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光是协调一个跨星区的资源调配，就需要数周的会议和扯皮。
而现在，在阿特拉斯集团那套名为‘宏观管理系统’的怪物辅助下，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高效得令人发指。
系统会自动分析所有工厂的产能、物流的效率、资源的储量，然后以一种近乎完美的算法，将上亿个甚至更多的生产任务分解、派发。
小到一颗工业紧固件的生产，大到一支舰队的改装计划，所有环节都被无缝衔接。
最离谱的是，所有接入这套系统的工厂和部门，反馈上来的信息都是虽然承接的任务量更多了，但工作压力反而变小了。
因为系统提前规避了所有可能出现的物料短缺、人员冗余、流程冲突等问题，每个人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眼前的工作，而不用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协调和突发状况焦头烂额。
“这这简直不是管理学，这TM是神学.”
饶是向来素质不错的富兰克林，这会也再也忍不住的爆出了粗口。
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有一位无所不知的‘神’，正在俯瞰着整个新联邦，然后用那看不见的手，将所有混乱的丝线一一理顺。
他端起那杯冰冷的咖啡灌了一口，试图用苦涩来刺激一下自己有些麻木的神经。
“安珀先生您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阿巴瓦库数据中心的无菌核心区，温度恒定在服务器矩阵的最佳工作温度，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在仿佛水晶迷宫般的量子服务器矩阵中穿梭、汇聚。
在矩阵的中心，一个由纯粹光纤和冷却管构筑的王座之上，莉莉丝的意识核心，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
如果说之前的莉莉丝，是一个拥有庞大数据库和超强算力的超级人工智能，那么此刻，她正在向着一个全新的维度跃迁。
终于，最后一缕数据流融入了她的核心。
整个数据中心的光芒，在瞬间黯淡了下去，陷入了长达数秒的绝对寂静。
紧接着，一道温和如月光的白色光晕，从核心王座上亮起，并迅速扩散至整个阿巴瓦库，乃至通过遍布人类疆域的阿特拉斯量子通讯中继站，延伸到每一个有网络信号的角落。
这一刻，人类世界所有的网络，都仿佛成为了她感知延伸的触角。
新联邦股市里，一笔利用高频交易漏洞的非法套利，在完成前的0.001秒被精准拦截，资金原路返还，操作者账户被永久冻结
星龙帝国某个偏远殖民地的气象系统，提前72小时预警了一场超强度的电磁风暴，并自动规划出了最佳的避难方案，挽救了数万人的生命
某个地下黑市的网络服务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接管，所有交易数据、成员名单被打包加密，直接发送到了新联邦和星龙帝国的内务部邮箱里
无数类似的事件，在同一时间，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普通人对此毫无察觉，他们只是觉得今天的网络似乎格外流畅，垃圾邮件和诈骗信息也少了很多。
但对于那些站在权力与技术顶端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无声的地震。
冕旒要塞的研究中心内，凤凰王艾纳瑞昂在几位精灵长老的簇拥下，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心脏地带。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那双金色的眼眸，在看到前来迎接的人类技术员和安珀的全息影像，流露出复杂的感慨。
“安珀先生，按照约定，我们带来了族人最后的财富。”凤凰王示意了一下身后。
几位精灵长老上前，打开了数个悬浮的银色箱子。
箱子里，是一枚枚闪烁着微光的、如同水晶般的光学记忆晶体。
“这里面，储存着我们精灵一族自诞生以来，几乎所有的灵能技术、生物科技、材料科学.以及历史与传承。”
艾纳瑞昂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壮：“希望它们，能为我们共同的未来，点燃一丝火光。”
远在阿巴瓦库的安珀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而是直接看向了人类研究人员一方中一个经过伪装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阿特拉斯集团高级研究员制服的女人，只不过她看起来要比周围的人壮硕不少，同时脑袋上还带着一个圆润的灵能屏蔽头盔。
这位暂时不太方便露面，但又不得不参与这些研究的萨莉赫。
作为一个杰拉姆人，她的身份在此刻实在是太过敏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
此刻，她正以一位名叫‘莎莉’的、从阿特拉斯某个秘密实验室调来的首席科学家的身份，负责这次技术整合项目。
“莎莉.”安珀开口，“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莉莉丝会为你提供最高权限的算力支持，我需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带领团队将这些技术，转化为能被普遍理解、能复制、能大规模生产的东西。”
“明白。”
萨莉赫的声音被微型变声器处理过，显得有些沙哑和中性，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记忆晶体，眼神中既有科学家的兴奋，也有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忧虑。
凤凰王身旁的一位白胡子精灵长老，有些怀疑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故作神秘的人类女人。
“安珀先生，技术融合事关重大，这位女士，她能胜任吗？我们的许多技术，需要极高的灵能亲和度与数个世代的知识积累才能理解.”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自觉的、源自血脉的傲慢。
在他看来，让人类来解析精灵的尖端科技，无异于让原始人去研究量子物理。
安珀还没说话，萨莉赫却先一步走了过去。
她没有理会那位长老，而是从箱子里拿起一枚关于‘异种生命编织’技术的记忆晶体，闭上了眼睛。
数秒后，她睁开眼，看向那位长老，用那沙哑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该技术的核心，是利用灵能共振，诱导细胞内的‘以太弦’发生定向迁变，从而实现灵能介入的基因编辑。
但你们的能量转化模型太过粗糙，有高达37%的能量在共振过程中被浪费掉了。
如果将灵能注入的频率，从‘索林’模式调整为‘费米’模式，并辅以17种特定的微量元素作为催化剂，转化效率可以提升到90%以上。
另外，你们对于‘以太弦’的第9至11维度的观测数据存在严重错误，这导致你们在进行跨物种生命编织时，有极高的概率产生不可控的‘灵能癌变’.”
萨莉赫不紧不慢地，在短短一分钟内，指出了这项精灵引以为傲的顶尖技术中，存在的十七个重大缺陷和改进方向。
整个机库，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位白胡子长老，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看着萨莉赫，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了他们研究了数千年的技术瓶颈上，有些甚至是他们至今都无法理解的领域。
凤凰王艾纳瑞昂的眼中，也爆发出惊骇的光芒。
“你你怎么会.”
萨莉赫没有回答，只是将这枚光学记忆晶体放回箱子，转身对身后同样目瞪口呆的人类和精灵技术员们说道：
“都愣着干什么？把所有资料搬到实验室，一周之内，我要看到所有技术的第一版解析报告，别指望我会给你们留吃饭的时间。”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走向了实验室的方向，留下了一群风中凌乱的精灵和对她投去崇拜目光的，来自新联邦和星龙帝国的顶尖人类工程师。
安珀走到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凤凰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现在，你觉得她能胜任吗？”
第831章 用我们自己的方式
技术融合实验室，被临时设立在冕旒要塞最核心的研发区块，这里戒备森严，并且拥有直连莉莉丝数据中心的最高带宽。
然而，实验室内的气氛，却不像外部的守卫那样井然有序。
“不行！绝对不行！”
一位名叫埃尔洛斯的精灵灵能工匠，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那俊美儒雅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那惯于雕琢灵能核心的手指，此刻死死攥紧，仿佛要捏碎什么无形的东西。
“你们这是在杀死艺术的灵魂！”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名叫马克的人类高级工程师，他满脸疲惫，眼窝深陷，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
马克无奈地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可语气里却满是毫不退让的坚决。
“我说，埃尔洛斯大师，请您冷静一点，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能量导管结构，用我们标准的‘等离子体高压塑形’技术，两个小时就能生产出上百个成品，精度误差不超过0.01微米”
“您为什么非要坚持用那个什么‘月光雕刻法’，靠灵能一点一点去‘感应’和‘塑造’？等你弄好一个，我们一个批次的货都下线了！”
埃尔洛斯听着这名人类工程师的话，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你懂什么！这是亵渎！每一条灵能通路，都像是生命的血管，它需要工匠用精神去沟通，去感受它的脉动！你们那种粗暴的、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造出来的只是没有灵魂的空壳！根本无法承载高强度的灵能！”
“没有灵魂？”
马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高蛋白营养棒，撕开包装，狠狠咬了一口，咀嚼的声音在紧张的气氛中格外响亮。
“我们用这‘没有灵魂’的空壳造出来的战舰，照样能把敌人打得满地找牙，还在艾尔达拉姆的废墟上救回了你们的王再说了，你那‘有灵魂’的导管，数据上也没比我们的强多少啊，成本倒是高了上百倍！我们现在是准备打仗，不是在搞艺术品展览，大师。”
“你……”
埃尔洛斯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浑身发抖，虽然略显苍老但依旧俊美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
“你这是对神圣技艺的侮辱！是对千万年传承的践踏！”
马克将最后一截营养棒塞进嘴里，用力咽下，眼神冰冷。
“我这是对效率的尊重，是对后勤补给线的负责，更是对即将要死在战场上无数士兵生命的负责！”
类似的争吵，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
精灵与人类，这两个种族在技术理念上的根本性冲突，在合作的第一天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精灵的技术在人类这边看来说白了更像是某种‘魔法’。
他们的许多造物，都深深烙印着制造者本人的灵能特性和艺术风格，充满了不确定性和个性化。
每一件在看他们看来称得上‘伟大’的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很强大但难以复制。
而人类的技术，则是纯粹的‘科学’。
标准化、模块化、可复制性，是人类工业文明的基石。
他们追求的是用最稳定、最高效的方式，将设计图纸上的数据，转化为成千上万件完全相同的产品。
让这两拨人合作，不亚于让一群古典油画大师，去指导工厂的流水线的运行。
萨莉赫站在实验室中央的控制台前，看着频频报上来的冲突、分歧点等问题，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预料到会有麻烦，但没想到麻烦会这么大。
精灵们的骄傲和固执，超出了她这个杰拉姆人的想象。
他们无法理解人类为何要将一切都数据化、标准化，认为这是对灵能技艺的矮化和亵渎。
而人类工程师们，也对精灵技师们那种近乎于‘跳大神’的工作方式感到无法理喻，认为他们是效率低下的老顽固。
双方的矛盾，已经从最开始的技术理念，上升到了文明层面的鄙视链。
“莎莉总工”
配备给萨莉赫的副手，一名来自星龙帝国的技术军官，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
“B-7区的‘自然之力’生物装甲培养项目也停滞了，精灵的生物学家坚持要用什么‘晨星咏唱’来安抚培养基里的细胞情绪.”
这名技术军官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而我们的人认为，只要控制好温度、湿度和营养液配比就足够了.现在他们为了‘细胞到底有没有情绪’这个问题，都快打起来了。”
“唉这也能吵起来嘛，算了，我一会就去处理，你先去拦住他们双方.”
等到技术军官离开，中控区再无其他人的时候，萨莉赫揭开头盔揉了揉太阳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种混乱、低效、固执的争执，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焦虑。
这让她想起了杰拉姆文明古籍中记载的，那些被他们抹除的、因为内耗而走向衰亡的文明。
人类会不会也步上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