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是末日。
精灵的尸体，人类的尸体，交错倒在焦黑的土地上。
精灵一族的人脸树已经彻底被炸断，挖断了根。
人类的钢铁造物也变成了燃烧的残骸。
整个画面，整片世界，仿佛只剩下死亡和灰烬。
另一张，是新生。
精灵的孩子和人类的孩子，正一起攀爬着一座已经长满青藤的钢铁哨塔。
塔顶上，一个精灵少女正笑着递给一个人类少年一颗发光的果子。
阳光下，不同种族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是一张充满了生机，和谐跟友爱的画面。
做完这一切，贡鹏飞终于再次开口，不带任何感情。
“我们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伤亡，来攻击我们。”
他先指了指那张末日图片，随后将更多被摧毁的人脸树卡通画，一张张摆在了地上。
焦黑的土地，折断的圣树，精灵与人类交错的尸骸。
“但我们知道，如果你们继续和我们战斗，你们族群的未来会非常危险！”
他的手指从那些毁灭的照片上划过，最后，重重地落在了那张精灵族群被彻底摧毁的图片上。
“这是我们继续打下去，唯一的结果。”
然后，他的手挪开了，指向那张充满生机的和平画面。
“而这，是我们认为的，另一种可能。”
说完，他将手中所有照片，连同之前那些记录着人类家庭、宠物、城市生活的图片，整齐地码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朝着笼子内的安妮丝方向，轻轻一推。
照片滑过光滑的地面，停在了安妮丝的牢笼前。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身后的战士招了招手。
战士立刻上前，用钥匙解开了他脚上的镣铐。
“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
贡鹏飞站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看都没再看安妮丝一眼，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门开了，又关上。
审讯室内，只剩下安妮丝一个人。
她满眼的杀意还未褪去，却又被巨大的迷茫和冲击搅得天翻地覆。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一摞照片上，尤其是最上面的两张，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那截然不同的未来，像两只无形的手，一只扼住她的咽喉，另一只，却在撕扯她的心脏。
指挥部里，气氛却有点古怪！
“这就走了？这就完了？！才聊了几分钟，能分析出来什么？”
“我却认为贡鹏飞取得了重要线索！”苏明瑾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
贡鹏飞走出隔离房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感觉脑子里那股被精神冲击搅乱的晕眩感消散了些。
他没休息，直接冲进了监控室。
“老李，跟总部说一下我们要分析精灵的肢体动作。把我跟她对话的五分钟视频，给我切出来，一帧一帧过！”
“收到！”
监控室内，贡鹏飞和他的心理分析团队立刻投入工作。
四十五分钟后，一份新鲜出炉的分析报告摆在了贡鹏飞面前。
他拿着报告前往指挥部。
众指挥员都在，显然熬夜等结果呢。
“如何？”
“报告！”贡鹏飞将手里的报告递过去，同时将关键画面投到大屏幕上，“我们团队刚整理出来的信息。”
苏明瑾没接报告，示意他直接讲。
“这名女精灵的心态并不稳妥，对方具备很高的突破价值！”
“把精灵的分析投送到大屏幕伤疤。”
“好！”
贡鹏飞将视频投屏到巨大的会议室屏幕上，暂停在女精灵安妮丝杀意最浓的一帧。
“一直以来，咱们都把精灵当成了影视作品里那种与世无争的和善种族，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带着一丝刚从前线下来的疲惫和冷硬。
“通过这次接触，结合生物学家对精灵尸体的解剖报告，我有几个基本判断。”
贡鹏飞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之前精灵的解剖报告里说出了发现未曾消化光的花果，还发现动物残骸，基本确定精灵不完全吃素。这意味着他们行杀戮之事。”
“他们有恐惧，有信仰，有家庭，甚至有我们熟悉的部落或国家结构。他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而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智慧生物。这是好事，有欲望，就有突破口。”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许多人紧锁的眉头都松动了些。
有弱点，就意味着可以被拿捏。
“第二，”贡鹏飞切换了一张图片，正是那张被炸毁的人脸树，“精灵一族对红叶白皮人脸树的崇拜，应该到了狂热信仰级。我给她看同族尸体的照片，她愤怒……但我给她看这个……”
他指着屏幕上安妮丝那双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火焰的绿色眼眸。
“她想把我生吞活剥。我当时能感受到精神冲击峰值，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我怀疑这些树就是我们和这个世界冲突的根源之一！至于具体是什么关系，得靠社科和生物学的专家们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人和自然崇拜，或者说图腾崇拜，在早期文明中很常见。但女精灵如此情绪激烈的反应，像是树木是他们的生命，亦或者信仰的载体，或者是神被亵渎的表现。”
“教授说的有道理！”
“第三，”贡鹏飞放大了安妮丝看到铁牌时的细微表情，“她对制造铁牌的势力，反应很奇怪。不是仇恨，更像是一种……疏远和警惕。我推测，铁牌背后的势力和精灵不是联盟！但亡灵和精灵都能合作，未来合作打我们还真说不准呢。”
他一口气说完，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喉结滚动。
“这个女精灵很年轻，没什么城府，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但她对我们的恶意是刻在骨子里的，现阶段任何形式的善意和谈判，都是对牛弹琴。”
贡鹏飞放下水杯，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咱们没有其他线索，继续审的可能不高。之前尝试释放善意，并且尽心谈判之类的后续计划，我认为并不可行。”
“苏总，诸位同志，我的分析完毕。”
啪啪啪
苏明瑾带头鼓起了掌，掌声热烈而短暂。
“很好！”苏明瑾示意大家安静，“贡鹏飞同志的分析，为我们拨开了一层迷雾。大家说说看法，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一位作战参谋立刻站了起来，指着沙盘上的北方区域。
“亡灵和精灵既然联手，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精灵情绪复杂，可以慢慢磨。但北方的亡灵天灾就是一群仇恨活物，且没脑子的骨头架子，跟它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建议加大对北方的清剿力度！”
他语气激昂：“冰雪地带和森林地带的平衡已经被我们打破，那就干脆打得更碎一点！”
“咱们直接对侦测到的暴风雪汇聚之地，直接把真理武器拉上去，给它们来个大的！正好测试一下我们武器在异世界的威力！”
“我同意！”另一名后勤部的负责人说道，“北方天寒地冻，资源或许丰富，但生存环境太过恶劣了。废了也不心疼。彻底肃清亡灵后，可以让附近作为我们稳固的大后方。进可攻，退可守！”
“那南方的青绿之地探索呢？野人首领金河们每几年都会有商人北上交易。这可是个机会。”
“对！我们不能总当瞎子聋子。”苏明瑾敲了敲桌子，做出决断，“我们可以成立特别行动队，准备好我们的特产，比如罐头、白糖、精盐，去和那些商人接触。从他们嘴里把青绿之地的情报套出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分析员补充道：“李总，我们是异界来客，任何本土高等文明对我们的第一反应，必然是警惕和敌视。这个世界连亡灵和精灵都能联手，我们必须做好被全世界围攻的最坏打算。”
“大家的分析都有道理！”
苏明瑾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贡鹏飞身上。
“应对南方可能到来的异界人类商人一事先做好预案。至于精灵，就按贡鹏飞的方案来。”
“咱们的军事上继续保持对精灵一族的压力，审讯上想办法突破。后续打仗，也打要打得他们痛，谈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随时掀桌子，并且会摧毁对方的实力。”
“如果他们冥顽不灵呢？”有人问。
苏明瑾的嘴角咧开一丝冷硬的弧度。
“那就请他们继续品尝钢铁风暴的滋味，直到他们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或者……直到我们不再需要和他们说话。”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新的作战计划、情报搜集计划、外交接触计划被飞快地整理、完善。
整个指挥部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每个人都成了其中一枚精准的齿轮。
数小时后，一份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绝密计划，通过量子通讯发送到了现代世界，摆在了李卫国的办公桌上。
前线指挥部不远处的生物和材料分析实验室正灯火通明。
相比于对女精灵俘虏那进展缓慢的审讯，这里的气氛要狂热得多。
“老史，你快来看这个！”
生物学组的组长陈教授，一个头发半白、戴着厚厚镜片的小老头，正指着全息投影上的一组数据，激动得满脸通红。
之前分析异界植物的赵佳琦也凑了过来。
史卫华带着眼睛过来了：“这是什么？”
“精灵的身体结构简直是演化论后完美生物的代表作！”陈教授的声音都在发颤，“你看，他们的细胞和我们人类的相似度极高，我们和他们，很可能不存在生殖隔离！”
这个结论一出，整个实验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着都是完全两个物种吧，不会生殖隔离？”
“有点扯淡了吧？”
“是不是具备生殖隔离，还需要测试，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陈教授切换了画面，展示出精灵的毛发截面图。
“他们的头发是天然太阳能板！可以吸收光能，进行类似光合作用的能量转换，直接补充身体所需。虽然效率不高，但足以解释他们为什么食量那么低，耐力却那么好。我们如果研究明白了，掌握了有机体吸收光辐射的能力，绝对能让咱们进化成为更强的太空种族！”
史卫华教授则看得更深，他指着屏幕问道：“他们的内部器官分析出线索来了吗？”
“还在分析，但对方身体很强，尤其是感官系统和力量系统。”
画面再次切换，变成了精灵耳朵和眼球的精密结构图。
“他们的耳朵，灵敏得像一部雷达，虽然达不到顺风耳的程度，但在森林里听风辨位绝对是顶尖水平。眼睛更厉害，能捕捉到我们人类看不见的光谱，动态视觉捕捉能力是我们人类的2.5倍以上！”
“难怪他们带那么多箭。”一个负责武器分析的军方代表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