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最终仍是铩羽而归!
见董轻舟这臭小子憋着笑,张云桦踢了他一脚:“没一点眼力见,快不去把安德烈他们送回酒店。”
“哎!~知道了哥~”
车门一关上,安德烈两口子和董轻舟一样,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被张云桦瞪了一眼,董轻舟吓得一激灵,麻溜挂上档一溜烟窜了出去。
从火车站到家这一路上,任凭张云桦如何赔笑讨好,几个姑娘愣是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董轻舟刚刚把车停稳,陈小阳就拉着张芸桃的手‘嗖’的一声,窜进了院子。
一边跑,一边大喊:“姨~”
正在客厅和李真花装喜糖的薛玉莲闻声起身,还没站稳就被陈小阳扑了个满怀。
“哎哟我的小祖宗,”薛玉莲宠溺地拿出手帕,擦拭着陈小阳脸颊上的汗珠,“饿不,姨给你们做饭吃...”
话还没说完,突然注意到两个丫头额头上醒目的红印:“这脑门儿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陈小旭、邓洁姐妹仨也顶着红彤彤的额头走了进来。
薛玉莲一时语塞,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们:“你们...怎么?”
邓洁和陈小旭一左一右挽住薛玉莲的胳膊,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告状:“姨~都是云桦干的好事儿...”
张俪也凑上前,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臭小子!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长不大似得!”
听完来龙去脉,薛玉莲气得直跺脚。
李真花几个街坊听得直摇头,既好气又好笑。
尤其是听说几个姑娘本要罢战,却被张云桦三言两语又激得继续‘受刑’,更是哭笑不得。
“眼瞅着再过几天就是大喜的日子,这额头上的红印要是消不下去...”
薛玉莲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几个姑娘的额头,仿佛已经看到婚礼当天,新娘子带着一队‘红额头’伴娘的滑稽场面。
她一手揽着陈小旭,一手搂着邓洁,心疼地轻揉她们的额头:“闹着玩也不晓得轻重!这要是留了印子,看我不打断你这混小子的腿!”
“妈,我真没使劲儿啊~”躲在门外的张云桦委屈巴巴地探头辩解。
“还没使劲儿?”
薛玉莲一个眼刀甩过去:“都快肿成寿星公了!你是要把她们脑门儿当木鱼敲吗?”
花姨也搂着两个小的帮腔道:“就是,小旭她们都是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你当是你这糙汉子啊?”
“我...”
“我什么我!”薛玉莲直接打断,从兜里翻出一张单子:“去市场看看,缺什么就买什么。别墨迹,快去快回,吃午饭。”
瞪了冲他做鬼脸的陈小阳一眼,张云桦灰溜溜地拉着董轻舟出了门。
‘大仇得报’陈小旭挽着薛玉莲的胳膊,眉眼弯弯地说:“您和花姨歇会儿,这喜糖让我们来包。”
“不用、不用。”
薛玉莲连连摆手:“就剩这点儿了,我们老姐俩边唠嗑边弄就成。你们坐了一路火车,快去歇着。我去给你们下碗热汤面,吃完去睡会儿。”
邓洁已经麻利地拿起喜糖盒:“王姨给我们带了好多点心,路上都吃撑了。”
说着朝张俪使了个眼色,两人不由分说就接过了活计。
薛玉莲见状也不再推辞,转身进了厨房忙活。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机灵。早些年包喜糖,不是去四南大纸街买蜡纸袋,就是跟单位工会讨糖袋。那纸袋折起来费劲得很,全家老小齐上阵都包不利索。”
李真花手指灵活地扣着喜糖盒:“哪像现在这糖盒,‘咔嗒’一扣就成,又体面又省事。”
说着示范给姑娘们看,塑料糖盒在她手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按照京城的老礼儿,喜糖讲究得很:两颗沪海产的大白兔奶糖、两颗京城第一食品厂的红虾酥、一颗义利食品厂的话梅糖,再凑上三颗散装的水果硬糖。
体面一点的家庭会另外再放一颗巧克力或是进口的糖果,另外再放一支带过滤嘴的香烟。
进口的糖果就没那么讲究了。
有用红俄的,有用欧美的。
张云桦用的则是从港岛购买的巧克力糖。
陈小阳挑了一把放进盒子,又拿了两颗香烟塞了进去:“花姨,您说的那两种包装还算讲究的。您要是用过塑料袋装喜糖,那才叫遭罪呢!”
“塑料袋?”
花姨手上动作一顿,眉头都皱起来了:“哪有拿塑料袋装喜糖的?多不讲究啊!”
用塑料袋包喜糖会被人认为‘不郑重’,除非是印有‘京城旅游’等字样的涉外塑料袋。
“不是那种普通的袋子。”
张俪接过话茬,去年她在老家待的那段时间,可没少帮街坊包喜糖:“是印着大红’‘字的喜糖袋。用锯条卡住袋口,在蜡烛火苗上这么一拉...”
她边说边比划着封口的动作。
邓洁眨眨眼:“听着不是挺简单的嘛?”
“简单?”
陈小阳差点没把嘴里的糖喷出来:“我的好姐姐,改天您试试,不烫出俩水泡来算我输!那蜡油子溅手上,疼得人直抽抽!”
说笑间,厨房飘来阵阵面香。
薛玉莲端着手擀面出来时,刚才还嚷着不饿的几个姑娘顿时围了上去。
面条劲道,浇头喷香,几人吃得头都不抬,哪还记得什么‘点心吃撑了’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家小院愈发热闹起来。
转眼到了九月三十日这天,院里院外简直比庙会还热闹。
院里,洪师傅和齐师傅带着徒弟们支起了临时灶台。
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咚咚“声此起彼伏,各色食材在老师傅们手中变着花样。学徒们来回穿梭,把备好的菜码整整齐齐码在簸箩里。
院外,李卫国正带着街坊从货车上卸着时俊奎和范大强从食堂拉来的桌椅板凳。
院外更是车水马龙。
李卫国正指挥着街坊们从货车上卸桌椅,这都是从时俊奎和范大强的单位食堂借来的。
詹明伟几个也请了假来帮忙,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嫁闺女有‘梳头礼’,男方这边则是‘铺床’和‘压床’。
这‘铺床’的讲究,一点也不比‘梳头礼’少,同样是要请‘全福人’来操持。
所谓‘全福人’,须是儿女双全的福气人儿。
照理说,这差事该由妗子或姨娘来担当。
可薛玉莲早年就和娘家断了往来,最后这重任便落在了卢大妈肩上。
下午四时许,日头西斜,正是吉时。
卢大妈领着张云桦进了新房,手里捧着在雍和宫老喇嘛处开过光的硬币,那硬币用红纸裹得严实。
只见卢大妈在床脚稳稳当当地摆下三枚,口中念念有词:“金砖垫床角,子孙坐朝阁...”
余下两枚交由张云桦摆放。
接着卢大妈拿起崭新的扫帚,在婚床上象征性地扫过三下,这才开始铺陈被褥。
大红缎面的喜被在她手中徐徐展开,每一道褶皱都透着讲究,吉祥话儿也是一句接一句:“铺床铺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后生姑娘...”
铺床的时辰也大有讲究,非得赶在天黑前完成。
老话儿说‘黑道铺床,夫妻不长’,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可马虎不得。
十月一日。
清晨的胡同口,九辆乌黑锃亮的奔驰一字排开,车头扎着喜庆的大红花,双闪灯整齐地跳动着,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这阵仗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连买早点的都顾不上手里的豆浆油条,抻着脖子瞧热闹。
“嚯!这是谁家办事儿啊?奔驰车队迎亲,够气派的!”
一位穿工装的大哥咂着嘴,掏出香烟递给旁边拎着焦圈儿的中年人。
中年人顺手把烟往耳后一夹,笑道:“玉芙胡同的张云桦结婚。人家给媳妇买的车都是大奔,弄个奔驰车队接亲,那不跟玩儿似的?”
倒不是这位大哥大惊小怪,这年头的婚车行情,说出来能吓人一跳。
沪海,租一天80块,还得提前仨月排队。
伏尔加,150块一天,用车载录音机还得另交押金。
皇冠MS122,300块一天,您还别嫌贵,必须是涉外才能租,还得是美纸或是外汇券结算。
更高一级的奔驰230E,那是外企专属,800块一天,普通老百姓想都别想。
至于红旗CA770,那得是年宏远这个级别批条子才够格,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这会儿京城人均工资也才一百二三,即便租一辆天津大发都要60块钱。
这么一比较,张云桦能整出九辆大奔迎亲,难怪街坊们看得直咂舌。
几个半大孩子围着车队转悠,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惹得司机师傅直乐。
当然,这些车可不是张云桦花钱租来的。
头车用的正是陈小旭那辆心爱的奔驰,后面八辆清一色的奔驰,都是新星进出口公司的伏瑞宁经理一手张罗的。
说起来,张云桦原本打算借‘梦想家’或者班坦公司的名义,从达美公司租几辆奔驰凑数就成。
毕竟人情债最难还,他可不想欠下太多。
谁曾想伏瑞宁这位老哥办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压根不给张云桦推辞的机会。
早早就从京津两地搜罗来了八辆奔驰,排场安排得妥妥当当。
张云桦一身笔挺西装,在詹明伟等几位伴郎的簇拥下登上头车。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迎亲车队沿着西二环向南驶去,车队的红色尾灯在晨雾中连成一道喜气的长龙。
这边新郎刚出发,家里的重头戏才刚开始。
按照老礼儿,‘压床’可是个重要环节。
‘铺床’要用全福人,‘压床’必须是外甥或是侄子。
三岁的段小强先是怯生生地望了妈妈一眼,在张芸杉鼓励的目光中,小家伙挺起胸膛走到床尾,抓起一把花生高高抛起,脆生生地喊道:“童子滚滚床,喜庆传四方!”
在张芸杉的搀扶下,段小强笨拙地爬上婚床,一边打滚一边念念有词。
“一滚金银满仓”
小身子骨在锦被上滚了个圈;
“二滚子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