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车里坐着的，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死人会开车吗？刚刚他还回应我了呢！”大胡子不服气地说道。
“那只是肌体残留的条件反射罢了。”
“放屁，条件反射能把车子开起来？”
“执念……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是这些人临死前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孙杭说道，“当你们把车队拦下来的时候，这口气也就随之散掉了。”
第517章 拼图
……
“春风”据点，中央监控室。
“这是一种诅咒……”长野苍哉用金属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我曾经见到过一次……”
“什么时候？”烛龙问道。
“七年……不，应该是八年前了。”长野苍哉回忆道，“那支小队我印象很深，他们总共有四名诡物猎人，十三名经验老道的雇佣兵，其中还有一名猎人刚刚脱离天枢塔的管制成为自由猎人还不到三个月，而在这之前吗，这名猎人在猎人排行榜上的排名是能挤进前三百名的。”
长野苍哉驱动自己座下的轮椅，移动到了一个柜子里面，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壶清酒。
“老板……您现在的身体状态，不能饮酒……”那名自称是会计的西装男当即劝阻道。
“我不喝，我就尝尝味道。”长野苍哉瞪了自己的下属一眼，然后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他端起杯子，用酒液稍稍湿润了一下嘴唇，这才继续说道：“他们接到是一名住在申城的富豪，富豪希望他们可以深入无人区，找到自己家族的旧祠堂，把当年举族迁徙时遗留在祠堂里的祖先牌位带回来。”
“看来他们没能完成这个任务。”孙杭嘀咕道，“不介意我问一下，这个任务报酬是多少么？”
“六百万。”长野苍哉说道，“已经比很多采集诡物样本的任务报酬都要高了。”
“他们也遭遇了这种情况？”烛龙问道。
“没错……他们在无人区里迷失了方向，没能抵达预定的地点，反而是撞进了一片延绵近百公里的大雾之中。”
“延绵近百公里的大雾？”
“他们在大雾之中遭遇了各种各样诡物的攻击，在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手之后，才摸到了大雾的边缘地带。”长野苍哉接着说道，“可就在他们激动地想要冲出雾区的时候，却是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之中警告他们他们的灵魂和肉体已经属于这个地方，如果强行离开，将会遭受这个世界上最为残酷的诅咒。”
“这些猎人和雇佣兵们压根就没有把这个诡异的声音当成是一回事。”长野苍哉又举起酒杯，在会计担忧的眼神之中抿了一小口，“大雾之中到处都是致命的诡物，留在这里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幸存者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冲出了大雾，在重新找回方向之后，开始朝玉门移动。”
“可在几十分钟之后，他们便意识到了那个声音提到的‘诅咒’究竟为何物他们的身体正如同蜡像一样在缓缓地融化。最先察觉到这一点的是一名雇佣兵，他感觉到身体又痒又热，额头的束发带似乎吸满了汗液，他下意识摘下头盔用去摸了一把，却发现抹下来满满一手糊状的脓血，他吓得大喊大叫，不断地从手去摸自己的脑袋……很快，他森白的头盖骨便显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队伍陷入了恐慌，每个人都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融化，融化的速度有快有慢……但无论他们采取任何措施，都没办法阻止这个现象，有的人举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有的人则是状若疯狂地跑回了他们原本已经逃离的雾区之中……哦，这里需要纠正一下，或许他们自始至终，都没能逃离那片雾区。”
“听你的描述，这支小队似乎已经在雾区失去了载具，那他们是怎么返回玉门的？这些东西又是谁记录下来的？”孙杭问道。
“这些记录来自于一名雇佣兵的日志，他在临死前，用最后的清醒意识写下了这些文字。”长野苍哉说道，“后来另一支小队在无人区里发现了他们的骸骨，并且捡到了这本日志，我们才得以知道他们的结局。”
“这群人的运气真不好啊。”孙杭感慨道。
“不仅如此，找到日志的小队还发现了一件事，这些遇害者的骸骨距离日志里描述他们全军覆没的地点至少有二十公里的距离，而在这段距离上并没有发现地形变化的痕迹，尸骸也不像是遭遇过沙尘暴的样子，因此我们判断，他们很可能是在丧失了所有的自我意识之后，又以行尸走肉的形式，朝着玉门的方向移动了二十公里，最后因为身上都有的肌肉和韧带都被诅咒溶解，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才倒在了戈壁滩里。”
“就像车队里的那些猎人一样……他们因为还有载具，所以才能返回玉门。”烛龙说道，“如果没有载具的话，估计他们也会变成无人区里众多失踪者中的一员吧。”
长野苍哉点了点头：“那支小队后来也去寻找那片雾区了，但是没有找到，因此我们推测，这片会对闯入者施加诅咒的雾区可能是一种现象类诡物，但也不排除是一种具有移动能力、在无人区里四处游荡的环境类诡物。”
“关于雾区的消息，你们上报天枢塔了吗？”烛龙问道。
“我们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龙城的诡物研究所，但是因为没有幸存的目击者，没有明确的观测记录和证据，所以并没有被正式收入诡物档案……”
“那本日志不能算是证据吗？还有那些尸骸？”孙杭疑惑道。
“尸骸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骨头了，残留的模因已经全部消散，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正死因是什么。”长野苍哉叹了口气，“至于那本日志，在无人区行动的猎人，精神遭到诡物侵蚀出现幻觉的例子数不胜数，仅凭一些无法得到考证的文字记录，没法证明雾区真实存在。”
“所以龙城的诡物研究所就直接不管了吗？这工作态度也太差了吧？”孙杭吐槽道。
“龙城诡物研究所并没有对该报告置之不理。”主脑的声音在孙杭的耳机里响了起来，“在接到报告之后，龙城前后向无人区里派出了十一支调查队去探寻雾区的踪迹，但均无收获，因此出于严谨考虑，将‘河西走廊诅咒雾区’列入到‘疑似存在诡物’的名录之中，而没有作为正式诡物录入档案库。”
“原来是这样……”孙杭默默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怀疑这群猎人，他们遭遇了八年前出现过的那片雾区？”烛龙问道。
长野苍哉将杯子里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当他再次把手伸向酒壶的时候，却发现酒壶已经被会计揽在了怀里。
“老板，你不能再喝了！”会计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我没说要喝。”长野苍哉无奈地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关于雾区再次出现的事情，我已经上报给龙城诡物研究所了，他们会再次派人去调查的……这件事已经不用我们操心了。我们现在需要头疼的事情，还是这些藏宝图的碎片……”
“让她试试？”孙杭突然想起了薛悦第一次看到藏宝图碎片时的反应，与其是将这个小姑娘推到了自己的身前。
“这位是？”长野苍哉的视线在薛悦的身上停留了几秒，看向孙杭问道。
“我妹妹。”
“妹妹？”长野苍哉愣了一下，虽然孙杭的很多消息都是机密，但他还是借助自己的资源查到了一点东西起码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孙杭这家伙除了天府城那几个和他关系熟络的女性之外，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甚至连他的身份档案，都是在成为猎人之后才建立起来的，这次之前，这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黑户”。
“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妹妹。”孙杭补充了一句，“她现在担任我的助理职务。”
“她也是一名猎人。”烛龙说道。
“我能感觉得到，她体内的模因……”长野苍哉说道，“我能否询问一下，这位小姑娘的能力是？”
“不是很方便说，但她应该能帮上你的忙。”孙杭说道。
“明白了。”长野苍哉点了点头，驱动轮椅远离了桌子，对着薛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孙杭轻轻拍了拍薛悦的后背，薛悦这才有些犹豫地站到了桌子面前，看向了那些散乱的碎片。
“你能凭感觉把这些碎片以正确的顺序拼好么？”孙杭问道。
“我……我试试。”
薛悦拿起一枚碎片，过了几秒之后，又一脸纠结地放了下来。
她就好像一个第一次接触拼图游戏的新手一样，十分笨拙地尝试着碎片和碎片之间不同的组合顺序……
半个小时过去了，尽管长野苍哉依旧保持着耐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从他的眼底，孙杭还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至于站在一旁的会计，他眼中的不耐烦神色就更加明显了。
“我……我不会拼。”薛悦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孙杭，“太多太乱了……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孙杭想了想，走到了薛悦的身后，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眼。
“静下心来，不要有任何杂念，去尽情感知这些碎片带给你的情绪……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要去想拼错了怎么办，你就凭直觉去拼它就行。”孙杭在薛悦的耳边喃喃道。
薛悦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手伸向了桌上的碎片。
这一次，她的动作明显快了很多，而且试错的次数也在不断减少。
随着剩余的碎片越来越少，薛悦的速度越来越快，孙杭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稍稍有些急促，眼眶周围和孙杭手掌接触的地方也渐渐从冰凉变得温热。
“呼……”薛悦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将最后一枚碎片填入了仅存的那个缺口之中。
“拼……拼好了。”薛悦说道。
长野苍哉、烛龙和会计三人立马都围了过来，看向了桌子上“完整”的藏宝图。
藏宝图的左侧很完美，所有的线条和图形都完全吻合；藏宝图的右侧也很完美，所有的线条和图形亦完全吻合，唯独藏宝图的正中间，出现了一条诡异的鸿沟所有的线条和图形都在这里错开，给人一种极其不和谐感觉。
哪怕是一个对拼图没有任何研究的人，也能看出来中间这部分绝对是拼错了。
“这……这似乎比老板您之前拼的还要……”会计欲言又止，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把那几个字说出口，“我记得老板您之前最接近完美的一次，只有四根条线没法吻合……”
会计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神色凝重的长野苍哉却是突然抬起了手，示意下属噤声。
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支棱了起来，整个人微微前倾，插在喉咙处的软管不断地冒着气泡。
长野苍哉的眼神中闪动着激动的神色，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没错……是这样的没错……你真的成功了！这幅藏宝图就是这样的！这才是正确的顺序！”
“老……老板……”会计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激动无比的老板，“可是这图中间……这明显对不上啊！”
“对不上才是对的！”长野苍哉说道，“因为在现实之中，这个位置，就是错开的！”
“错开？”烛龙愣了一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地方叫做南华镇。”长野苍哉解释道，“是河西走廊无人区里唯一一座被一分为二的废墟城镇。”
“我记起来了！”会计立马说道，“南华镇因为现象类诡物所导致的地形变动，半座城镇的地势抬升了数百米，另外半座城镇沉降了数百米，形成了一个落差达到近千米断层……原来是那个地方！怪不得，怪不得城市的东侧和西侧会形成如此明显的分界线……”
“南华镇……”烛龙立马快递走到了挂在墙边的一张老地图前，“这南华镇的位置可有点深啊，距离玉门直线距离足足有三百公里，再往西一点，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沦陷区了。”
“这种被一分为二的城镇只有这一座吗？应该不会搞错吧？”
“现在有没有新出现的类似城镇我不确定，但在我父亲他们将藏宝图‘带回来’的那个年代，像这样被切分开来的城镇，就只有这么一座！”长野苍哉十分笃定地说道。
第518章 风雨欲来
长野苍哉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孙杭和烛龙。
“如果你们打算让天枢塔来接手这件事的话，我会全力配合。”长野苍哉说道，“我对藏在那里的宝物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让我父亲在临死前都念念不忘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天枢塔暂时没有接手此事的打算。”孙杭说道。
孙杭也考虑过要不要把那件所谓的“宝物”占为己有，可是考虑到现在对于宝物的信息几乎是零，他反而觉得再观望一段时间是更好的选择。
再加上藏宝图和长野苍哉口中的宝物只能算是“支线任务”，拿到了是意外收获，拿不到或者宝物压根就不存在的话，对孙杭也没多大的影响。
他反倒是觉得借助这次行动，可以观察这群自由猎人的真实能力，为后续的招募工作打好铺垫。
至于长野苍哉说的“这件宝物可以改变人类文明的现状”，孙杭并没有什么想法能改变人类文明现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数都数不过来，但事实上，这些东西里，绝大多数都没法对人类文明的生死存亡起到一个决定性的作用。
只有当这类东西数量多到一定程度，量产产生质变之后，人类文明的命运进程才会受到明显的影响。
除非这件宝物是什么可以“瞬间无条件抹杀全人类”之类的作弊道具……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那现在人类文明的所有努力，也就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他们就像是电子游戏里的角色，以为自己可以反抗命运，但殊不知，只要坐在屏幕前的人按下Del键，他们的人生连带着整个世界都会被彻底删除，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要真是这样，那孙杭只会建议全体人类直接躺平摆烂既然怎么努力都没有用，那不如不要努力。
那些居高临下的观察者们想要享受的只是屏幕里的角色临死之前的挣扎而已，反正横竖都是灭亡的结局，那为什么要满足这些观察者们的恶趣味呢？
人类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对着“屏幕的另一侧”竖起中指，就是他们最有力的反抗了。
“你们不需要……”长野苍哉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不需要向天枢塔汇报之后再做决定吗？”
“我们就是天枢塔的全权代表。”孙杭说道。
“看来，你们的权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长野苍哉点了点头，“那么，我明白了……”
“对于这次行动，我只有两个要求。”孙杭又说道。
“您请说。”长野苍哉对孙杭用上了敬词。
“第一，向玉门和龙城的所有自由猎人、自由异能者和雇佣兵们公开藏宝图的信息，允许所有人参加这次行动。第二，我们也会以‘观察者’的身份参与到这次行动之中，希望你们不要对我们的任何行为有所干涉。”
“据龙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你们这次过来，是打算招募人手，前往埃及沦陷区。”长野苍哉看着孙杭，“这么看来，您是打算把这次行动，当成是一次‘考核’，我没理解错吧？”
“没理解错。”孙杭笑着从会计手里拿过了那瓶清酒，仰头灌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表情微微一变：“怎么是水？”
“老板已经丧失了味觉和嗅觉……为了他的身体健康，我把所有的酒精饮料都替换成了清水。”会计说道。
“既然都是水了，你还不让他喝？”孙杭有些讶然地看了长野苍哉一眼，后者则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