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大臣们有些犹豫,他们都知道宋家跟贺家的关系。
尤其贺明才,自小在宋家长大。
此事宋家是否知晓?
是放任自流,串通一气,还是秋后算账?
这时候,户部尚书唐明阳站出来,沉声道:“即便太子身故,依照礼法应由二皇子继位。但臣认为太子之死,颇有蹊跷。包括陛下登天,究竟天意,或是人为,理应查清!”
他是前任户部尚书林青川,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人算得上师徒关系。
林青川故去后,唐明阳依靠这层关系,一路爬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多有能力。
而是宋家的权力太大,与户部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这个位置,只能给宋家认可的人。
最起码皇帝还活着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所以别人不说话,他却不得不出声,否则没法跟宋家交代。
殷悠宁盯着唐明阳,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唐尚书的意思是,本宫谋害了陛下和太子?”
唐明阳硬着头皮道:“臣并未这样说过,只是觉得有蹊跷,所以……”
话未说完,外面又走进来一名武将,乃正四品的城门领将。
他走上前来,跪拜道:“禀报陛下,宁妃娘娘,臣已封锁王都出入,任何人擅自闯入,格杀勿论!”
“做的好。”殷悠宁脸色好看许多,甚至带上几分笑意。
她已于两日前,假传圣旨,把领侍卫大臣和城门领将都给撤换了。
如今的王都内外,有上万兵马拱卫。
距离最近的同安营,西山营,也有兵马正朝这边汇聚。
再加上各大世家听闻殷悠宁母子俩已经掌控大权,不但派来了更多高手,许多实权大人物也来到这里。
殷悠宁的底气,无比充足。
她自信就算宋家的人来了,也得灰头土脸回去!
殷悠宁看向唐明阳,脸上带着一丝猖狂笑意:“今日乃二皇子登基大典,任何人胡搅蛮缠,视同叛国。唐尚书,你考虑清楚,究竟是跪拜新皇,还是要被拉出去砍头!”
这话听的很多大臣微微皱眉,所有人都明白,殷悠宁母子俩是夺权篡位。
做也就做了,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不计其数。
问题是,你不能做的这么明显。
说白了,这种事既得当表字,还得立牌坊。
若许以重利,未必不能让唐明阳跪下。
可你这样说话,不等于逼着别人对抗吗。
果不其然,唐明阳立刻道:“此事即便我不管,宋太师来了也要管。何况新皇登基,需经大祭司,娘娘莫非不知道我大周……”
“住口!”殷悠宁厉声道:“这是我们贺家的大周,何时轮得到别人管了!宋太师又如何,他也只是臣子,难道还敢抗旨不尊!”
底下大臣都听的低下头,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殷悠宁这个女人,真是造反都不会造。
宋家何等人物,兵权在握。
即便你已经撤了兵部尚书,兵部侍郎,还调来几个大营。
万一宋家真要造反,谁又能挡得住?
有些大臣眼珠子一转,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见机行事了。
这母子俩,看起来不太靠谱。
此时的王都之外,宋启山已经来到。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太子府。
门是关上的,府内寂静无声。
宋启山落入院中,鼻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顿时心里一沉。
立刻循着血腥气找去,推开一间房门,只见里面尽是尸体。
横七竖八,叠的像座山。
贺明才的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六个孙子,包括儿媳妇,女婿,乃至整个太子府的侍女,护卫,仆从。
一个不落,全被杀干净了。
宋启山深吸了一口气,面沉如海。
当初贺周知担心,殷悠宁可能会为了争权闹出事来。
但所想的是,等继位之时,殷悠宁才会发难。
唯独没有想到,贺周知走的那么突然。
殷悠宁一夜之间,杀光了所有知情人。
如今的太子府,鸡犬不留。
虽然没找到贺明才的尸体,但宋启山知道,一定也凶多吉少了。
连儿孙都被杀了,殷悠宁怎会留下正主。
这个女人,歹毒超过蛇蝎!
“不对!还少一个!”
宋启山看着一具具尸体,忽然发现贺明才本有七个孙子,如今只有六具尸体。
还有一个在哪?
这时候,院中水井传来轻微的声响。
宋启山身形一晃,来到井旁。
探头看去,只见井底隐隐约约的一道身影晃动。
当即伸手抓去,强大的劲气将井下身影连同井水一块吸了上来,还有数块脸盆大的石头。
那是个四岁多的孩子,贺明才最小的孙子。
他脑袋被砸破,手臂弯折,骨头都露了出来,浑身多处擦伤,衣服早已被染红。
此刻惊恐的看着宋启山,想要大叫,却又因为什么不敢叫出声来。
这孩子长的跟贺明才小时候很像,只是没有那股子勇劲。
就像被吓傻了的幼兽,瑟瑟发抖。
瞥一眼他的伤势,宋启山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颗亲手研制的创伤药。
以多种天材地宝混合而成,几乎能达到活死人,生白骨的地步。
“有些疼,忍着。”宋启山沉声道。
不等孩子说话,他便将药丸碾碎,混了水抹在伤口上。
弯折的骨头,也掰了回来。
这孩子痛的直接晕了过去,哪有机会喊疼。
等再醒来时,只觉得身上已经舒服的多。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虽然伤口尚未痊愈,但已经长出肉芽。
耳边传来问话声:“你叫贺复睿?”
孩子抬起头来看着宋启山,隐约觉得这位老人有些面熟,却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最重要的是,他不敢说话。
太子府被袭击的时候,娘亲对他说,无论任何事情,都千万不能开口说话,说了就会死,然后把他丢进了井里。
井水很深,好在旁边恰好有一处用来攀爬的凹陷。
他就这样死死的扒着凹陷处,才没被淹死。
不久后,有人往井下丢了数块大石头。
避无可避,砸的他头破血流,骨断筋折。
哪怕疼的钻心,他也未曾出声。
不是胆子大,心智坚定,而是因为外面的惨叫声太大了。
熟悉的人在求饶,在哭泣,在怒骂,在拼命。
但随之而来的,是寂静。
贺复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牢牢记住娘亲说过的话。
不能开口说话,说了就会死。
那些人或是觉得这么多块石头丢下去,就算真有人也该被砸死了,哪里能想到一个四岁多的孩子,竟能忍到现在。
若非方才体力不支,在水里晃了几下,可能连宋启山都忽略了过去。
见他仍然紧抿着嘴唇,脸色发白,满眼惊惧。
宋启山叹口气,道:“莫要害怕,有我在,可以说话了。”
贺复睿依然不吭声。
宋启山道:“我是你太爷爷的兄弟,我姓宋。”
贺复睿愣了下,他不认识宋启山,却知道太爷爷的兄弟是谁。
那个大名鼎鼎的太师,连爷爷贺明才都经常提起。
听说爷爷小时候,就在宋家长大。
到了此刻,这个四岁的幼儿才终于卸下防备。
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爬起来就喊:“娘亲!娘亲!”
宋启山一把将他抱住,太子府已经没有活人。
这孩子足够惨了,不该看的,没必要再去看。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来到了王都城外。
宋启山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气机,那是他的大儿子宋念丰和二儿子宋念顺。
强大的气息,没有任何掩饰,光明正大的散发出来,如同烈阳一般耀眼。
宋启山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他抱起哭着挣扎的贺复睿,凌空而起。
贺复睿被突然拔高吓的哭不出来,惊恐的望着越来越远的地面。
跃至半空,宋启山朝着城门处看了眼,大喝出声:“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