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东都出事了?
“给皇叔。杨广头也不回,摆了摆手,似乎他已经知道洛阳急奏是关于什么。
杨素没来得及多想,连忙接过那份急奏的折子,打开一扫,瞳孔猛然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他不顾仪态的看下去,越发触目惊心。
啪!
杨素突然合上了折子,神情变幻不定,看向杨广的背影,沉声道:“陛下!”
“此事不小!”
“必须尽快调一名御使,前往河南府衙进行斡旋!”
“西域佛门的使节要插手我大隋之事,这是一个信号,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大隋的事情,无论是小到一株杂草是否要拔除,还是大到任命一州刺史,都只能是大隋来做主。
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但凡想要干预……甚至是反客为主,那都是在挑衅大隋的统治地位。
一旦被得逞了,那大隋的威望也会随之遭到重创,九州动荡,天下不安。
那些原本默默潜藏的野心家,也会因此蠢蠢欲动,借机起事。
但同时,这件事又很复杂,不能只简单看成是一次对大隋皇权的挑衅。
因为,现在河南府衙的六度众,以及那名女子,都是代表的西域三千佛国。
若是一个处理不善……只怕大隋就真是要和佛门撕破脸了。
“陛下,虽然我大隋准备在水陆法会后,废除佛门的国教之名!”
“但这并非是和佛门为敌的意思!”
杨素冷静下来,立刻分析起其中的利弊和复杂,缓缓道:“废除了国教之名,佛门虽然会恼怒,甚至是针对我大隋做出一些报复!”
“但只要九州内的寺庙、僧人,没有受到任何迫害,佛门就不会彻底翻脸!”
“可若是代表西域三千佛国的使节在河南府衙有一个不测……”
“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杨素的眼中有一丝忧虑,他担心河南府衙处理不了这件事。
毕竟,六度众的名字,连他也听说过,更别提还有一位西域来的女子使节。
“皇叔不必担心,朕已经让伍云召和张须陀,先行一步,前去河南府衙坐镇。”
杨广似乎是看出杨素在担心什么,随后又补充道:“此外,朕还传旨让杨义臣,迅速赶回河南府衙,主持大局。”
“现在,河南府衙那边应该已经没事了。”
话音落下。
杨素顿时怔住了。
他立刻反应过来,河南府衙那边的事情……只怕陛下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件事一直被陛下隐而不发,想来是在布局谋划什么。
想到这里,杨素心中一动,拱手作拜,道:“陛下智珠在握,老臣佩服!”
说实话,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杨广的谋划布局。
但杨素心底仍然有一丝不满。
“皇叔不必如此,有些事情,朕不说出来,只是还没到时候。”
杨广摇了摇头,似乎是看出了杨素心中的不满,解释道:“这件事除了陈公公,就只有朕和通政司的通政使虞世基知晓。”
闻言,杨素松了口气,垂眸道:“老臣不敢。”
倒不是他要如此斤斤计较,甚至犯下僭越,也要暗戳戳表达不满。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杨素现在代为执掌宰辅权柄,理应是要有知情权的。
但没想到,杨广竟然没有提前告诉过他。
河南府衙那么大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可是会引起佛门的疯狂报复的。
若是再加上水陆法会要废除佛门国教之名……杨素都不敢想,到时候大隋将会面对何等动荡。
更别提杨广在水陆法会后,还要重开科举,广揽天下大才,皆入大隋之中。
到时候,势必又会对现在大隋勋贵和世家们造成巨大冲击。
这两件事处理不好,只怕大隋又要重现大业元年的动荡。
想到这,杨素便只觉一阵心累。
他现在才真正知道……宰辅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
“陛下,河南府衙的事情,可是全权交给杨义臣处理?”杨素沉吟片刻。
“在朕到达河南府衙之前……的确如此。”杨广点了点头。
在运河龙舟抵达河南府之前,不管是六度众还是佛陀,亦或与佛门之间的斡旋,杨广全都交给了杨义臣和河南府衙。
此外,还有先行一步赶到河南府衙的伍云召和张须陀。
后者可以看做是他钦定的御使。
毕竟,二人带着他的口谕。
“那之后呢?”杨素下意识问道。
他隐隐觉察到,杨广的谋划布局,应该不只是如此。
要不然,也不会早早就得知河南府衙的事情,却一直隐而不发。
“之后……”
“那就看这水陆法会,究竟有多大的份量和影响了!”
杨广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龙舟,眼中的笑意,幽深无比。
闻言,杨素怔了下,随后似是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第362章 国运以神佛为粮
洛阳,天台寺。
水陆法会召开后,这段时间涌入洛阳城的僧人,几乎全都登上了龙舟。
只有一小部分僧人被留下,在洛阳城起庙建寺,打算在这东都中留下一份香火,以便之后感化东都百姓为佛门信徒。
天台寺中,智远大师盘坐在蒲团上,默默诵念佛经。
就算是天台寺的住持,也是需要每日做早课的。
一是在修行,二是在感悟佛经上的文字。
佛门的修炼跟道门、人族和其他道统,皆是有所不同。
僧徒每日的诵念佛经,打扫寺庙台阶和大门,便是在修行。
与之相比,人族和道门的修行,还需要打熬自身筋骨和气血,枯坐修行,吞吐天地灵气,转化为法力修为。
但佛门的修炼,虽然看着简单,却也是枯燥乏味到了极致。
“唔…”
“这天台寺的大殿,看起来修的还不错!”
“比长安城的那座要大很多!”
忽然,一个轻盈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原来殿内一直还有一个人存在,只是似乎在他出声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简直像是不存在当世一样。
那出声之人缓步走来,站在了智远大师旁边,仰头望着被供奉在大殿中央的佛陀像。
这是天台寺供奉的佛陀,也是其背后莲华佛国的那位佛主的金身。
“莲华佛陀……这座金身看起来也是造价不菲,崇玄寺看来是出了不少力啊!”迦叶点头赞叹了一声。
大殿中央供奉的莲华佛陀的金身像,通体鎏金,以九千九百九十九片金莲瓣,熔铸为基座。
每片莲瓣皆由纯金捶揲而成,表面錾刻着无数梵文的微雕,日光穿透地面投射出了一丝丝流动的金色梵文。
佛像面容介于少年与盛年之间,额间肉髻如新月初升,螺发泛着月白色幽光,发梢缠绕着细若发丝的七宝璎珞。
迦叶曾经见过莲华佛陀,自然能看出来,这尊金身佛像与真正的莲华佛陀,确实是极为相似。
这也是为何,他会说崇玄寺在这件事上,下了不少功夫。
除此之外,最令人震撼的是,这尊莲华佛陀金身像的双耳,耳垂垂至肩头,耳轮中央嵌着两枚金色的舍利子!
那舍利子通体透明如琉璃,内部封存着天台寺两位祖师的传承。
传闻,每当这两位祖师的诞辰之日到来,天台寺内都会有莫名的钟声响起。
而舍利子亦是会映照出金色光晕,在佛殿穹顶投射出一道虚影。
那正是昔年天台寺两位祖师留下的烙印。
“春秋时期,人族百家道统之一,墨家流传下来的技法,崇玄寺在铸造这尊金身佛像的时候,请了工部的大匠出手相助。”
“整座金身用九炼金液浇筑,表面经过了‘七錾三磨’的工序处理过,因此保留了一丝佛陀的神韵。”
这时,智远大师忽然睁开眼睛,停下诵念佛经,似乎结束了早课。
他起身来到迦叶身旁,朝着莲华佛陀的金身像,双手合十,拜了一礼。
“虽然长安的天台寺,乃是祖庙,但在洛阳城的这座天台寺,却是承载着国寺之名,更为雄壮和神异,也是理所当然。”
天台寺并非一开始就在洛阳城,而是随着杨广登基继位,定下洛阳城为大隋新的都城,这才跟着一起搬迁而来。
因此,这座寺庙实际建成也不过短短一年。
而真正历经了岁月的冲刷,拥有历史厚度的那座天台寺,其实在长安城。
那也是天台寺的祖庙。
“国寺……”
“这一次水陆法会之后,天台寺还能继续拥有国寺之名吗?”
迦叶微微眯起眼睛,忽然开口,话语无丝毫感情,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若是连国寺都没有了……那还会有国教吗?
“所以,这才是尊者亲自前来走这一趟的原因?”智远大师开口。
他的话语铿锵,虽然也没有丝毫波动,但却颇为坚定。
显然,作为九州佛门僧徒第一人,他早已经洞悉,这一次水陆法会,从西域佛国来的僧徒,很是不寻常。
尤其是迦叶。