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呵斥,倒也没人敢再乱说话了。
此时距离县衙二十余里,近两千人的队伍,正朝着这边前进。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手里提的不是柴刀,就是锄头。
还有人实在没东西拿,便捞了根棍子。
无论孩子,还是老人,又或者妇人,都神情激动。
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头骡子在队伍前后穿梭,唾沫飞溅的喊着。
“都加把劲,马上就到临安县城了!到时候杀了狗官,将他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都拿出来,人人都能吃饱饭!”
“这天底下,凭什么让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狗东西坐着,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都不要掉队了,向前走,前面就是金山银山!”
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让那些百姓听的眼睛发亮。
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县衙,能抢到多少东西。
但既然活不下去了,总归得有个去处。
一名尖嘴猴腮的年轻男子跑到跟前,手里握着把染血的柴刀,怪笑道:“刘秀才,前面就是二保村了,旁边还有宋家庄。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好地方,咱们不先去宋家庄一趟?”
“听说宋老爷家里的银子,多的根本用不完,粮食堆的比山还要高!”
刘秀才,就是通远县百姓造反的掌盘子了,和齐开山一个性质。
只不过齐开山劫富济贫,从来不针对寻常百姓。
而这位本名刘忠义的男人,却不管那么多。
他考科举考了足足二十年,也只勉强考上个秀才。
准确的说,是给通远县的县太爷塞了几十两银子,才算得了这个功名。
想再考个举人,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梁国大乱后,刘忠义更是气恼。
好不容易得个秀才,如今天下大乱,还有什么用处?
他自诩读书人,从来不种地。
家中十几亩良田,都给荒废了。
加上近些年天灾不断,刘忠义更是有些自得。
逢人便说:“早就跟你们说了,种地种不出什么花花来。看吧,还不是一样要饿肚子?”
旁人虽觉得他说话没道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如今种地,不但没粮食吃,还可能倒欠官府税银。
刘忠义虽然考科举没多大能耐,但一张嘴,却能把这些平头百姓哄的晕头转向。
前些日子他偷偷摸摸联系了许多吃不上饭的佃户,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跟他走,保准饿不着。
那些佃户跟着他,于夜黑风高的时候,闯入一户地主家里。
却只抢来了百十斤粮食,根本不够分。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后面就无法收拾了。
虽说一家地主的粮食少,可多抢几家,不就多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忠义招来了更多人,对着通远县各家地主一顿抢杀。
管你以前做不做好事,也不管你是谁家亲戚,反正只要家里田产多,那就不是好东西。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直至几个捕快都被打死了。
通远县的县太爷,二话不说连夜逃之夭夭。
如此一来,刘忠义更是无法无天。
很快,整个通远县的地主都被抢了一遍。
抢完了还要烧人屋子,甚至凌辱人家妻女,简直禽兽不如。
刘忠义心里明白,抢粮食还算说的过去,但其它的多少是过了。
可他不在意,只觉得这些人活该。
明明知道家中有余粮会被抢,你还不跑,那能怪我带人来抢吗?
至于杀人,那也不是我杀的。
床上的妇人和妙龄少女,也是别人送来的。
罪不在我!
如此,通远县没东西可抢了,刘忠义便把目光放在了临安县上。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临安县出了个贺周知。
同样是考科举,自己考二十年,又塞银子又给人磕头,也只得了个秀才功名。
他贺周知,凭什么能中进士,能当大官?
还有那宋家庄,听说是临安县最大的地主,家产无数,还跟临安县,以及秋谷城的官吏私交不错。
虽然宋家名声不错,广为人知,但你能跟当官的交朋友,必然是为虎作伥!
刘忠义便带着人,往临安县来,刚好遇上孙玉飞派人去黄杨村收税。
被他一鼓动,黄杨村那些人冲动之下,把税吏当场打死。
没了回头路,只能加入其中。
反正天下够乱了,也不差自己这一份。
听到那尖嘴年轻人的话,刘忠义道:“当然要去,姓宋的跟那些狗官一丘之貉,岂能放过!”
尖嘴年轻人,是黄杨村的人,名叫黄友发。
从前便是个游手好闲的东西,如今乱世正合他意。
只是想想宋家的名声,黄友发担忧道:“听说宋家的人都修行武道多年,很是厉害。而且还训练了上千民兵,我们村就有人去了。”
“上千民兵又如何?不都是跟咱们一样土生土长的农户?一千人,还能比咱们两千人厉害?”
这倒不是刘忠义随口乱说,大多数县衙都没把民兵训练当回事。
毕竟没有军饷,全凭个人掏腰包养着,谁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哪怕真干了,又能训练的多好?
无非就是呼呼哈喝,喊几句口号罢了。
至于宋家人的武道修为高,那怎么了?
刘忠义哼出声来,一副看透世间的架势:“他宋家不是名声好吗,那咱们这血肉之躯,就是最厉害的兵器。”
“到时候你们黄杨村的打头阵,不信他宋家敢动手杀自己人!”
三更,稍稍有些晚了,主要涉及到后续剧情推进,需要慎重思索,义父们久等了!
第100章 老狐狸
黄友发不知没脑子,还是有别的打算,竟然真跑去鼓动黄杨村的人走在最前面。
看着那些“斗志昂扬”,好似即将立下什么天大功劳的黄杨村村民。
原本满脸带笑的刘忠义,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他看不上这些人,不管黄杨村,还是通远县。
心中所想的,无非是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来上一刀。
说白了,就是单纯的发泄怨气。
当这些人来到二保村附近,村里人都惊慌失措。
他们已经得知消息,通远县和黄杨村的人要来打劫。
有人提前逃命去了,还有些人抱着侥幸心里没舍得跑。
如今一个个关门闭窗,只有几个村中老人,自认德高望重,走上前去。
结果不等说话,就被黄杨村的人推倒在地。
刘忠义骑着骡子过来,装模作样劝说道:“岂可对老人家如此无理。”
说归说,却是连骡子都没下。
居高临下看着几个又气又怕的老人,道:“莫说不给你们二保村机会,把村里人都喊出来,交上钱财,咱们一块打进县城去!”
二保村紧邻宋家庄,日子还算勉强能维持下去,哪愿意跟着造反。
而且他们都知道,宋家庄训练了上千民兵,县令孙玉飞已经去求援了。
说不定马上就到了!
见几个老人都不肯就范,刘忠义面色转冷:“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可就不管了。”
黄友发带着一群人,冲进其中一户人家,开始搜刮钱粮。
屋子里乱哄哄的,传来打斗和女子尖叫声。
其他人见状,也都眼睛发亮,纷纷上前,有样学样。
较为靠后的瓦房里,中年男人撅着屁股,趴在门缝往外看。
见那些人已经开始进屋抢东西,顿时后悔不已。
该早点走的,也不知现在可还来得及。
一边紧张的看着外面形势,又冲身后喊:“快,快把东西带上,咱们从窗户跳出去,那些人都疯了!”
然而身后却没有回应,男人又喊了几句,这才往后看去。
只见自家婆娘趴在窗户口,也不知在看什么。
“聋了吗你!”男人骂道。
穿着老旧褂子的妇人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冲他欢喜喊着:“我看见宋老爷了!宋家庄的民兵来了!”
男人连忙跑回来,推开窗户一看。
果然见不知几百人,从宋家庄方向正往这边赶。
一路尘烟四起,气势汹汹。
等离的近些,便能看清为首的宋启山等人。
至于县令孙玉飞,原本是想跟宋启山一起的。
结果半途转念一想,万一宋家挡不住,自己往哪跑?
便留下师爷,自个儿先提前回了县衙收拾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