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杭……等会，你说，你叫孙杭？！”羊巧兮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好几度，开在前面的摩托车突然一个漂移甩尾，变成了和越野车并行的状态，羊巧兮侧过脑袋来，隔着车窗玻璃一脸惊讶地打量着孙杭。
“你就是那个……干掉了奇美拉十七号的孙杭？”羊巧兮向孙杭确认道。
“是我。”孙杭点了点头。
贝加尔城被净化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向民众公布，要不然，孙杭现在的名气恐怕还要再上一层……不，好几层楼。
“如果你真是孙杭的话……”
“我真是。”
“我是说，你要真是那个干掉了奇美拉十七号的孙杭，你最好不要轻易地向别人透漏你的真实身份……尤其是在玉门。”羊巧兮说道。
“为什么？”孙杭问道，“我本来还想着，说不定还能靠这个名头招募到一批厉害的猎人呢。”
“你真要公布身份的话，建议等你快要离开龙城的时候再公布。”羊巧兮沉声说道，“你要知道……你现在要去的地方，玉门，那是一处真正意义上的无法之地。在那个地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只有利益……只要拳头大，你说的话就是道理。杀人越货之类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在我看来，有些人，甚至比诡物还要危险。”
“那我拳头好像还挺大的，我说的话能当作道理来用吗？”孙杭问道。
“如果你是那种名气和实力都得到众人认可的老牌顶尖猎人，你说的话在玉门应该还是挺管用的，大部分人在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也不会来招惹你。”羊巧兮说道，“但偏偏你是一个刚刚成名，还隐约有取代猎人排行榜前几名趋势的一个‘新人’，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不仅是在玉门，就连在龙城，很多人都不相信你的战绩。”
“啊？”孙杭愣了一下，他本来还在想要如何才能保持低调，结果在这里他连装都不用装了。
人家直接不相信他的战绩。
“很多人觉得，你只是联邦政府推出来的一个‘英雄’。”羊巧兮说道，“一个为了稳定局势而人工制造出来的‘英雄’。”
“……”孙杭不由得想起了在利州市的时候，烛龙和自己说过的话。
杨绮也曾说过：“民众们需要一个英雄，联邦也需要一个英雄。”
他突然理解了这些人的想法。
“在很多人看来，你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无名之辈，和春明城那些接代言接到手软，整天在各种商业广告里抛头露面的‘明星猎人’，没什么区别。”羊巧兮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把你给踩下去吗？以你现在的名声，踩在你的头上，那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
“那他们胆子还真够大的……”
“对于自由猎人来说，这是想快速成名的最佳手段。”羊巧兮说道，“而且在互联网上，尤其是那些官方机构的网站上，能查到的和你相关的信息少得可怜，这就让那些人越发觉得你的战绩都是伪造的，只是联邦政府将那些不属于你的功劳都扣在了你的头上。”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孙杭问道。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你的身份就更应该保密。”羊巧兮再次强调道，“一旦身份暴露，来找麻烦的人将会数不胜数！你的能力如果真是治疗的话，光靠烛龙，可应付不了那些家伙！”
第510章 玉门
“好的，感谢提醒，我一定保持低调！”孙杭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孙杭？”羊巧兮似乎还是不相信孙杭的身份，最后又问了一句。
“真是。”孙杭无奈道，“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猎人执照给你看。”
“我只是很纳闷……天枢塔和联邦政府如果要‘造’一个英雄的话，为什么会选你这种能力偏辅助的猎人来当这个英雄？他们难道不清楚这样早晚会露馅么？”羊巧兮纳闷道，“如果我是上头的人，我肯定选夜煞了……这么多年，夜煞在天府城那边早就杀出名气了，选她来当这个英雄的话，估计不服气的人会少很多，想要上门来找麻烦的人就更少了。”
“老王……夜煞她在猎人圈子里很有名吗？”
“有名，凶名赫赫的那种。”羊巧兮说道，“连我这个远在龙城的前雇佣兵都知道这个人……怎么说呢，凡是她接手的任务，现场必然会被破坏得一片狼藉……很多和她有过合作的猎人都说，她战斗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头野兽，使用的能力也都是无差别攻击的。有传言说她手底下还有好几条猎人的命，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孙杭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王怡时的景象现场一片狼藉是真的，但无差别攻击大概率就是误传了。孙杭很清楚地记得那焚烧一切的龙焰避开了站在血池旁边的自己，直接扑向了血腥玛丽。
那个时候老王的感染进程还算稳定，就算是在兽化状态下，也能保持人类的理智。
至于误杀同僚……孙杭顿时想到了先前那个提出过分要求、结果却被老王暴揍的猎人。所谓的谣言，大概就是从这一类事件中传出来的吧？
“我还听说，夜煞的模因发生了二阶段的突变，现在变成了一个半龙半人的怪物……是真的吗？”羊巧兮问道，“既然你是孙杭的话，你应该很熟悉她吧？毕竟你们都隶属于天府城诡物研究所。”
“半龙半人不假，但不能说是怪物。”孙杭说道，“唔……西幻题材的MMORPG网游你玩过吗？”
“玩过不少。”
“那你应该知道‘龙人族’这种幻想种族吧？你大概可以脑补一下那种御姐气质拉满的龙娘角色，差不多就是夜煞现在的模样。”孙杭说道。
“喔……那好像，变得更有魅力了啊？”羊巧兮愣了一下，“不过我估计还是没男人敢追她。”
“为什么这么说？”
“想要追到她，首先得打得过她吧？就我所知，以夜煞的能力，能打赢她的猎人真没几个……”
“你是指自由猎人还是那些排行榜上的猎人？”
“都算进去。”羊巧兮说道，“夜煞属于是那种顶尖的战斗型猎人了，如果不是她出道以后就一直呆在天府城这种边境城市的话，我估计现在排行榜前十位肯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烛龙则是除了偶尔插几句之外，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龙城沙尘暴观测中心断断续续的播放。
终于，伴随着一处被风沙侵蚀得几乎和戈壁滩融为一体的残垣断壁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一座被隐藏在荒漠深处的城市废墟渐渐在地平线上浮现了出来。
“这就是玉门。”羊巧兮稍稍减缓了摩托的速度，“这座城市废墟遭受了一百次以上的沙尘暴袭击，每年的面积都在缩水，谁也不敢保证，几十年之后，玉门这个地名会不会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驷马横街在哪里？”孙杭打量着这座完全不像有人类活动痕迹的街道，问道。
“不知道。”羊巧兮耸了耸肩，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我从来没听说玉门有一条街叫做驷马横街，说起来你为什么问这个？有熟人住在那里？”
“之前那个送快递的任务，让我把东西存在玉门银行驷马横街分行的地下室里。”孙杭说道。
“……我大概明白了。”羊巧兮思索了几秒之后，点了点头。
“你明白什么了？”烛龙忍不住问道。
“玉门能叫得上名字的街道我基本都知道，里面并没有驷马横街这么一个地方，至于玉门银行……很抱歉，这这座银行压根就不存在的。整个玉门就只有四座银行，分别是长安银行、华夏银行、联邦中心银行玉门分行和肃州农村信用合作社……你要知道，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随便一个小镇就有七八十来家银行，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民营金融机构……”羊巧兮说道。
“也就是说……铜手指提供的任务线索是假的。”烛龙不由得皱眉道，“不对，他是直接通过猎人管理总局的线上网站把任务转给孙杭的，那么就意味着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看到的也是同样的信息……”
“我觉得，这句话，大概率是一条暗号。”羊巧兮说道，“你想想看，如果真让你把东西存在某个指定的地点，你完全可以选择在附近守株待兔，你在暗，对面在明，主动权全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而如果换成暗号的话，你想要把收货人给‘引’出来，就只能在玉门到处询问‘驷马横街在哪’，对方就可以在暗中观察你的行迹，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露面和你接触。这样一来，主动和被动的角色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羊巧兮停下了摩托，从车上跳了下来，说道：“不得不说，对面还是有点脑子的。换做是我，在不清楚送货人底细的情况下，我也会采用这种方式……最大程度避免对方杀人越货的可能性。”
“这么看来，我们还得找人一个个去对暗号了……还好我不是社恐。”孙杭从越野车上跳了下来，环顾四周，“你不是说玉门聚集了很多人吗？人呢？这怎么看都只是一座无人的荒城吧。”
“你们跟我来。”羊巧兮将摩托车推到一间没有房顶的屋子里锁好，然后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拉出了一辆沾满灰尘、锈迹斑斑的手推车来，将越野车上载着的货物全部都搬到了手推车上。
第511章 “春风”
羊巧兮带着孙杭三人徒步穿过了一条狭窄的巷子，紧接着又从一座几乎完全倒塌的体育馆中间穿了过去残垣断壁之间有不少钢筋和钢梁撑出来的通道，这些通道一看就不是塌方的时候自然形成的，而是后来的人专门在废墟里开掘出来的。
这些通道里还有着很明显的加固痕迹，新旧程度差异巨大的钢梁被拼接在一起，焊缝很不美观但却足够结实。地面上的裂隙有的地方盖着厚重的钢板，有的地方则是填着水泥。一张百元大钞被卡在断裂的砖块缝隙，孙杭抽出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背面印着钞票图案的小广告卡片。
“信宏自由猎人中介所，您开创伟大事业的最佳伙伴！详情请拨打电话137XXXXXXXX。”
卡片上的手机号码后八位已经难以辨认，连带着作为背景图比基尼美女的面容不看上面的文字内容的话，这完完全全就是那种经常会被塞进小旅馆小酒店门缝里的“不正经小卡片”。
“信宏啊？”羊巧兮侧头瞥了一眼孙杭手里的卡片，“半年前就倒闭了，据说是老板做生意不太老实，给猎人的报价和给雇主的报价经常不一致，从中间赚取比中介费高好几倍的差价。被人发现之后，中介所的老板被人骗到了玉门给做掉了……不过也有人说他是被人强行带过去的。”
“我更倾向于后者。”孙杭接话道，“人就算再蠢，也不能蠢到那个程度。”
“那可说不定。”烛龙摇了摇头，“如果他不蠢的话，就不会干出这种事来……无论是那群猎人还是那些愿意花大价钱雇佣猎人的金主们，哪一边他都惹不起。”
“既然在这玉门杀人不犯法……”孙杭看了一眼羊巧兮推车上的那些货物，“那你来这里送货，难道就不怕被人杀人越货吗？”
“怕啊，为什么不怕。”羊巧兮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我怕得要死了，可是我得赚钱啊……来玉门跑一趟，赚的钱比我那破酒馆半年的营业额还高……听清楚了，我说是的营业额，可不是净利润。”
“那些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打她主意的。”烛龙说道，“除了她以外，那些定期往玉门送货的人，人身安全都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是啊是啊，你猜要是我出事了，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再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送酒了？”羊巧兮的表情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有恃无恐地说道。
“就不能杀完人之后，伪造成是在荒漠里遭遇了沙尘暴么？”
“可以啊，但就算我真的遭遇了沙尘暴死在了外面，龙城的那些生意人也会认为有人破坏了规矩，玉门的补给就会断很长一段时间，这足够让这儿的人难受的了……因此那些猎人和雇佣兵们不仅不会对我动手，反而还会千方百计地保证我的安全。”羊巧兮说道。
“就怕遇到那种要钱不要命的，在你出事之后还往玉门送货。”孙杭耸了耸肩，“就像内地城市那些大企业里的卷王一样没人愿意干的活儿，他们都来者不拒，然后把整个‘市场’破坏得一塌糊涂。”
“在这里不会。”羊巧兮斩钉截铁地说道，“这里是龙城，不是内地哦，我们到了。”
她在一栋看上去像是教堂一样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教堂？”孙杭看了一眼那个只剩下一个钢筋框架的圆形穹顶这建筑风格，和贝加尔城的老兵疗养院倒是很相似。
“不是，是玉门汽车站的候车大厅。”羊巧兮摇了摇头，“候车大厅的设计师来自前西伯利亚联邦，就设计成了这个模样。”
候车大厅的大门敞开着，孙杭注意到门口处散落着很多脚印，在右侧的墙根处，甚至还有着一滩不知道是谁撒的尿，尿液里还浸泡着一个熄灭的烟头。
羊巧兮推着一车货物走进了候车大厅，跟在他身后的孙杭则是下意识向头顶望去。
候车大厅二楼的楼板塌陷了一半，在塌陷的边缘处，蹲着一个身披沙色斗篷的人，兜帽下面那对发亮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走进候车大厅的四人。
这是一名猎人，孙杭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诡物模因的气息。
对方舔了舔嘴唇，把手伸进了兜里。
孙杭捕捉到了一丝金属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不是来自于武器，而是来自于这名猎人兜里的硬币。
“羊老板，好久不见。”蹲在二楼的猎人向着羊巧兮打了个招呼。
“也不是很久。”羊巧兮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假笑，“生意怎么样？”
“老样子，没什么气色……倒是这风沙，快要吃饱了。”猎人的声音很是沙哑含混，喉咙里好像卡着一口永远都咽不下去的浓痰一样，“羊老板你带的货里，有烟吗？”
“当然有。”
“多少钱一盒？”
“老价钱。”
“……”猎人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声道，“能按支卖吗？”
“那你晚上再来吧，我得先把货拿下去，现在这样子，也不方便拆封对吧。”
“对对对……我晚上再来，羊老板你一定要给我留几支啊。”这名猎人忙不迭地点头道。
羊巧兮把手推车推到了大厅中央的空地上，然后对着二楼的猎人点了点头：“麻烦开个门。”
“好嘞！”那名猎人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闸机前，用力推下了操纵杆。
伴随着一阵钢缆和滑轮摩擦的声音，一块厚重的铁板被吊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走吧。”羊巧兮率先把手推车沿着斜坡推了下去。
候车大厅地下的空间相当宽敞，足以让三辆越野车并行的隧道两侧还装着电灯尽管这些电灯只有三分之一还在正常工作，但已经足以将隧道照亮了。
对于一座被废弃的城市来说，有能亮的电灯，已经足以让人感到惊讶了。
“这是哪儿？”孙杭看着隧道壁上那些涂鸦问道，“玉门地铁。”
“玉门可没有地铁，这座城市被废弃的时候，地铁还只有春明城、申城那样的大都会才有呢。”羊巧兮摇了摇头，“这里是玉门的防空洞……不过它现在有个新的名字。”
“春风。”
第512章 坏规矩的人
“春风？”对于这个名字，孙杭略感惊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那个春风？”
“Bingo！”羊巧兮点了点头，“这里算是玉门仅有的几个‘半永久’据点之一，也是我最常来的据点……我和春风管事的人还算比较熟，我也能算是他们的半个特约供货商。”
四人又往里走了大约五十米，孙杭突然停了下来。
“有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