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吧了一口豆汁儿，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第一次全国住房制度...”
1月15日，‘房改’会议在京城召开。
‘从今年起，住房制度改革正式列入计划，在全国分期分批展开，住房制度最终要实现住房商品化。基本构思是提高房租，增加工资，鼓励职工买房。’
转入市场经济后，国家便计划取消福利分房，让市场自行调节。
给老百姓涨工资、补贴，就为了鼓励大众买下现在住的福利房。
这段时间，报纸上连篇累牍的解释‘房改’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以及老百姓获得的实惠。
将碗里剩下的豆汁儿一饮而尽，随手将碗筷丢到锅里，王硕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报纸。
打眼一瞅，顿时火冒三丈：“不就是在洋人的地方卖了几天书嘛，整的跟得了多大的荣誉一样，至于这么天天报道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丫挺的做了什么光辉伟绩！”
“瞧这模样又跟谁斗气呢？”
沈絮佳开门进来，看到王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见媳妇回来了，王硕慢吞吞的从沙发上起身来到沈絮佳身边，将着肉肉的大肥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帮她暖暖脸：“看到这帮谄媚的记者我就来气，国内那么多新闻不报道，偏逮着在洋人那讨饭吃的报道个没完。”
自从三年前和张云桦对骂输的一败涂地，‘白桦林’这三个字就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
但凡看到关于张云桦的报道，沈絮佳都要重新买茶杯或是碗筷。
也就是搬回来住了，怕他老子请他品尝‘皮鞭炒肉’，要不然就不是脸难看了。
“你写你的，他写他的，互相又不干扰，至于这么生气么。”
这么多年，沈絮佳早就习惯了，在屋里转了一圈：“咱妈呢？”
“去菜市场了。”
“瞧这老太太，我昨天就提了一嘴好久没吃鱼了，她怎么还惦记上了呢。不成，我得去看看。”
“老太太出门都有一会儿了，估摸着鱼都买好了，你这会儿再出去有啥用。”
“那我也得去瞅一眼。”
在沈絮佳的催促下，王硕将刚才解下来的行头又一样样往她身上套。
就在沈絮佳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妈...”
沈絮佳还以为是婆婆回来了，开门却看到一戴着眼镜的大圆脸儿站在门外。
“请问，这里是王硕家么？”
“啊，是。”沈絮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峨眉电影制片厂的导演，米嘉善。”
说着话，米嘉善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可这会儿人的胆子都大的没边，名片上的名头那是啥都敢印。
瞧出了沈絮佳眼神中的疑惑，米嘉善又把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
确认了面前之人真的是导演，沈絮佳紧忙把人往房间里迎。
客套了几句，王硕夹着香烟问道：“米导演，不知道您找我是...”
“我这次拜访是为了你的一部小说的改编权。”
米嘉善掏出《收获》第六期的期刊，翻到《顽主》那一页。
“这...”
王硕没有立刻回话，沉吟了一番后说道：“您这么有诚意，我也跟您说句实话，看上这部作品的导演可不止您一位。”
听到还有导演注意到了这部作品，米嘉善紧张了。
自己寻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部比较满意的小说，怎么还有人跟自己争呢？！
心中尽管焦急的不行，米嘉善面色不变：“你们已经签约了？”
“那倒没有。”
见鱼儿上钩了，王硕极力掩饰激动的内心，淡定道：“说起来咱们都是文化工作者，可说到底咱们又不一样。你们是领着电影厂的工资，旱涝保收。我则是靠稿费过日子，改编费也是我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对方给的改编费没达到我心里的预期，我没同意。”
“说句实在话，只要改编费给到位。谁来拍，对我来说都一样。这个您能理解吧？”
米嘉善认同的点了点头：“理解，理解。”
花都说到这份上了，米嘉善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你心里的预期是多少？”
王硕没卖过改编权，也不知道具体多少合适。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老娘的大茶缸上写着‘三八妇女节赠...’，心下一横：“我也不多要，三...三千八！”
“这...有点高了啊。”
王硕还担心自己的报价把人吓跑了，没想到米嘉善居然回答他‘有点高’，听到这话脑海中立马浮现了两个字有门！
第277章 张云桦！我跟你没完！
“你有诚意，我也不是只认钱的守财奴。您要是觉得价格高了，咱们可再商量商量嘛。”
经过双方的友好协商，改编费最后定了三千块。
事情谈妥，米嘉善感谢一番后起身便要离开。
王硕一瞧，这哪行。
一没签合同，二没交定金的，空口白牙的，回头小嘴一扒拉反悔了，自己这半天功夫算啥？
算自己吃饱了撑的？！
今儿不留下来点，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米导演，留步。”王硕笑着挽留道：“眼瞅着到饭口了，咱们到楼下吃点饭，顺便说一下合同的事情。”
提到合同，米嘉善尴尬的不行。
米嘉善本来是打算拍摄张云桦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可一打听，对方去欧美开签售会了。
再回来，便是铺天盖地关于他的新闻。
得知张云桦回来了，米嘉善着急忙慌的买机票去京城，却被三爷拦住了：‘人家现在可是享誉海内外的大作家，不知道有多少导演盯着，你觉得咱竞争的过那些成名已久的导演？’
今年，米嘉善和三爷联合执导了军旅题材影片《不沉的地平线》。
好事多磨，这个片子送审5次，改了20多遍，11本被删成了9本，这才艰难通过。
尽管米嘉善不想承认自己和大导演还有很大的差距，但现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他。
‘可咱们明年总得拍点什么吧？’
就在米嘉善一筹莫展之际，三爷指着杂志上的作品，笑吟吟的说道：‘白桦林的咱没希望，但是和他类似的作品不也有么。’
于是，米嘉善向厂长申请拍摄《顽主》，但峨眉电影制片厂遭遇经济危机，没有同意。
本想着再和厂长磨一磨，可担心《顽主》被其他导演截胡，米嘉善便着急忙慌的来到京城，目的就是把王硕先稳住。
等自己想别的办法让厂里通过后，再和王硕把流程走了。
却不成想，王硕这么鸡贼，没上套。
看着王硕玩味的眼神，米嘉善明白，今儿要是不留下点东西，他前脚离开，王硕后脚就找下家。
“我这出来的匆忙没带公章，这样吧...”米嘉善在兜里翻了翻，凑出了两百来块钱，略带尴尬的说道：“这两百块算是提前预付给你的，等过了年我再带着合同和剩下的钱款过来。”
“成。就按照您说的来。”
接过钱，王硕给他打了一张收条。
“那个...说句不该说的，我们既然谈好了，那...”
米嘉善支支吾吾的没好意思把话挑明，但王硕却听了个明白，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不干那不仁义的事儿。既然收了你的钱，这部作品那就是您的。不过我也有句话要说，我最多只等您到正月底，我总不能为了这两百块，就把作品一直这么空着吧。”
米嘉善也拍着胸脯说道：“你也放心，不用到正月底，快一点，十五左右我就差不多过来了。”
他相信自己在这段时间内肯定能说服厂领导同意拍摄。
事情谈妥了，王硕又一次邀请他下楼吃饭。
米嘉善却摆了摆手：“等会儿还要赶飞机，下次，下次咱俩再一醉方休。”
“那说好了哈，下次不能再推脱了。”
将米嘉善送上了出租车，王硕这才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一进门，挺着大肚子的沈絮佳就冲了过来，看得王硕心惊胆颤，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的腰：“媳妇，慢点啊~这要是闪着了，我爹不得打死我~”
“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脆弱。”
沈絮佳顺势揽住王硕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硕，你真牛！~”
“哈哈...那是。你就瞧着吧，这只是开始，还会有更多导演排队找我谈合作的。”
看着媳妇眼神中的崇拜之情，王硕自豪的不行，扶着她走回沙发。
抱着王硕的胳膊，沈絮佳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过你胆子也真大，张嘴就敢跟人家要小四千块。”
尽管事情谈妥了，可回想到王硕张口就米嘉善要三千八的改编费，沈絮佳的心到现在还悬在半空中。
那可是三千八啊，她几年的工资。
“那有什么不敢的，我的作品就值这个价。就这还是念在他是第一个登门的导演，我给打了折，要不然少于这个数，我都不会同意。”
尽管王硕心里也虚得很，可在自己女人面前，岂能坠了自己的威风。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就在小两口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王母拎着菜篮子回来了：“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
见到婆婆回来了，沈絮佳害羞的从王硕的怀中站了起来：“妈，跟您说个好消息，王硕的小说要拍成电影了！~”
“真的？”王母惊讶道。
见儿子、儿媳都点头，王母既惊喜又疑惑：“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没和我说啊？”
见老娘疑惑的眼神，王硕哈哈大笑：“瞧老太太这话说的，您儿子我啥时候瞒过你了。刚刚发生的事儿，想告诉您也没时间啊。”
“嗯？你是说就我买菜的功夫？”
“昂，人家导演亲自上门来谈的。您猜猜卖了多少钱？”
平时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今儿也破天荒的接过了老娘手里的菜篮子。
“多少？”
“这个数~”
王硕竖起三根手指，在老娘面前晃了晃。
“三百？”
“您也太瞧不起您儿子了，这是三千！”王硕昂着脑袋瓜，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