦时又下意识动了一下。
郑夫人比她略高一些,略壮一些骨架更大、更高、身子更丰腴。
此刻接近一点后,秦时甚至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见对方圆润大气一张脸上,眼圈都委屈红了!
“贵人没有妾硕大健美,便是戴这金冠,也显不出妾这般霸气来!”
她鼻头酸酸放完狠话,“哼”了一声就要高傲离去。
然而脚步一错,长长的曲裾裙摆扫到了秦时的脚面,于是又露出丝麻履上硕大的那颗莹润珍珠。
郑夫人低头的动作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