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艘。
十万艘。
最终，连莉莉丝的战术计数器都变成了一串模糊的、疯狂跳动的乱码。
数量，失去了意义。
当折跃时产生的一连串空间波动平息时，透过‘无尽号’舰桥舷窗向外望去，所有人的视野范围内，除了友军舰船闪烁的识别灯，就只剩下了先行者那暗金色的舰体。
它们填满了每一寸空间，遮蔽了远方的星辰，形成了一片由金属与能量构筑的、无边无际的钢铁天穹。
刚刚在‘城墙’上打出的那个巨大缺口，此刻看来，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可笑。
那是先行者们，直接将他们的世界，从另一个宇宙投送了过来。
此前那两万多艘巨舰，只不过是这座移动世界的先锋卫队。
联合舰队数万艘战舰组成的阵线，在这片新出现的、连绵无尽的钢铁天幕面前，渺小得不成比例。
刚刚获得的战术性胜利，那份将神明拉下王座的豪情，在此刻变成了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绝望。
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的绝望，传遍了数万艘战舰，扼住了每一个船员的喉咙。
当一个本就具备断层式技术领先的文明，同时还具备难以比拟的数量优势时
任何战术、任何勇气，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躺在医疗平台上的安珀，被强行注入的稳定剂压制住了身体的崩溃，但他的意识却从未如此清醒。
他能感受到，随着那片钢铁天穹一同降临的，还有十二个全新的、如同黑洞般冰冷沉重的强大意识。
每一个，都不在那个被他拼尽全力才勉强击败的科尔法克斯之下。
他此前与科尔法克斯进行灵能交锋时，隐约察觉到了一种奇特的优势，对方浩瀚的灵能，在冲击他的意志时，总会被某种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特质所削弱、扭曲。
但这又如何？
一个自己，或许能勉强对抗一个。
但现在，对方来了十三个。
不，是十二个，还有一个被打残了。
与此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侵蚀着他因为超负荷运转而疲惫不堪的意志。
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道意识属于‘书记官’伊思瑞尔的意识，已经注意到了他。
那道意识没有攻击他，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精神壁垒，像一个生物学家在观察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然后，伊思瑞尔的意志，平静地在整个战场所有智慧生命的心中响起。
“火种计划.吗。”
“还真是怀念的方案。”
“根据根源网络记载，这是第69771次，有文明在我们面前，试图启动该预案。”
“无一成功。”
安珀的瞳孔猛地收缩。
B计划，那个他们以为是绝密，是最后希望的‘火种’计划，竟然在战争开始的这一刻，就被敌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一种赤身裸体站在敌人面前的屈辱感和恐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现在，我宣布你们的结局。”
伊思瑞尔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我们将用三十分钟，清除你们的所有武装力量。”
“然后用三个标准日，定位并清除你们所有的生命星球。”
“最后，我们将捕获这个宇宙所有残存的、携带有你们文明信息的个体，进行根源性抹除。”
“反抗，毫无意义”
“你们的历史，到此为止.”
这番话，不是威胁，不是恐吓。
它像是一份已经打印好的尸检报告，在死者死亡之前，就冷静地宣读了出来。
到了这一刻，即便是一直强撑着信念的安珀，也感到了一阵眩晕。
“那么现在，清扫开始。”
随着伊思瑞尔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刻，那片无垠的钢铁天穹，亮了。
数以十万计的白色光矛，不再进行任何精准锁定，而是化作一场覆盖了整个战场的、毫无死角的死亡豪雨，倾泻而下。
联合舰队在此前战斗中奠定胜局的的‘幽灵漫步’战术，在这场饱和到丧心病狂的打击面前，彻底失去了作用。
因为无论你跃迁到哪里，都会有成百上千道光矛在那里等着你。
一艘艘新锐战舰刚刚完成短距离战术跃迁，舰体尚未稳定，就被上百道光矛同时贯穿。
它那厚重的装甲和多层护盾，连一瞬间都没能撑过，就化作了一团剧烈膨胀的能量，随后被更多的光矛彻底蒸发。
外围的一个个驱逐舰编队，试图以密集的阵型进行突围，却一头撞进了光矛组成的墙壁里，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精灵族的战舰，在凤凰王的亲自指挥下，编织出华丽的灵能护盾，但在无穷无尽的能量轰击下，也只是多支撑了几秒，便步上了其他人的后尘。
伤亡报告，已经不再是数据流。
而是战术星图上，那一片片瞬间变灰、然后彻底消失的友军图标。
安珀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医疗平台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舰队，正在被成片地屠杀、抹去。
愤怒、不甘、还有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无力感，像毒液一样注入他的心脏。
他甚至开始向这宇宙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祈祷。
但冰冷的宇宙，没有回应。
这里没有神.
但是有些别的存在
第840章 回应他的只有（完结撒花）
联合舰队的通讯频道，已经彻底被死寂所取代。
曾经的怒吼、欢呼、乃至恐慌，此刻都已消失，只剩下战术星图上，代表友军的蓝色光点成片成片地熄灭。
那片由先行者构筑的钢铁天穹，降下了审判的豪雨，每一滴雨水都是一道足以洞穿战舰的纯白光矛。
在这足以覆盖整个战场的无差别打击面前，任何机动都失去了意义，任何规避都像是个笑话。
挣扎，变成了徒劳。
反抗，换来的只是更快的湮灭。
“突围！我们冲不出去！它们到处都是！”
“凤凰卫队！灵能护盾正在崩溃！我们.”
“为了帝国！”
最后的呐喊被爆炸的火光吞噬，再无声息。
躺在医疗平台上的安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看着那些他亲手整合起来的舰队，看着那些信任他、追随他的战士，正在被成片地收割。
一股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像最恶毒的诅咒，侵蚀着他那因为超负荷运转而疲惫不堪的意志。
愤怒、不甘、悔恨.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汇聚成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他拼尽了一切，掀开了所有的底牌，甚至不惜透支自己的生命，将一位‘神明’拉下了王座。
可结果，只是引来了更多的神。
这不是战争，这是清扫。
“安珀”
富兰克林的全息影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看着星图上新联邦的舰队图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们.”
爱格妮斯紧抿着嘴唇，这位女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星龙帝国的舰队正在用最惨烈的方式，试图为后方的友军争取哪怕一秒钟的喘息时间。
但这种牺牲，在那片无垠的钢铁天穹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爱格妮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站起来！都给我站起来！”
安珀的意志，通过与旗舰的深度链接，强行压过了通讯频道里所有的绝望嘶吼。
“我们输了，但我们不能跪着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所有还能动的战舰！放弃一切规避！将你们引擎的能量全部超载到武器系统！把你们能打出去的弹药，一颗不剩的全都给我打出去！”
“我们或许无法撼动这片天，但至少，要在上面留下几道属于我们自己的划痕！”
“让他们知道，我们来过，我们战斗过！”
绝望中的人们，被这股决绝的意志重新点燃。
与其在徒劳的躲闪中被一一清除，不如轰轰烈烈地走向终结。
残存的联合舰队，不再进行任何规避，它们调转舰首，像一群遍体鳞伤的、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将所有炮口对准了那片看不到尽头的钢铁天穹。
就在这最后的、悲壮的冲锋即将开始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一道比任何行星都要粗壮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白色光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战场的最边缘。
它不像‘新镇魂曲’的光矛那样充满了毁灭性的能量，反而像是一条凭空出现的、通往未知世界的光之隧道。
它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数十道，数百道同样的白色光柱，在联合舰队的后方，在先行者舰队的侧翼，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接二连三地亮起。
它们构成了一片更加壮观、更加不可思议的光之森林，将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宙域，彻底照亮。
这片被战火燃烧的宇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
先行者那永不停歇的光矛之雨，第一次出现了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